胡一峰

前幾天，偶然在朋友圈看到一句話：不必為外行的掌聲而沾沾自喜。此言若是提醒我們不因受了表揚而志得意滿，則為確論，若是貶低來自外行的掌聲，就大謬不然。內(nèi)行的掌聲當然彌足珍貴。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內(nèi)行常是同行，而同行之間分享著共同的規(guī)則和語言，評價往往更專業(yè)甚至挑剔。來自內(nèi)行的掌聲，意味著專業(yè)圈的肯定。更何況“同行是冤家”，作為競爭對手，如能為你真誠鼓掌，這份惺惺相惜里更包含著敬重。

不過，這并不意味著外行的掌聲就廉價。外行鼓掌有時出于“不明覺厲”，有時也源于莫名感動。比如看戲，對于專業(yè)戲迷而言，叫好是門學問，須得叫在點上，否則就“露怯”了。但觀眾入戲的“點”有差異，如果臺上某個情節(jié)、某句唱詞恰好擊中某個觀眾心緒，情不自禁在“不該”叫好的時候叫個好、鼓個掌，雖顯“外行”，卻是真情流露。這樣的掌聲，一點兒也不比合規(guī)中矩的例行“掌聲”差。

掌聲之可貴與否，不在于這鼓掌的雙手長在內(nèi)行胳膊還是外行胳膊上，而在于拍手的心是真誠還是客套，是出于本意還是隨大流。有些掌聲是套路化的，有些掌聲是禮節(jié)性的，有些掌聲里藏著虛偽的諂媚，有些掌聲里則流露出從眾的畏懼，有些掌聲是“社牛”的宣言，有些掌聲卻是“社恐”的掩體，有些掌聲是為了向另一些鼓掌者投誠示好，還有些掌聲只是為了向不鼓掌者示威叫板……我不知人類以鼓掌來表達心情起于何時何地，卻看到在鼓掌史中衍變出來許多掌聲偏離了鼓掌的本意，還比不上蒼蠅不自覺地搓動兩只前爪。

當我們伸出雙手準備互擊時，不必擔憂自己是否內(nèi)行，只管遵從本意，以心馭掌。而當掌聲在周遭響起，也不必刻意分辨它來自內(nèi)行還是外行，只需以同樣的真誠去接納真誠，讓善意在順暢流動中形成更加溫暖的閉環(huán)。

【選自大公網(wǎng)】

題圖 ／ 外行的掌聲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