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薇 張燦燦

吳地樂舞作為吳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是吳地悠久歷史文化孕育出的絢麗之花[1]。它從遠古圖騰中走來，在鄉(xiāng)村曠野里生發(fā)，在華麗的宮殿中綻放。吳地樂舞在江南水鄉(xiāng)得天獨厚的地理環(huán)境和豐富燦爛的民間文化中繁衍、生息[2]，呈現(xiàn)出鮮明的地域文化特征，是吳地悠久歷史文化的折射和延續(xù)。歷史上多地域文化因素合一的原因，還造就了吳地樂舞“中和平正，節(jié)序有度”的樂舞審美思想，奠定了吳地舞風雅致、婉約、和諧的美學基礎。

漢唐是中國古典舞中的流派之一，它是以中國古代歷史中最輝煌的漢唐文明的藝術氣質為審美主干，以漢、唐樂舞文化傳統(tǒng)和明清以來戲曲舞蹈形式為支點創(chuàng)建的中國古典舞學派。本文以時空發(fā)展為主線，通過對兩者的歷史源流、舞蹈風格、題材及表現(xiàn)形式的梳理，闡述吳地舞蹈歷史上多地域文化因素合一的源頭形成過程，對比分析漢唐古典舞。

1 文化淵源及形式風格、題材關聯(lián)

1.1 吳地樂舞

歷史上，吳地舞蹈資源豐富，地域特征鮮明[3]。春秋吳國、漢代吳地是吳地舞蹈藝術的萌芽與發(fā)源地。春秋早期，西施的響屐舞以踏足為節(jié)的舞蹈形式已經(jīng)在吳越地區(qū)十分盛行。從吳、楚、越三國征戰(zhàn)開始，吳楚兩地的舞蹈文化就開始交融、發(fā)展。屈原《招魂》中寫道：“二八齊容……吳歈蔡謳，奏大呂些?！睆闹锌梢?，當時楚國的女樂演出中，就已經(jīng)有吳地歌舞的表演。東漢張衡曾有一段關于“淮南觀舞”的描述。從舞辭中看，漢代的吳地宴樂舞蹈具有楚舞典型特征，還兼有漢代舞蹈的動作特性。折腰、飄袖、輕盈、飛轉等舞蹈動作和形態(tài)，既有漢代舞蹈的共性，又是漢時吳地舞蹈的舞風，也是中國古代舞蹈發(fā)展的經(jīng)典之一。

魏晉南北朝時期，一些具有代表性的吳地舞蹈，如前溪、白鳩舞、拂舞、白纻舞等（當時統(tǒng)稱為“雜舞”）被收錄進了《清商樂》中。出自江南吳地的民間歌舞，屬于南朝清商樂“新聲”，是有歌、有舞、有曲的民間歌舞形式。它和《西曲》在中原漢族傳統(tǒng)樂舞南移后加入了《清商樂》系列。其中，最為典型的白纻舞從較為樸實的民間歌舞轉變?yōu)槠G美纏綿、帶有濃厚貴族文化色彩的宮廷性舞蹈，從晉到唐數(shù)百年一直盛行不衰。隨著南北間舞蹈文化藝術的不斷交流，吳地舞蹈獨有的地域特色融入隋唐的傳統(tǒng)舞蹈中。此時，唐代軟舞將北上的吳地樂舞全部收納，吳舞婀娜多姿的個性發(fā)展成為唐代軟舞的共性。吳地樂舞失去了地域特征的獨屬性，受到盛唐樂舞的影響，呈現(xiàn)同一化特征。

“南下”吳地的唐代宮廷舞蹈，從最具有代表性的《霓裳羽衣》中可以看出，吳地舞蹈已具備盛唐樂舞的共性。中國傳統(tǒng)舞蹈“手袖為容、踏足為節(jié)”的特征，在隋唐時期的吳地舞蹈得到明顯的體現(xiàn)。在繼承吳地舞蹈舞袖傳統(tǒng)的基礎上，受到了北方舞蹈文化的影響，手袖由六朝時期的大寬袖變成胡風影響的細長窄袖。此時，吳地具有獨特地域性的舞蹈文化已為隋唐舞蹈文化的整體所覆蓋，完全淹沒在隋唐舞蹈文化的主流之中。

1.2 漢唐古典舞

漢唐古典舞又叫中華樂舞，乃是中國古典舞的一個重要分支。

漢唐古典舞在漢代樂舞時期奠基，融合了古代楚文化和吳文化的舞蹈精髓，在唐代樂舞時期發(fā)展、壯大。兩者雖然歷史時期不同，但舞蹈風格卻是一脈相承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很多學者將漢代以及唐代的舞蹈統(tǒng)稱為漢唐舞。

漢代吳地樂舞是中國古代歷史上樂舞形式發(fā)展的重要階段，也是唐代樂舞發(fā)展與成熟的重要基石。

吳地樂舞和漢唐古典舞從歷史的長河一路走來，一前一后，首尾相連。兩者從漢代開始相互融合、依存、滲透。吳地樂舞與漢唐古典舞之間通過交融衍生出一種前“首尾”、中“共生”、后“延續(xù)”的關系。漢唐古典舞的血液里流淌著吳地樂舞的影子，它延續(xù)著吳地樂舞的美學特征和藝術精華。

漢唐古典舞是一門既古老又年輕的舞蹈學科，古老是因為它的淵源可以追溯到中國古代宮廷舞蹈或更為遙遠時代的民間舞蹈。年輕是因為現(xiàn)今的漢唐古典舞，更多的是參照古代文獻典籍中有關舞蹈的資料和考古文物中的舞蹈形象，以中國古代歷史中最輝煌的漢唐文明和藝術氣質為審美主干，以漢、唐樂舞文化傳統(tǒng)和明清以來戲曲舞蹈形式為支點創(chuàng)建的中國古典舞學派。它是創(chuàng)建者孫穎老師在20世紀末以開發(fā)中國古代舞蹈資源為基礎，形成的以追求傳統(tǒng)價值和歷史感，呈現(xiàn)出新古典風格的舞蹈流派。

孫穎老師以其淵博的文化知識背景和獨特的藝術創(chuàng)作靈性嘔心瀝血、皓首窮經(jīng)地進行著相關研究，歷時二十多年，積累了大量的古典舞蹈劇目，在此期間逐步明確了漢唐古典舞的形式與風格。群舞《踏歌》《相和歌》到大型歷史舞劇《銅雀伎》成功地復現(xiàn)了漢代樂舞藝術的風貌及社會發(fā)展的歷史。“尋根述祖譜華風”系列的《炎黃祭》《龍族風韻》這兩臺晚會，更是生動地展現(xiàn)了中華民族五千多年來的舞蹈文化發(fā)展歷程。

2 動作風格

2.1 袖

吳地樂舞從原先的民間舞蹈發(fā)展為宮廷舞蹈，整體表現(xiàn)為體態(tài)的輕盈和動作的輕柔，呈現(xiàn)出清麗、飄逸、婉約、清秀的樂舞風格[4]。其中一個最大特點是對舞袖的運用：從資料上看，至少有“掩袖”“拂袖”“飛袖”“揚袖”幾種類型。在表現(xiàn)時注重各類袖舞的組合運用，在左右、前后、頓挫、跳躍中時上時下、時疾時徐，時而拋散、時而翻轉，行云流水，以不同的袖舞表現(xiàn)不同的情感?，F(xiàn)今的漢唐古典舞作品《踏歌》在舞蹈造型上對袖子的運用也極為豐富，如“翹袖”“拋袖”“打袖”“搭袖”等，多種多樣的運用方式，使得整個舞蹈豐富多變，具有律動性。而漢唐古典舞中最具特色的博袖，主要體現(xiàn)舞者在舞袖時呈現(xiàn)的收與放、強與弱、張與合時的動作形態(tài)。漢唐古典舞博袖、水袖與漢唐兩代吳地樂舞舞袖的動作特征極為相似。漢唐古典舞是在吳地樂舞的基礎上進行的傳承、提煉、發(fā)展和弘揚。

2.2 腰

張衡《觀舞賦》“搦纖腰而互折，嬛傾倚兮低昂”形象地刻畫出漢代舞蹈袖與腰精妙絕倫的配合和運用。腰的運用主要以下面幾種居多：第一種如徐州銅山苗山漢墓出土的樂舞畫像石。前后型折腰舞袖，一女子頭梳高髻，細腰如束，上身向斜前傾倒下前腰，眼波流轉，顧盼生輝。舞者體態(tài)婀娜，長袖飄繞，呈現(xiàn)典型的“翹袖折腰”舞姿。第二種如安徽蕭縣出土的樂舞畫像石。小幅度體側旁腰舞袖，一長袖細腰舞者，正向左側旁腰起舞，體態(tài)柔美，生動搖曳，婀娜多姿。其舞姿向體側做傾折狀，形成小于九十度的旁腰舞姿。第三種如河南南陽出土的漢代蹴鞠折腰舞畫像石。大幅度體側（后）折腰，舞者上身向體側或向后下九十度及以上大腰，這種折腰舞姿的呈現(xiàn)，需要舞者有較高的舞蹈功底。兩位細腰舞者做翹袖折腰舞姿時，腰部向左側傾折形成九十度以上角度，長袖在側，飄逸飛舞。與2021年風靡全國的舞劇《只此青綠》中的“青綠腰”如出一轍。舞姿整體清雅細膩，凸現(xiàn)漢代典型的舞姿形態(tài)和江南吳地美感。其中，漢唐古典舞依舊延續(xù)了漢代樂舞的動作特點，以腰為軸既可以轉化身體重量，又可以塑造整體美感，使舞姿剛柔并濟，千變萬化。

2.3 眼

吳地樂舞非常注重眼神的運用，如白纻舞中描寫的轉眄流精、如嬌如怨，達到以目傳情的效果。漢唐古典舞對眼神的運用就更為具體了，通過眼神的“聚、放、凝、收、合”，配合“定睛”“轉眼”“掃眼”“凝神”來傳達不同的情感和精神信息。吳地樂舞和漢唐古典舞都注重眼神的運用，后者卻比前者表達方式更豐富，訓練方式更完善?？梢?，漢唐古典舞很好地延續(xù)了吳地樂舞中眼神的精髓并進行了全方位的補充、提升和完善。

3 題材及表現(xiàn)形式

3.1 題材

魏晉南北朝時期的吳地樂舞，是有歌、有舞、有曲的民間歌舞形式，盛行于長江流域及太湖流域。其中有許多節(jié)目是表現(xiàn)春的民間歌舞，充滿了春的浪漫、春的輕盈，給江南生活增添了綠的春意。其內容更多是表現(xiàn)男女間愛情，風格大多婉麗、嫻雅舒曼[5]?，F(xiàn)今由孫穎老師創(chuàng)作的經(jīng)典漢唐古典舞蹈作品《踏歌》表現(xiàn)的正是在陽春三月里，一群婀娜多姿的踏青少女聯(lián)袂歌舞，拉手而歌，踏足為節(jié)，不知不覺中融入陽光明媚、鳥語花香的江南秀色里的場景，呈現(xiàn)了一幅古代少女攜手春游的踏青圖。從舞蹈題材、表現(xiàn)形式和審美特征來看，漢唐古典舞作品《踏歌》正是對當時吳地樂舞的完整復現(xiàn)和完美詮釋。

3.2 意境

吳地古有對鳳和鳥的崇拜，催生了清商樂舞的這種“鳥”的舞意和“長袖”的舞形，后在宮廷樂舞和士大夫的推動下，出現(xiàn)了新的“雅”化舞意，形成了清秀、飄逸、婉約、雅致的藝術風格特點。漢唐舞則以“纖腰”“輕身”等為舞姿特色，強調“袖”出輕盈柔美，“韻”含婉約俏麗。由此可見，兩者風格意境，一脈相承，極為相似。

吳地悠久的養(yǎng)蠶業(yè)和絲織業(yè)為吳地樂舞提供了必要的物質基礎。盛行六百年的白纻舞起初是穿著白色纻麻服表演，后隨著江南水鄉(xiāng)絲織業(yè)蓬勃發(fā)展，漸漸開始采用苧麻和絲綢為材質。色彩以白色為主，質地細膩，清新素雅，衣袖比較寬大，長袖翻飛，如飄動的白云，輕盈飄逸之感延續(xù)至漢唐樂舞中。

3.3 音樂

吳地清商樂舞在表演時的樂曲，多采用絲竹管弦，而非漢代那種鐘鼓之樂的風格。在邊歌邊舞形式上，白纻舞采用的白纻歌辭，前溪歌舞現(xiàn)存主要是沈充創(chuàng)作的《前溪曲》?，F(xiàn)今的漢唐古典舞作品《踏歌》《相和歌》等也延續(xù)了邊歌邊舞的形式，這種形式獨樹一幟，別有一番風味。

4 結語

中華民族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博大精深，吳地樂舞和漢唐古典舞都有著重大的研究意義與傳承價值。筆者以時空發(fā)展為主線，通過對吳地舞蹈和漢唐古典舞從歷史源流、動作風格、題材及表現(xiàn)形式幾方面進行梳理，得知它們之間有著極為密切的關聯(lián)。隨著社會經(jīng)濟的快速發(fā)展，吳地樂舞與漢唐古典舞也面臨著前所未有的新挑戰(zhàn)，如何更好地繼承和弘揚我國地方舞蹈傳統(tǒng)文化，成為現(xiàn)今舞蹈學術界需要深入研究的重要課題。對吳地樂舞與漢唐古典舞之間的關系進行全面分析，有利于促進地方舞蹈文化的保護和傳統(tǒng)文化的弘揚與發(fā)展。

引用

[1] 許恩.吳地舞蹈文化源流研究[D].北京：中國藝術研究院， 2006.

[2] 劉潔.吳地樂舞的流變與傳承研究[D].無錫：江南大學，2020.

[3] 符姍姍，李曉春.吳地樂舞傳統(tǒng)文化價值探究[J].湖南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3，27（1）：132-134.

[4] 許鈺民.吳地樂舞探微[J].浙江藝術職業(yè)學院學報，2010，8 （3）：51-55.

[5] 張杏.中國漢唐古典舞博袖女班課程的文化內涵探析[J].北京舞蹈學院學報，2020（4）：103-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