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傳吉

軍事委員會駐滇參謀團(以下簡稱駐滇參謀團)是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前后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為配合滇緬作戰(zhàn)而向云南、緬甸派出的軍事聯(lián)絡和作戰(zhàn)指導機構，它的存在貫穿了中國遠征軍初次入緬作戰(zhàn)的始終，也發(fā)揮了重要作用。關于駐滇參謀團在初次入緬之戰(zhàn)中的角色和責任，論者各執(zhí)一詞：有的(如宋希濂)認為它是入緬軍隊的核心指揮機構，對于滇緬戰(zhàn)役的失敗負有重大責任(1)宋希濂：《遠征軍在滇西的整訓和反攻》，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中國文史出版社1990年版，第41、42頁。；有的則認為它并非作戰(zhàn)指揮機構，對于緬甸戰(zhàn)役的失敗只承擔極次要的責任，如杜聿明檢討遠征軍入緬之役失敗原因，對英方、蔣介石、史迪威、羅卓英、甘麗初、陳勉吾及其本人都有所批評指摘，但對駐滇參謀團及團長林蔚的責任卻只字未提。(2)杜聿明：《中國遠征軍入緬對日作戰(zhàn)述略》，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35—39頁。長期以來，學界對于駐滇參謀團的認知，主要參考該團通訊參謀沈定的回憶文章(3)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0—163頁。，相關研究不多，亦不深入。近年，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臺北“國史館”有關檔案的公布以及駐滇參謀團團長林蔚日記的整理出版，為駐滇參謀團研究的深入開展創(chuàng)造了條件。(4)蘇圣雄主編：《林蔚文抗戰(zhàn)遠征日記(一九四一)》《林蔚文抗戰(zhàn)遠征日記(一九四二)》，(香港)開源書局2019年版。其中，《林蔚文抗戰(zhàn)遠征日記(一九四二)》，實際上并非林蔚日記，而是駐滇參謀團所撰《緬甸戰(zhàn)役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失敗原因與各部優(yōu)劣評判報告書》。本文主要依托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有關藏檔，對駐滇參謀團始末及其在滇緬抗戰(zhàn)中的角色和作用略加考述。

一、駐滇參謀團與滇南備戰(zhàn)

駐滇參謀團成立之前，為加強滇南國防，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曾于1940年8月派出中將高參董英斌、中將附員陳榮楫等赴滇擔任聯(lián)絡參謀，在昆明設置駐滇聯(lián)絡參謀室，“專任指導聯(lián)絡工作”。(5)《軍令部致軍事委員會辦公廳公函稿》(1941年3月27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2528。聯(lián)絡參謀，檔案中又稱“連絡參謀”，除直接引文照錄外，本文皆統(tǒng)一稱“聯(lián)絡參謀”。該室“參謀人員原無定額，任務亦非固定，故人員有增減，經(jīng)費有伸縮”；“在室參謀，為各部所派；隨帶公役，亦為各該員事先請準其原屬機關……至外出人員，多系單獨行動，滇南交通梗阻，一人一兵，為事實上之需要”。(6)《董英斌致軍令部報告》(1942年1月30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2528。1941年8月底，因軍令部“部屬人員甚少”，聯(lián)絡參謀陳榮楫奉調返部。(7)《董英斌致軍令部代電》(1941年8月2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109。

軍令部所設滇西兵要地理調查組，亦歸駐滇聯(lián)絡參謀室指揮。組長為軍令部高級參謀廉壯秋，組員有參謀鄭輔增、徐繼章，另有“從兵”沈維坱、郭震亞、汪逢杞等。滇西兵要地理調查組常駐滇緬邊境調查兵要地理，其實際調查范圍并不限于“滇西”，也包括滇南。(8)《董英斌致軍令部報告》(1941年12月29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2528。1941年12月初，第六軍加強團奉命開至滇南車里、佛海一帶構筑工事，蔣介石電令滇西兵要地理調查組就近派員前往視察。(9)《蔣介石致廉壯秋電稿》(1941年12月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107。12月15日，駐滇聯(lián)絡參謀室奉令撤銷，多數(shù)人員轉至新成立的駐滇參謀團，滇西兵要地理調查組亦劃歸駐滇參謀團指揮。(10)《董英斌致軍令部代電》(1941年12月1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2528。

駐滇參謀團最初是軍事委員會為指導云南防御作戰(zhàn)而成立的，而當時云南防御作戰(zhàn)的重心尚在鄰近越南的滇南地區(qū)。1941年10月中旬東條英機組閣后，日本軍部積極推進其“南進”政策。蔣介石根據(jù)日本在越南積極增兵的情報，判斷其“必攻滇無疑”，遂于10月25日“召集軍事干部，協(xié)議軍事與政治及國際問題，決定增加三軍于昆明方面，準備決戰(zhàn)”(11)《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41年10月25日，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隨后又指示軍令部“此后國防重點在西安、昆明兩地，須有特別之準備”，除加強昆明防御外，對“敵侵滇之戰(zhàn)略部署(假定六個師團)以及我準備之工事、交通、通信、補給計劃，均須重行檢討”。軍令部次長林蔚自10月25日起即將主要精力放在加強滇南防御和昆明防守方面，10月30日正式“奉命組織參謀團，赴滇襄助指揮作戰(zhàn)事宜”。(12)蘇圣雄主編：《林蔚文抗戰(zhàn)遠征日記(一九四一)》，第279—282頁。由此可見，駐滇參謀團組建之初，作為參謀機構，被賦予的職責是“襄助”昆明行營指揮駐滇部隊作戰(zhàn)，而非直接指揮作戰(zhàn)。

駐滇參謀團成立的時間，沈定回憶文章中誤作1941年春或1941年3月。(13)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0、155頁。據(jù)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檔及林蔚日記，當為1941年11月3日。另據(jù)同年11月1日調制的軍事委員會駐滇參謀團編制表，該團團部擬設中(上)將團長、中將副團長各1人，中(少)將高級參謀6人，上(中)校參謀2人(其中一員須英語熟練)，上校、少校秘書各1人，中(上)校副官2人，上尉副官1人，另有衛(wèi)士、公役若干人。內設參謀、總務二處。參謀處設少(中)將處長1人，設第一、二、三科，分司作戰(zhàn)、情報、后勤事宜，各設科長1人、參謀3—5人。(14)《軍事委員會致運輸統(tǒng)制局代電》(1941年11月3日)，軍事委員會運輸統(tǒng)制局和戰(zhàn)時運輸管理局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六四/680；《軍事委員會駐滇參謀團編制表》(1941年11月1日)，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六九/2519。

駐滇參謀團成員來自軍令、軍訓、后勤等部，匯集了一批軍事專家和參謀精英。團長為軍令部次長林蔚，副團長為軍訓部次長阮肇昌。林蔚(1889—1955)，字蔚文，浙江黃巖人。畢業(yè)于陸軍大學正則班第四期，早年曾任浙江陸軍第一師參謀、營長、團長、參謀處長等職。北伐時期起追隨蔣介石，成為其核心幕僚之一。1928年后歷任參謀本部第三廳廳長，參謀本部高級參謀、第二廳廳長，軍事委員會辦公廳副主任，銓敘廳廳長，委員長侍從室第一處主任等職。1939年起任軍令部次長，但長期外放桂林行營參謀長、軍事委員會桂林辦公廳副主任。1941年2月至6月，被任命為中國緬印馬軍事考察團副團長，與團長商震率團考察緬甸、印度、馬來亞、新加坡等英國殖民地，最終形成了30余萬字的《中國緬印馬軍事考察團報告書》，為中英進一步的軍事合作提供了重要參考。返國后，回任軍令部次長，旋即受命籌組駐滇參謀團。林蔚長期在參謀本部、軍令部等中樞軍事參謀機構任職，熟悉軍隊參謀業(yè)務，了解蔣介石、何應欽等人的風格和需求，又長期外放地方參與具體作戰(zhàn)的準備、籌劃、指揮、指導，忠于職守、任勞任怨，深為蔣、何等信任。此次派赴云南擔任中央與昆明行營之聯(lián)絡協(xié)作，指導云南防御作戰(zhàn)，林蔚實為不二之人選。

1941年11月1日，林蔚向蔣介石報告“參謀團干部人員大致組織就緒”，并呈擬參謀團干部人員名單，擬任高級參謀為林柏森、華振麟、徐培根、蕭毅肅、馬崇六、邵百昌等6人。(15)《林蔚致蔣介石報告》(1941年11月1日)，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六九/171。實際任命時調整為林柏森(中將，工兵學校教育長，負責工兵指揮)、華振麟(中將，軍訓部通訊兵監(jiān)，負責通訊兵指揮)、蕭毅肅(中將，參謀總長辦公室高級參謀)、斯立(中將，負責輸送指揮，兼后方勤務部滇黔、川滇兩路汽車運輸指揮官)(16)《蔣介石致何應欽代電》(1941年11月9日、21日)，軍事委員會運輸統(tǒng)制局和戰(zhàn)時運輸管理局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六四/680。、馬崇六(中將，兼昆明行營國防工程處處長)、邵百昌(中將，負責炮兵指揮)、林湘(中將，負責后方勤務)、張元良(少將，負責政工指導)等8人，另有中將參議伍文淵(17)《林蔚、阮肇昌致何應欽電》(1941年11月14日)、《何應欽致林蔚、阮肇昌電》(1941年11月16日)，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檔案，七六九/171。1人。參謀處處長由高級參謀蕭毅肅兼任，副處長為邱淵；第一科科長為涂健，參謀有趙德樹(少將)等(18)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稱：“一科參謀約七八人，到昆明不久，《滇南防守計劃》核定后，就先回重慶。”參見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2頁。；第二科科長為李立柏(1942年1月調職，由參謀劉方矩繼任)，參謀有仲偉成、陳家鼎等；第三科科長為楊鐸(后調職，由參謀袁進機繼任)，參謀有沈定等?？倓仗幪庨L為許國柱(軍事委員會桂林辦公廳高級參謀)，屬員有科長林篤弇、秘書錢斌等。另有炮兵參謀李云鵬，工兵參謀羅崇典、時道玄(19)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2、153頁。，團本部副官王云衢，譯電員馮振麟、劉粵生(20)《軍令部第三廳簽條》，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六九/171。等。11月3日，林蔚在昆明西山何應欽公館設立團部，開始辦公，次日電飭軍令部第一、二廳，按期航寄戰(zhàn)報、特種情報、敵情要報、國際要報、敵方播音及參考消息等至昆明昆華中學馬崇六處長處，并隨時電告重要敵情。(21)《林蔚致張秉鈞、楊宣誠電》(1941年11月4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109。

駐滇參謀團成立之初，主要負責“對駐滇各部隊之整補、滇省戰(zhàn)備之加強、入緬軍事之輔導”(22)《林蔚致蔣介石簽呈》(1943年4月)，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603。，滇南防御和昆明防守是其工作的重中之重。關于“本參謀團目前任務”，林蔚在11月1日的日記中規(guī)劃如下：

1.在軍事上與昆明行營取得密切合作。

2.第五軍及其他各軍到達指定集中地。

3.第五軍之地區(qū)分配與工事構筑，及確立昆明防守之計劃。

4.草擬整個滇省保衛(wèi)作戰(zhàn)計劃，并經(jīng)中央核定。

5.根據(jù)前述計劃確定昆明陣地及決戰(zhàn)場之部署，并完成指揮所之準備。

6.視察滇南部隊與陣地。

7.調查滇南部隊之兵員、槍械、彈藥、糧食等項。

8.中央之資源工廠與兵工廠庫之安全措置。(23)蘇圣雄主編：《林蔚文抗戰(zhàn)遠征日記(一九四一)》，第287、288頁。

滇省防務原由昆明行營主任龍云主持，作為軍事委員會在云南的派出機構，駐滇參謀團的一切工作都要與昆明行營協(xié)同進行。云南長期為龍云勢力范圍，龍云對中央勢力的進入甚為疑忌，如何與之密切合作推進抗戰(zhàn)，駐滇參謀團須特別注意。在廣泛調查、研判及與英方商討的基礎上，駐滇參謀團擬定了比較詳盡的《滇南防守計劃》。據(jù)沈定回憶，該計劃草案由參謀處長蕭毅肅親自執(zhí)筆，由各科繪制圖表及附件，經(jīng)反復討論定稿，送交林蔚及各高參審核通過后，送交軍令部批準實施。(24)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6頁。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駐滇參謀團除繼續(xù)推進滇南防御、昆明防守準備外，也開始為緬甸方面可能發(fā)生的戰(zhàn)事及中國軍隊入緬作戰(zhàn)做準備。1941年12月12日，林蔚致電蔣介石，具申中英協(xié)同作戰(zhàn)意見，判斷“倭寇主力固用在南洋，然亦必有一部同時入緬，尤其倭泰同盟成立后，入緬之成分更大”，指出在(甲)馬瓦地至摩爾門、(乙)猛太至孟盼、(丙)越泰邊境至景東三路，“將來泰倭必以合組之部隊聯(lián)合活動，英方防廣兵單……若劃分區(qū)域與任務，而以屬于(乙)(丙)兩路范圍內之地區(qū)歸我方擔任作戰(zhàn)以掩護緬甸之中部，彼則可集結力量專任緬南作戰(zhàn)，兵力既厚，攻守自較從容?，F(xiàn)緬方情況雖未見緊張，要亦不可不早為之備”。為先發(fā)制人，林蔚建議聯(lián)合英緬軍隊入泰作戰(zhàn)。(25)《何應欽電侯騰等敵人在泰北集中準備攻緬若貿然深入游擊難生實效等六項》(1942年2月25日)，周琇環(huán)等編：《中華民國抗日戰(zhàn)爭史料匯編：中國遠征軍》，(臺北)“國史館”，2015年，第37頁。

1941年12月底至翌年1月初，軍事委員會鑒于滇越情況有緩和跡象、昆明防守部署已畢，一度決定撤銷駐滇聯(lián)絡參謀組，縮減參謀團人員。據(jù)林蔚日記載，12月28日，“阮次長(肇昌)、林教育長(柏森)均奉令將要離團”；29日，“對于本團行動與存在問題，經(jīng)研究有二案：1.待宋總司令各種計畫確定后，此后即由彼負昆明防衛(wèi)責任，參謀團請求撤銷(兵站補給之事由陳統(tǒng)監(jiān)、馬處長負責)。2.或保留名義，留極少數(shù)連絡人員，而經(jīng)費亦至最少限度，正以備將來必要時之恢復”。(26)蘇圣雄主編：《林蔚文抗戰(zhàn)遠征日記(一九四一)》，第339、340頁。1942年1月6日，軍令部第一廳第一處簽呈稱：“查滇越情況已較緩和，所有本會駐滇參謀團團長及大部人員似無留滇之必要，擬請將林團長及大部人員調回原部，酌留必要人員駐滇服行原任務，并由阮副團長代行團長職務?！?27)《軍令部第一廳第一處簽呈》(1942年1月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62。1月12日，蔣介石電令林蔚：“一、本會駐滇參謀團團長林蔚，著調回軍令部服務；團長職務著由副團長阮肇昌代理。二、該團高級參謀林柏森、華振麟、斯立，參謀處長蕭毅肅、科長涂健等應各調回原部服務。高級參謀馬崇六、邵百昌、林湘、張元良，參謀副處長邱淵、科長楊鐸，總務處長許國柱等仍留團工作。其余人員應以大部調回原職，一部留滇服行參謀團任務?！?28)《蔣介石致林蔚電稿》(1942年1月12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62。

以上人事調整是建立在滇南防守較為鞏固、“滇越情況已較緩和”這一判斷之下的。基于此一判斷，林蔚等還于1月29日致電何應欽，陳述“關于我軍自薩爾溫江以東進出泰、越，協(xié)助英軍作戰(zhàn)問題”的意見，“目前太平洋聯(lián)合戰(zhàn)局，應以新嘉坡為英、美、澳、荷共同保衛(wèi)點，以仰光為中、英共同保衛(wèi)點……但保衛(wèi)仰光，應攻泰國，而英方兵力不足、我方缺乏道路，故英方必須放棄各守作戰(zhàn)地境之成見，或假我以由緬入泰之道路”。(29)《林蔚、阮肇昌致何應欽電》(1942年1月29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0。

在擬調返軍令部之前，林蔚又奉命監(jiān)督第五、第六軍布防滇西。(30)《軍令部第一廳第一處第三科簽呈》(1942年1月31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0。不久，太平洋戰(zhàn)局惡化，緬甸危急，第五、第六軍奉命入緬援英，滇西邊境國防工事改由第六十六軍(屬第十一集團軍)主力擔任。(31)《林蔚、阮肇昌致蔣介石電》(1942年3月3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0。但由于第六十六軍旋亦奉命入緬作戰(zhàn)，原擬于3月上旬完成的滇西工事構筑，直到3月初還沒有著手。駐滇參謀團隨軍入緬后，也沒有顧及這方面的善后工作，尤其是沒有與昆明行營保持密切聯(lián)絡，以致“行營方面因和林蔚的參謀團及入緬軍指揮部均無聯(lián)系，所得到的消息多是片段的或片面的”(32)宋希濂：《遠征軍在滇西的整訓和反攻》，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43頁。，無法及早調動部隊布防滇西。結果，日軍于4月底占領臘戍(Lashio)后沿滇緬公路侵入國境，昆明行營未能組織有效抵抗。對此，負責籌備滇邊國防和入緬作戰(zhàn)事宜的駐滇參謀團，尤其是團長林蔚，不能不承擔一定的責任。

1942年3月中旬，駐滇參謀團副團長阮肇昌奉令返渝，副團長職務由高級參謀馬崇六代理。(33)《馬崇六致何應欽電》(1942年3月21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594。

二、駐滇參謀團與入緬作戰(zhàn)

1942年2月下旬，蔣介石訪印返國，在昆明與龍云、林蔚等商討入緬作戰(zhàn)事宜。25日上午，“見在滇昆各軍長與林次長等，決定緬甸我軍之部署，訓示其入緬之注意要旨”。27日，林蔚偕軍事委員會駐印緬軍事代表侯騰晉見蔣介石，“討論緬甸我軍使用計畫”。(34)《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42年2月25、27日，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3月1日，林蔚率駐滇參謀團小部人員隨蔣介石先行入緬。不久駐滇參謀團大部人員亦隨遠征軍入緬，設團部于臘戍，一度改稱“軍事委員會滇緬參謀團”(英文名為General Staff Mission to Burma，the National Military Council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35)《林蔚致徐永昌函呈》(1942年4月2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1。，但在此一時期的公文中“軍事委員會駐滇參謀團”之名仍一直行用。3月3日，蔣介石在臘戍對入緬作戰(zhàn)高級官長訓話稱：“入緬作戰(zhàn)軍之戰(zhàn)術方面，由林次長負責指導；后方一切部署，由俞部長(飛鵬)負責指導……在緬甸之志愿隊，現(xiàn)已調回，以后當另派志愿隊來歸林次長指揮；最近先派一部來擔任偵察工作?！?36)《蔣委員長在臘戍對入緬作戰(zhàn)高級官長訓話》(1942年3月3日)，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 對日抗戰(zhàn)時期 第二編 作戰(zhàn)經(jīng)過(三)》，(臺北)中國國民黨中央委員會黨史委員會，1981年，第228、229頁。蔣介石返渝后，又給林蔚寫一長函，“詳示在緬指導要領”。(37)《蔣介石日記》手稿本，1942年3月7日，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3月11日，蔣介石指示赴緬指揮遠征軍第一路作戰(zhàn)的中國戰(zhàn)區(qū)參謀長史迪威：“林參謀團長蔚文之總部今在臘戍，將軍后方辦事處即可利用彼之機構。予已令彼予將軍以一切便利，即可盡量利用彼之參謀協(xié)助工作。將軍在后方林即可為將軍之參謀長。林參謀團長以下如第五軍、第六軍軍長等，皆已奉命絕對服從將軍之命令?！?38)《蔣委員長接見中國戰(zhàn)區(qū)盟軍總部參謀長史迪威談話紀錄》(1942年3月11日)，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 對日抗戰(zhàn)時期 第二編 作戰(zhàn)經(jīng)過(三)》，第252頁?？梢?，蔣介石擬將駐滇參謀團置于史迪威的直接領導之下，作為其參謀機構。林蔚最早出現(xiàn)在史迪威日記中是3月14日，當天林蔚、蕭毅肅與史迪威在眉苗(Maymyo)長談后，認可了史迪威在同古作戰(zhàn)的設想。16日，史迪威與林、蕭、商震再次就戰(zhàn)術、指揮和部隊調動問題進行了長談。21日，史迪威抵達臘戍，并代交商震來函一件，傳達蔣介石意旨。林蔚“當將前方情況面報史參謀長。因當前情況與函中所指示節(jié)節(jié)尚能適合，故即將草擬部隊調整之命令由史參謀長簽署送達”。(39)《林蔚函呈抄件》(1942年3月22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1。關于此節(jié)，史迪威在22日的日記中也有所記載：“昨天晚上蕭(毅肅)拿出了調動軍隊的命令，我簽了字。”(林鴻譯：《史迪威日記 1941.12—1944.10》，北方文藝出版社2014年版，第68頁)林蔚并在函呈中報告：“王芃生兄到此，曾與樵峰、養(yǎng)甫諸先生一度協(xié)議后，即赴梅謀，與英緬方面有所接洽，預定一星期返臘，再謀進行辦法。鄭介民兄尚未到此?！?4日，林蔚致函蔣介石，報告前方各情，并請示：“史參謀長大約須長駐梅謀(即眉苗——引者注)，并囑參謀團亦移住梅謀，而臘戍系我軍入緬基地，似亦不可無人，請鈞座指示，是否全部移動？”蔣介石復函指示：“參謀團似仍暫駐臘戍為宜，以便通訊，或派一部人員移駐美苗(即眉苗——引者注，下同)亦可，俾供史參謀〈長〉之指揮與設計也?！?40)《林蔚致蔣介石函》(1942年3月24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594。25日，林蔚趕赴眉苗(41)《馮衍致軍事委員會電》(1942年3月2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0。，臘戍團務由參謀處長蕭毅肅主持。

關于駐滇參謀團在入緬作戰(zhàn)時期的職權，沈定回憶稱：“它的機構雖然不大，但是權力比當時的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還大。當時只有軍令部和委員長侍從室可以用蔣介石的名義發(fā)布命令。軍委會參謀團是小型的軍令部，與軍令部具有同樣的權力。必要時，參謀團團長可以在所在地區(qū)代行軍委會委員長即蔣介石的職權，如有違抗命令者，可以先斬后奏”；又說，駐滇參謀團“名義上是代表軍令部指導滇緬軍事，實際上是代表蔣介石指揮駐滇及入緬軍隊”，“名義上參謀團是遠征軍長官部的咨詢機關，實際上是代表重慶軍令部指揮遠征軍”。(42)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0、153、154頁。時任新二十九師參謀盛兆后來也回憶說，“參謀團是統(tǒng)帥部派駐遠征軍的最高指揮決策機構”，并據(jù)此認為，“第一次入緬遠征，以喪師辱國告終，主要負責者應該是統(tǒng)帥部，直接負責人應該是戰(zhàn)區(qū)司令長官羅卓英和參謀團團長林蔚”。(43)盛兆：《滇緬抗日雜憶》，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65、171頁。不過，檔案中所呈現(xiàn)的駐滇參謀團的地位并沒有如此之高。4月16日，林蔚致電參謀總長何應欽稱：“此間人事情形復雜，但一切仍須鈞座最后決定，職僅將見聞所及逐日面呈鈞座，供參考而已?！?44)《林蔚致何應欽電》(1942年4月1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3。上述沈定、盛兆等所云未免有所夸張，作為軍事委員會派出機構，駐滇參謀團起的主要還是“參謀”指導作用，雖然也參與作戰(zhàn)指揮，但并沒有最終決定權。沈定又說，“參謀團對遠征軍長官部及昆明行營，除轉達重慶方面的命令、指示外，也作一些方針性的作戰(zhàn)指導或建議，對于具體部署，并不干預?？偟膩碚f，那時的參謀團與這兩個高級軍事機關的關系還是正常的”，(45)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5頁。這樣的說法似乎更接近事實。軍令部和軍事委員會關于駐滇參謀團與入緬部隊的關系的措辭，也著意使用“指導”，而非“指揮”，如4月30日軍令部為蔣介石代擬(未發(fā)出)的致史迪威、羅卓英電中說：“一、已令臘戍東北之各部隊極力阻止敵之東進。二、已令第三十六師主力開保山，一部開龍陵。以上各部隊統(tǒng)歸張軍長軫指揮，改隸昆明行營序列，暫歸林團長就近指導?！?46)《蔣介石致史迪威、羅卓英電稿》(1942年3月30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0。林蔚作為資深高級參謀人員，也極力避免侵越部隊長官的作戰(zhàn)指揮權。對此，他在4月26日給蔣介石的電報中有明確表達：

連日臘戍一切部署及破路設防工作，均遵鈞座指示辦理，凡非戰(zhàn)斗人員及非戰(zhàn)斗機關與僑胞等之疏散，暨物資搶運及其破壞、整備，以及英方準備移交之大量汽油、炸藥緊急處理等事務，昨(有)午以前大體辦理就緒。惟職本人事務繁雜，疏散調度部隊頗有為難，必須指定部隊等充任守備指揮，以專其事，職則惟有就事實之可能辦到者而協(xié)助之而已。而北進之敵，因戴部之向東猛攻及此間隊工破路之努力，而其向北挺進之速度當可使其遲緩。假定北進之敵依然向臘戍猛進，在職個人當然力守，惟部隊之行動運用，仍應屬于部隊長之職權也。(47)《林蔚致蔣介石電》(1942年4月2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3。

在復雜混亂的指揮系統(tǒng)和戰(zhàn)爭情境下，要把握好“指揮”與“指導”的度并非易事。史迪威認定林蔚是他的“參謀長”，但又在日記中頻發(fā)怨言，或抱怨蔣介石一直在與林蔚、杜聿明等直接聯(lián)系，認為“他們試圖以勢壓人”；或抱怨林蔚“連個招呼也沒和我打，就從標貝(Pyawbwe)跑到眉謬(Maymyo)去了”。(48)林鴻譯：《史迪威日記1941.12—1944.10》，第72、73、77頁。為了讓林蔚遵從自己的意旨，他也頻頻向其施加壓力。

為緩和史迪威與遠征軍將領(尤其是杜聿明)的矛盾，改善入緬部隊的指揮狀況，蔣介石決定改派羅卓英赴緬協(xié)助史迪威，并擬將林蔚調回。(49)蔣介石1942年4月1日日記“預定”欄目載：“羅卓英入緬指揮，令林回滇，使史蒂華不直接指揮杜聿明，以免日后再起誤會。” 參見《蔣介石日記手稿本》，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4月2日，蔣介石親告史迪威：“林蔚文在余左右時，指揮軍事效率頗強，惟不在余側時，彼恒不能當機立斷。羅將軍則為一飽經(jīng)訓練之軍人，彼能為林將軍所不能為者……羅將軍到達緬甸后，林將軍仍當留緬一二星期，俾將當?shù)噩F(xiàn)局向羅將軍一一解釋，俟羅將軍熟習之后，彼即當返滇……羅將軍可助將軍指揮軍事，而林將軍則不能。每次軍郵，予必有指令一二千字寄林將軍，并囑譯示將軍。”(50)《蔣委員長接見中國戰(zhàn)區(qū)盟軍總部參謀長史迪威談話紀錄》(1942年4月2日)，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 對日抗戰(zhàn)時期 第二編 作戰(zhàn)經(jīng)過(三)》，第274、275頁。可見蔣介石也認為林蔚長于謀劃，而臨陣指揮則非其所長。(51)此前蔣介石也曾批評林蔚“最近消極，其精神甚疲乏”，甚至稱其為“一膽小不能負責之人，近則似更無效用”。參見《蔣介石日記手稿》，1942年2月28日，美國斯坦福大學胡佛研究所檔案館藏。事實上，自4月5日林蔚在波特爾宅邸向蔣介石、史迪威、羅卓英等介紹緬戰(zhàn)形勢后，便很少出現(xiàn)在史迪威日記里。(52)據(jù)蔣介石日記，4月10日晨，蔣在臘戍與林蔚“談軍事處置要旨”。4月12日下午，“寫蔚文函，指導緬戰(zhàn)甚詳”。4月18日上午，“寫林、史、羅公函，指導緬戰(zhàn)方針甚詳”。4月19日，“早起重修林、羅長函”。4月20日，“令林、羅，注意臘戍、西陂(細胞)與美苗防務”。史迪威在4月17日日記中說：“勝利還是失敗只取決于幾個人的個性：杜聿明、余(韶)、廖(耀湘)、戴(安瀾)、甘(麗初)、陳(勉吾)和羅(卓英)。”(53)林鴻譯：《史迪威日記1941.12—1944.10》，第86頁。并沒有提及林蔚，可見此時林蔚和滇緬參謀團對作戰(zhàn)指揮的參與已經(jīng)大為減少。不過，在潰敗前夕的混亂局面下，林蔚也曾對自己所能就近掌握的一些部隊下達調度指揮命令。如4月25日左右，他曾致函第六十六軍軍長張軫：“茲因劉、馬兩師均有部隊守備臘戍，而前方軍情又復迫切，擬煩吾兄暫住此間，任作戰(zhàn)之指揮。茲由弟分報委座及羅長官鑒核，即望迅速部署一切?！?54)《陸軍第六十六軍緬境及滇西戰(zhàn)役戰(zhàn)斗詳報》，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672。張軫4月26日收函。如此重要的安排，事先竟沒有商請史迪威同意，難怪史迪威在28日日記中怒斥“林蔚也在發(fā)號施令”。(55)林鴻譯：《史迪威日記1941.12—1944.10》，第92頁。

向重慶統(tǒng)帥部報告緬甸戰(zhàn)場狀況，是駐滇參謀團承擔的主要職責之一。蔣介石曾在1942年3月28日指示，“在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長官部未組織就緒以前，緬甸戰(zhàn)場狀況應報由臘戍參謀團林次長核轉(但特別緊要狀況，各軍長可直接呈報統(tǒng)帥部)”。(56)《蔣介石致徐永昌、林蔚等代電》(1942年3月28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0。蔣介石給史迪威、羅卓英及入緬部隊的許多指示，也是通過駐滇參謀團傳達的。如4月24日，蔣介石致電林蔚，對入緬部隊行動部署做出重要指示：“雷姆拉(即雷列姆，Loilem)如果失陷，則敵軍目的必在襲擊臘戍，故在臘戍應即有應急之準備。請與俞部長積極防備，相機處置，務使所有物資勿使為敵利用為要。梁團主力應防守臘戍為主，對前方只可派一營兵力在芒宮附近掩護已足，一面令光亭(杜聿明)軍長帶第二百師向棠吉、雷姆拉方向猛進，勿得延緩。至于第五軍余、廖各部，應仍在原地沉著應戰(zhàn)，不可因此牽動全局。萬一臘戍被陷，則第五軍、第六十六各軍之后方聯(lián)絡線可以密支那與八莫為基地，第六軍應以景東、車里為后方基地。希即轉史、羅照此辦理并相機處置一切可也?！?57)《林蔚電蔣中正羅卓英等通電聯(lián)絡正常及部隊不齊為臘戍失陷一因》(1942年4月29日)，周琇環(huán)等編：《中華民國抗日戰(zhàn)爭史料匯編：中國遠征軍》，第139頁。

與入滇部隊聯(lián)絡，隨時報告其行蹤，是駐滇參謀團的另一重要職責。4月28日，蔣介石電令林蔚“時時注意”戴部(第二〇〇師)行蹤，與之“切實聯(lián)絡，總使戴、劉兩部行動其時間與地點能適合勿差”，并謂“此乃兄之惟一要務也”。(58)《蔣委員長致臘戍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次長林蔚詢問遠征軍戴安瀾師并指示戴師與劉伯龍師聯(lián)絡方法電》(1942年4月28日)，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作戰(zhàn)時期 第二編 抗戰(zhàn)作戰(zhàn)經(jīng)過(三)》，第300頁。4月29日，臘戍失陷，林蔚電告蔣介石：“職位置在貴街與九谷兩地。與羅、杜、甘等通電連絡照常，因有兩座電機，故雖移動，無礙也。臘戍失陷，誠負重咎，而部隊不齊、人地生疏，亦其一因也。失陷消息已轉告羅長官，并將鈞座電轉告，請其照有(25)日訓令方針指導作戰(zhàn)。”(59)《林蔚電蔣中正羅卓英等通電聯(lián)絡正常及部隊不齊為臘戍失陷一因》(1942年4月29日)，周琇環(huán)等編：《中華民國抗日戰(zhàn)爭史料匯編：中國遠征軍》，第139頁。

三、駐滇參謀團與滇西作戰(zhàn)

1942年4月底，日軍逼近臘戍，駐滇參謀團先后退至新唯(Hsenwi)、貴街(Kutkai)、九谷(Kyugok)。4月30日，蔣介石電令林蔚：“如臘戍早已失陷，則兄應移駐畹町，以便通有線電報。”(60)《蔣委員長致臘戍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次長林蔚詢問臘戍情形及與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長官羅卓英、第五軍軍長杜聿明有否聯(lián)絡等手令》(1942年4月30日)，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作戰(zhàn)時期 第二編 抗戰(zhàn)作戰(zhàn)經(jīng)過(三)》，第301頁。駐滇參謀團即經(jīng)畹町撤回滇西，部署抵抗。5月2日，蔣介石電令林蔚：“以后凡在滇西各部，如有不聽調遣或擅自撤退者，應由參謀團代行本委員長職權，照連坐法，就地將其負責之主官以軍法從事可也?！?61)《蔣中正總統(tǒng)檔案·事略稿本》49，(臺北)“國史館”，2010年，第259頁。正式賦予林蔚以滇西戰(zhàn)場指揮權。3日，蔣介石又致電林蔚：“畹町仍應令張軍長竭力固守，以遲滯敵軍行動。兄可先回保山布防，積極準備破壞潞江與瀾滄江兩鐵橋及其以西公路?！?62)《蔣委員長致臘戍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次長林蔚指示固守畹町及在保山布防等手令》(1942年5月3日)，秦孝儀主編：《中華民國重要史料初編——對日作戰(zhàn)時期 第二編 抗戰(zhàn)作戰(zhàn)經(jīng)過(三)》，第302頁。4日上午，林蔚在龍陵命令第六十六軍軍長張軫率第九十六師補充團余部在遮放監(jiān)視敵人，節(jié)節(jié)抵抗，萬不得已時向芒市龍陵間山地撤退；復命新二十八師師長劉伯龍率中緬局警備大隊之一部開至龍芒間山險之地掩護張軫，并實施破路。同日，林蔚還電令第三十六師以一團即開惠通橋布防。5日晨，林蔚到達惠通橋后，復命馬崇六指揮所部工兵準備炸橋，并令趕至惠通橋的第三十六師一部在橋東岸占領陣地準備迎敵，旋于赴保山途中又命令第三十六師師長李志鵬督促先頭團向惠通橋急進，并另調兩營增援。(63)《林蔚致蔣介石電》(1942年5月5日)、《李志鵬致蔣介石電》(1942年5月22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596。隨后，駐滇部隊在林蔚等指揮下與惠通橋兩岸之敵展開激戰(zhàn)，成功阻敵于怒江以西，使西南抗戰(zhàn)局面轉危為安。

由于此后敵我形成長期隔江對峙的局面，滇緬戰(zhàn)局趨于穩(wěn)定，駐滇參謀團職能隨之弱化。1942年5月6日，軍令部部長徐永昌簽呈何應欽、蔣介石，建議由第十一集團軍總司令宋希濂統(tǒng)一滇西國境作戰(zhàn)，并依照何應欽在日前作戰(zhàn)會報時的決定，將駐滇參謀團撤回重慶。(64)《徐永昌致何應欽、蔣介石簽呈》(1942年5月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03。其后，駐滇參謀團雖未立即裁撤，但其機構、人員也進行了較大的減縮、調整，總務處取消(處長許國柱調回桂林辦公廳)，參謀處下改設4科。1942年8月，團本部及參謀處職員減至46人。(65)《軍事委員會駐滇參謀團參謀處職員錄》(1942年8月)，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侍從室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六二/934。不久，林蔚返渝，團長之職由參謀處處長蕭毅肅代理。(66)《龍云致蕭毅肅代電稿》(1942年10月12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89。1943年3月底，駐滇參謀團奉令結束，前后歷時1年又5個月。(67)《林蔚致徐永昌電》(1943年3月30日)，軍事委員會軍令部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六九/171。

后期的駐滇參謀團，與昆明行營密切聯(lián)系，主要承擔調查、報告滇西敵情戰(zhàn)況，擬定滇西作戰(zhàn)計劃等任務。鑒于日軍有從滇西、滇南兩面同時進攻、包抄昆明之可能，而滇西防務甚弱，不可不預為籌劃，駐滇參謀團曾于1942年6月7日擬訂《滇西作戰(zhàn)計劃》，分送蔣介石和昆明行營主任龍云。該計劃分敵情判斷、作戰(zhàn)方針、所要兵力、作戰(zhàn)要領、兵力配備、工事構筑、通信設施、機場及重要橋梁之守備、公路及道路之破壞、政治工作、補給衛(wèi)生等項。(68)《林蔚致蔣介石報告》《林蔚致龍云代電》(1942年6月8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465。10月19日，軍令部致電駐滇參謀團：“查目前滇西作戰(zhàn)情報異常遲緩，亟宜設法改善，以期迅速。希指派專人每日以電話向宋總部收集，并以電話報部?！蓖瑫r電飭第十一集團軍遵辦。(69)《徐永昌致林蔚、宋希濂電稿》(1942年10月19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600。第十一集團軍旋呈復：“爾后當遵示每日以電話報告參謀團轉報”。(70)《宋希濂對軍事委員會電呈復情形表》(1942年10月23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3600。

報告緬甸戰(zhàn)役經(jīng)過，總結經(jīng)驗教訓，是這一時期駐滇參謀團的一項重要任務。緬甸戰(zhàn)役結束后，駐滇參謀團先于1942年7月將“與緬境作戰(zhàn)有連續(xù)性之滇緬路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各部人員功過”呈報軍事委員會，復收蔣介石8月15日手啟電令，“查緬甸戰(zhàn)事業(yè)已結束，仰即將在緬各部隊作戰(zhàn)經(jīng)過詳報，并擬定評判優(yōu)劣各點呈核”。為此，駐滇參謀團最終形成了近20萬字的《緬甸戰(zhàn)役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失敗原因與各部優(yōu)劣評判報告書》(共3冊)，并于同年9月30日呈交軍事委員會。(71)《緬甸戰(zhàn)役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失敗原因與各部優(yōu)劣評判報告書》，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35—11537。引文中的“袁進禨”原文如此。沈定在回憶文章中記載了駐滇參謀團撰寫“滇緬戰(zhàn)史”的情形：

……參謀團于是在昆明留下參謀處長蕭毅肅為首的約十個人，著手編寫滇緬戰(zhàn)史，由蕭任主編，我擔任助手。編出草稿后，指定我和袁進禨兩人用毛筆抄錄一遍。一邊抄錄，一邊定稿，約三個月時間完成了滇緬戰(zhàn)史的編寫任務。此稿約有二十萬字，附圖二十余張。訂成原稿一份，正本二份……只抄兩份，作為“極機密”文件，由空軍飛機送往重慶，再由參謀團團長、已返任的軍令部第一次長林蔚親自送給蔣介石及參謀總長何應欽各一份。軍委會只有極少數(shù)高級官員才能看到。估計當時軍令部第二次長劉斐是看過的，因為在整個滇緬戰(zhàn)役中，他也是參與策劃和指揮的負責人之一。這二份正本，現(xiàn)在當然是在臺灣，由于涉及蔣介石指揮錯誤的責任，可能已被銷毀。至于那份原稿，當時是由蕭毅肅保存的，后來他調任參謀次長，是否已交參謀部歸檔，不得而知。(72)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62、163頁。

從諸多細節(jié)來看，沈定文中所說“滇緬戰(zhàn)史”，當即林蔚呈蔣的《緬甸戰(zhàn)役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失敗原因與各部優(yōu)劣評判報告書》。該報告書是對于中國遠征軍入緬之戰(zhàn)史事的最為系統(tǒng)的記錄，且因駐滇參謀團親歷入緬作戰(zhàn)的始終，并參與作戰(zhàn)指導、指揮，經(jīng)手文電甚多，報告書中逐日收錄相關文電、戰(zhàn)報、地圖，并對作戰(zhàn)經(jīng)過、失敗原因及各部優(yōu)劣有比較細致的檢討，史料價值甚高，是研究1942年緬甸戰(zhàn)役的重要而權威的基礎參考資料。沈定判斷該報告兩份正本都存于臺灣，“可能已被銷毀”，實際上其兩份正本，一部存于臺灣地區(qū)“國史館”，現(xiàn)已整理為《林蔚文抗戰(zhàn)遠征日記(一九四二)》出版；另一部則存于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其電子版早已開放查閱，并曾多次節(jié)錄公布。(73)如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抗日戰(zhàn)爭正面戰(zhàn)場》中，鳳凰出版社2015年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編：《滇緬抗戰(zhàn)檔案》上，中國文史出版社2019年版；蔣梅、廖利明選輯：《中國遠征軍第一次入緬作戰(zhàn)經(jīng)過史料選(上)》，虞亞梅選輯：《中國遠征軍第一次入緬作戰(zhàn)經(jīng)過史料選(下)》，《民國檔案》2018年第2、3期。

四、駐滇參謀團的兩個聯(lián)屬機構

駐滇參謀團是軍事委員會在滇緬的最高級別的派出機構，另有幾個派出機構受其指揮、節(jié)制。據(jù)沈定回憶，駐滇參謀團入緬前，軍令部曾派第五軍參謀長侯騰為駐印緬軍事代表，在臘戍與盟軍聯(lián)系；并在臘戍設立聯(lián)絡處，派少將馮衍負責；此外，中國空軍總部也派空軍中校黃褚彪為聯(lián)絡參謀，與美國空軍聯(lián)絡。駐滇參謀團入緬后，以上3人都歸參謀團指揮。(74)沈定：《軍委會參謀團與滇緬抗戰(zhàn)》，全國政協(xié)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遠征印緬抗戰(zhàn)》編審組編：《遠征印緬抗戰(zhàn)——原國民黨將領抗日戰(zhàn)爭親歷記》，第155頁。茲對駐印緬軍事代表處和駐緬聯(lián)絡參謀略作介紹。

(一)軍事委員會駐印緬軍事代表處

軍事委員會于1942年1月派出的駐印緬(或作“緬印”)軍事代表侯騰及其辦事處，負責與緬印英方聯(lián)絡及情報事宜。據(jù)侯騰2月24日報告，“胡敦司令不同意派遣連絡參謀分駐英師部或旅部，經(jīng)再三交涉，只允在緬第一師派一員”，即由第五軍調派的聯(lián)絡參謀朱文科(中校)。駐滇參謀團認為，“英方對我入緬之各軍各師，莫不派遣連絡參謀”，卻“拒絕我方派連絡參謀于其師、旅司令部”，表明其作戰(zhàn)意志薄弱，“不欲我明了友軍行動，藉使達到其安全撤退之目的”。后經(jīng)交涉，中方又分向駐英緬軍第一師及印十七師派出陳振熙、萬懷義兩位聯(lián)絡參謀(皆為上尉)，英方則派馬丁為駐臘戍聯(lián)絡主任參謀。(75)《緬甸戰(zhàn)役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失敗原因與各部優(yōu)劣評判報告書》第一冊，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35。

駐印緬軍事代表辦公室原設仰光，英軍放棄仰光后，侯騰即隨英軍司令部遷往曼德勒以北的眉苗，設立中國駐印緬軍事代表辦事處，時在3月10日左右。辦事人員有上校參謀曾韜，同上校秘書熊應祚，上尉參謀韓大志、周關锠、袁進榮，譯電員邱梓先、陳士鳳等。4月1日，侯騰向駐滇參謀團報告辦事處業(yè)務、人事狀況：“職在印度、臘戍等處迭奉委座面諭：該員辦公人員不敷分配，可由第五、六兩軍調用，并派專員常川駐在英軍師旅部，切實連絡。等因。奉此，查職處現(xiàn)行業(yè)務系以情報及對外軍事接洽事宜為主，計前方后方現(xiàn)與密取連絡或交換情報之機關、部隊，如眉苗英總司令部、普羅美第一軍軍部、緬第一師、印第十七師，我第五、六及六十六三軍及臘戍、重慶等，共為九起，業(yè)務繁重，辦公人員已先行酌量增加?！?76)《侯騰致林蔚報告》(1942年4月1日)，軍事委員會軍令部第二廳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七〇/429。可見，駐印緬軍事代表辦事處的聯(lián)絡對象除英緬、英印軍外，還有中國入緬各軍、遠征軍第一路司令長官部和軍事委員會。

緬戰(zhàn)失利之際，駐印緬軍事代表辦事處于4月下旬奉令結束，撤回國內，侯騰改任駐滇參謀團高級參謀。(77)《軍令部便箋》(1942年5月11日)，軍事委員會軍令部第二廳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七〇/429。

(二)軍事委員會駐緬聯(lián)絡參謀

軍事委員會駐緬聯(lián)絡參謀為馮衍。入緬前，馮衍的職務是軍令部高級參謀，入緬后的職務是聯(lián)絡參謀，常駐臘戍。1942年2月25日，何應欽電告侯騰：“派員赴英方各師旅部連絡一節(jié)，將由馮高級參謀衍在臘戍成立連絡參謀室，隨時派赴英方連絡。”(78)《何應欽電侯騰等敵人在泰北集中準備攻緬若貿然深入游擊難生實效等六項》(1942年2月25日)，周琇環(huán)等編：《中華民國抗日戰(zhàn)爭史料匯編：中國遠征軍》，第37頁。其主要職責為遵照軍事委員會、軍令部、駐滇參謀團、后方勤務部等指示，與英緬方面聯(lián)絡、交涉中國入緬部隊、人員之運輸、住宿、油料、彈藥、給養(yǎng)、倉儲、防務等事宜，同時報告英軍動向及敵情戰(zhàn)況。

遠征部隊入緬之初，在緬作戰(zhàn)指揮機構尚未建立，侯騰、馮衍及第五軍軍長杜聿明、第六軍軍長甘麗初都直接向軍事委員會報告作戰(zhàn)事項。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1942年3月馮衍給重慶的文電數(shù)件，有的直接發(fā)給軍令部，有的經(jīng)軍事委員會調查統(tǒng)計局轉送軍令部。3月26日，蔣介石在給馮衍等的代電中指示：“嗣后凡有關作戰(zhàn)事項，應由史蒂威爾參謀長、林團長、杜副長官匯報本會，不必直接向本會報告。希即遵照，并轉飭所屬一體遵照為要。”(79)《蔣介石代電林蔚、侯騰、馮衍等代電稿》(1942年3月26日)，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70。此后馮衍給軍事委員會的報告，主要通過駐滇參謀團轉報。緬戰(zhàn)失利后，馮衍返國，改任駐滇參謀團高級參謀。1943年2月，遠征軍司令長官部成立，馮衍被任命為司令長官部副參謀長。

結 語

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之前，乃至太平洋爆發(fā)之初，中國軍方對于日軍將侵滇、侵緬開辟滇緬戰(zhàn)場的企圖已經(jīng)有所預判，但正如駐滇參謀團成立緣起、初期工作內容及入緬之前一度擬予裁撤的事實所反映的，無論是重慶軍方，還是駐滇參謀團自身，都傾向于認為日軍自越、泰侵滇的可能性要大于由緬侵滇，因而將重心放在滇南防御、昆明防守方面，林蔚還一度提議聯(lián)合英緬軍入泰作戰(zhàn)，而對于滇西防御、入緬作戰(zhàn)的準備則很不充分，這是導致入緬之戰(zhàn)失利的原因之一。

駐滇參謀團的性質，正如其名稱所顯示的，從一開始就不是作戰(zhàn)指揮機構，而是幕僚參謀機構，其所起的作用主要是指導、協(xié)助軍事當局和部隊長官指揮作戰(zhàn)。具體來說，先是協(xié)助昆明行營部署滇南防御、昆明防守和滇西布防；隨軍入緬后，又協(xié)助中國戰(zhàn)區(qū)參謀長史迪威指揮遠征軍作戰(zhàn)。但駐滇參謀團的角色并不如此單純，它同時還受到軍事委員會和蔣介石的直接指揮，并承擔與入緬部隊聯(lián)絡、傳達重慶作戰(zhàn)命令等多重職責。史迪威入緬時，戰(zhàn)局已經(jīng)危機重重，作為“參謀長”的林蔚與史迪威的磨合機會并不多，其工作很難令史迪威滿意。蔣介石隨即派羅卓英入緬建立司令長官部，其本意是協(xié)調史迪威與遠征部隊的關系，加強作戰(zhàn)指揮，但卻造成了前線雙頭領導、指揮錯亂的局面。結果，駐滇參謀團退出后，指揮系統(tǒng)混亂的狀況不但沒有緩解，反而出現(xiàn)了更多的分歧和摩擦。當然，這是個棘手的國際國內政治軍事生態(tài)問題，其責任不是駐滇參謀團區(qū)區(qū)一個作戰(zhàn)指導機構所能承當?shù)摹?/p>

駐滇參謀團在報告書中總結入緬之役失敗教訓，對自身責任也有所檢討。報告書認為英軍缺乏作戰(zhàn)意志、部署全面退卻卻不明告中方，遠征軍一味遷就英方，陷于被動，以致一敗涂地，而駐滇參謀團的失誤在于：“對于友軍(英軍)所提之重大方案，當時未克詳加研討，更未確切判斷友軍對于作戰(zhàn)上之企圖，以致未向鈞座提供‘絕對不能同意將我入緬各師分散配置，并絕對不同意我主力軍越過曼德勒以南’之建議，而僅欲設法使友軍擔任一方面之作戰(zhàn)，既強人(英方)以為其所不欲為，而我又多所遷就，一著既錯，全盤皆輸……事后痛定思痛，職等身為高級幕僚者，實不能辭其咎也。”(80)《緬甸戰(zhàn)役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失敗原因與各部優(yōu)劣評判報告書》第一冊，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35。英軍的消極自保是緬甸淪陷的重要原因，報告書對此書寫較多，并有鑒于此在報告書末尾“結論”部分首先建議“將來反攻緬甸須先將該地交涉劃入中國戰(zhàn)區(qū)”(81)《緬甸戰(zhàn)役作戰(zhàn)經(jīng)過及失敗原因與各部優(yōu)劣評判報告書》第三冊，國防部史政局及戰(zhàn)史編纂委員會檔案，中國第二歷史檔案館藏，七八七/11537。，而對于當時駐滇參謀團深受困擾、研究者也比較關注的遠征軍指揮系統(tǒng)問題，卻甚少著墨。這對于駐滇參謀團來說，主要的恐怕不是了解不了解的問題，而是要不要提、能不能提的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