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歐·亨利
莫利漫步走過聯(lián)合廣場,以同情的目光看了看坐在公園長凳上的懶洋洋的人們,他想:如果我有幾百萬美元,一定找公園的負(fù)責(zé)人,讓他們把長凳加以改造,以便女士們坐在上面時,腳可以安然地垂落地面;我還會為城鎮(zhèn)裝備圖書館,或者為那些教授修建療養(yǎng)院……
他向那些渾身骯臟的不幸的人們報以微笑。他們身上一無所有,即使當(dāng)太陽第一縷光線照在廣場西側(cè)那高高的建筑物上時他們也不會有,但到那時莫利就會有足夠的錢。以往也是這樣:太陽落山時莫利囊空如洗,太陽升起時囊中飽滿。
他先來到麥迪遜大街,走進一位牧師的房子,拿出了一封偽造的介紹信,信是由印第安納州一位牧師發(fā)出的。經(jīng)確認(rèn),這是一筆被延誤的匯款,莫利在信背面簽上字后,凈賺了五美元。當(dāng)他在一間煙霧繚繞的屋里賭了十分鐘后,那原本五美元的家產(chǎn)還剩四十分幣在口袋里叮當(dāng)作響。他出了門,在附近徘徊、閑蕩,一時不知去哪兒好。
一個五歲左右的男孩走過來了,顯然是沖著大街對面不遠(yuǎn)處燈火通明的藥店去的。莫利面帶迷人的微笑,用和藹的話語攔住了小男孩。
“你是在問我嗎?”小男孩說道,“媽媽給了我一美元,讓我去藥店買瓶藥。”
“很好!”莫利說,“真是個男子漢,可以為媽媽辦事了。但我必須領(lǐng)你一起過馬路,以防往來的車輛碰到你。”
莫利領(lǐng)著小男孩走進了藥店,他連錢帶藥方一同遞了過去。
他面帶微笑,對藥店老板說:“我要一品托的氯化鈉溶液,別想騙我啊,我可很清楚這藥的行市呢?!?/p>
藥店老板眨了眨眼睛,給他裝完了藥后說:“十五美分,我知道你懂得藥的價格。通常此藥的價格是一美元?!?/p>
“那只能騙騙小孩子?!蹦⑿χf。
莫利把包好的藥交給小男孩,并把他送到了拐彎的路上。莫利憑著自己的能力,使自己的口袋里又多了八十五美分。
“可要當(dāng)心車輛呀,孩子!”他愉快地沖那個小小的獵物說道。剛說完,他就看見兩輛電車突然從相反的兩個方向向小男孩駛來。一看此景,莫利立刻沖向路中間,從兩車之間將那個小男孩搶了出來,并把他送到了安全的回家路上。
莫利走出一家餐館后,口袋里只有一枚孤零零的硬幣。他站在馬路邊,用略帶嘲笑的眼神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群。他要撒網(wǎng)捉條大魚,以此來維持自己的生計和需求。
這時,一位老人穿著身不大合體的衣服,手里拿著把大雨傘,從川流不息的車輛中鉆了過來,走到莫利身邊。
“年輕人,”他對莫利說,“打攪你一下,你知道這城里有一個名叫索門·斯馬瑟斯的人嗎?他是我的兒子,我是從艾倫維爾來看他的。我真沒用,我把他的地址弄丟了。”
莫利說:“我認(rèn)識的人里沒有叫什么斯密瑟斯的,我還是勸你……”
“斯馬瑟斯,不是斯密瑟斯?!崩先舜驍嗔四脑?,滿懷希望地看著他說,“他身材矮胖,約五英尺高,黃色的皮膚,二十九歲,兩顆前門牙外露著……”
“噢,是‘斯馬瑟斯’呀!”莫利高興地大聲說,“索門·斯馬瑟斯?啊,他和我是鄰居呢。我還以為你說的是‘斯密瑟斯’呢?!?/p>
“長島的主教原來和我約好了,”莫利說,“八點鐘在這里碰頭,他要和我在海魚夜總會一同進餐。但我怎能讓我朋友的父親獨自立在大街上呢,剛才我正打算去那家酒吧要杯姜汁酒,外加少許葡萄酒;但敬愛的老人家,我一定把您送到您兒子家中,但我們乘車前我希望您能與我共同……”
一小時之后,莫利坐在麥迪遜廣場上一條長凳的一端,嘴里叼著二十五美分一支的雪茄,他衣服的內(nèi)兜里裝著一百四十美元的鈔票。此時的莫利很愜意,他達(dá)觀地看著月亮被云團遮住又露出。一位衣衫襤褸的老人低著頭坐在了長凳的另一端。
過了一會兒,那老人抬起頭看了看與他同坐一條凳的伙伴,似乎發(fā)覺他的身份與平時坐在這里的人不同。
“行行好吧,先生,”他哀求著,“給我一美元吧,哪怕幾美分也行?!?/p>
沒等他說完,莫利就扔給他一美元。
“上帝保佑你!”老人說,“我一直在找工作……”
“工作?”莫利帶著響亮的笑聲重復(fù)著老人說的最后兩個字,“我的朋友,何必找工作?拿我來說,我現(xiàn)在無論想要什么,這世界都能給我。”
莫利站起來,走到了拐角。
多么美的月亮??!
時鐘敲響了,這是九點鐘的報時,一個年輕女子在拐角處停了下來,她在等那輛馬上要進站的車。她顯得很匆忙,好像是剛下班。她的眼睛是那么純、那么亮,她身著素凈的白衣,她急切地等待著汽車,絲毫未向左右兩旁環(huán)顧。
莫利認(rèn)出了她。八年前在學(xué)校時他倆是同桌。但他們之間沒有任何感情,是單純的友誼。
莫利沒與她打招呼,而是突然拐進一條小街道,走到一個安靜的地方,把他那突然發(fā)燒的臉貼在了電線桿上,有點兒絕望地自語道:“上帝呀,我真希望我自己立刻死掉?!?/p>
(摘自2022年第2期《讀寫月報(初中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