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朝鴻
晚清州縣官杜鳳治宦粵十余年,留下一部數(shù)百萬字的日記,存于中山大學,主要內容是杜鳳治眼里和心中的官場。日記所載不僅細節(jié)翔實,而且由于日記本身的私密性質,可信度高,整部作品如同一面鏡子,照出晚清廣東官場與基層社會的百態(tài),諸多細節(jié)耐人尋味、發(fā)人深省。
從日記來看,在“小圈子”內外,官員的表現(xiàn)大相徑庭。在“小圈子”內,官員之間經常進行極為坦率的交談,這既是及時交流、獲取信息的重要途徑,也是表示和鞏固互信的一種方式。在要好官員之間,有時說話可謂百無禁忌,與今人想象中等級森嚴、謹言慎行的清朝官場大相徑庭。杜鳳治常常與同自己關系良好的知府馮端本、廣糧通判方功惠等人議論其他官員,甚至以相當尖刻的語言抨擊鹽運使鐘謙鈞、按察使張瀛等上司。有時高級官員面對信得過的下屬時說話也相當隨便。如瑞麟就經常向杜議論其他各級官員,還隨口透露自己對官員任免的考慮或官員之間的恩怨等信息。
在“小圈子”中,官員不僅說話率性隨意,做事也百無禁忌。
在任官初期,杜鳳治尚能嚴格自律,不敢有嗜好、嬉游,但浸淫宦海漸深,他不僅開始吸食鴉片,還愛上了賭博,在官場上有個賭友“小圈子”。光緒元年,杜鳳治署理羅定知州。其時正值同治皇帝大喪期間,杜鳳治連日率領羅定知州的文武在城隍廟舉行哭臨典禮。典禮結束的當天晚上,杜鳳治的賭癮就犯了,遂請學正黃怡出面邀請“賭友圈”中的幾個人來州署“手談”一番。
在“圈”里“圈”外,官員為何擁有兩副面孔,言行對立不一?就是因為“圈子”具有私密性、趨同性,是利益共同體,所以圈子成員都會產生安全感,在“圈子”里競相擺爛,放飛自我,什么話都敢說,什么事都敢做。
入“圈”者的根本目的,稱之為利益小集團或許更為剴切。而歐陽修在《朋黨論》中亦對朋黨的本質做過銘肌鏤骨的剖析:“當其同利之時,暫相黨引以為朋者,偽也;及其見利而爭先,或利盡而交疏,則反相賊害;雖其兄弟親戚,不能相保。”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權相交,權失則棄。
人際交往中摻入私利雜質,往往是最經不起考驗的。利益面前爭破頭,大難來臨各自逃。無數(shù)事實反復證明,朋黨、小圈子既無生命力,也無好結局。“小圈子”盤根錯節(jié),環(huán)環(huán)相扣,倘若有一人、一個環(huán)節(jié)露了“馬腳”,就會滿盤皆輸。事實上,在官場上苦心經營“小圈子”的杜鳳治,結局并不美妙。光緒四年,杜鳳治再次署理羅定知州,次年便被總督劉坤一撤任,最后不得不告老還鄉(xiāng)。
時至今日,官場上的“小圈子”并未絕跡,一些領導干部明里暗里把經營“小圈子”作為官場絕學,卻往往以悲劇告終。對“小圈子”抱有僥幸心理,將其視為“保護傘”“避風港”,只會在錯誤的道路上愈走愈遠,從違紀走向違法,從“小貪”淪為“巨蠹”。
圈子雖小,風險頗大。對于各種各樣的“圈子”,為官從政者一定要提高警惕,慎入為妙。
(摘自《今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