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雅娟（南京藝術學院 藝術研究院，江蘇 南京 210013）

戰(zhàn)國時，人們開始將有關讖緯思想的圖像以文字配畫的方式繪制成帛畫，伴隨棺葬一同下葬。長沙東南郊子彈庫楚墓出土了最早的織物“圖讖”（圖1），即“楚帛書”。中間部分書寫有8 行和13 行兩篇文章，周圍四邊繪有13 個神怪圖像，旁邊附“邊題”和“邊文”。邊文記載了每月的宜忌，包括嫁娶、用兵等，與《呂氏春秋·十二紀》《禮記·月令篇》等時令類相似，目的是驅邪避疫、祈求福運，此為漢代墓葬“龜甲圖讖”的前身。

圖1 長沙東南郊子彈庫楚墓出土的“楚帛書”

一、“河洛符命”——以漢中原為核心的“龜甲圖讖”體系

中國古代至晚商皆以崇“帝”為首，但隨著周人降“帝”而抬“天”的實際展開，“天”代替“帝”而為至上。西漢董仲舒提出的“天人合一”思想更是使統(tǒng)治階級不斷提升對天的信仰，歷朝歷代的統(tǒng)治者都設置了專門觀測天象的部門，通過星宿觀測來推測祥瑞，輔佐治理朝政。

古代以天文觀測為朝政輔佐手段的“崇天”思想，至兩漢之際則變成以“河洛符命”為核心的讖緯思想?！兑捉?jīng)·系辭上》曰：“河出圖，洛出書，圣人則之?！薄逗訄D》《洛書》受命神話是指當圣王或圣人舉行祭河、觀河等儀式時，黃河或洛水中會有龍、龜、魚等靈物出現(xiàn)，它們往往背負或銜負著象征天命的《河圖》《洛書》，其上記載了未來帝王姓名、王朝興亡甚至其所統(tǒng)領的地域內(nèi)的山川地理，為受命圣王的治理提供依憑的法則，敦煌遺書P2683《瑞應圖》即描繪了靈龜銜洛書而出的情景。因此，“龜甲”成為一種被賦予與星宿天象有關的讖緯圖框。

《河圖》起源位置在哪？東漢文學家李尤在《盟津銘》中寫道：“洋洋河水，朝宗於海。徑自中州，龍圖所在。”[1]明代著名類書《天中記》也明確寫道：“洛水地理，陰精之官。帝王明圣，龜書出文。天以與命，地以授瑞。按河合際，居中護群。”[2]北宋初年的著名地理著作《太平寰宇記》卷五十二提及：“孟津，夏禹將興，神龜負圖出河，并武王觀兵，皆此津也?！盵3]可見，古人皆認為河圖初現(xiàn)于河南孟津地區(qū)，即今河南西部，以洛陽盆地為中心，西至潼關華陰，東至滎陽開封，南至汝穎，北跨黃河至晉南濟源。

正是在古代河洛之屬的滎陽、新密地區(qū)發(fā)現(xiàn)了以“龜甲”紋為框架的墓室壁畫。地理位置、出現(xiàn)時間皆與古史記載的“龜書出文”的情況相吻合。其“龜甲”框架內(nèi)繪制的特殊圖讖使人聯(lián)想起《河圖》《洛書》思想。

（一）起源：河洛地區(qū)的墓室壁畫

《藝文類聚》卷十一引《尚書中候》：“帝堯即政，榮光出河，休氣四塞，龍馬銜甲，赤文綠色，甲似龜背，五色，有列星之分，斗政之度，帝王錄紀，興亡之數(shù)。”[4]可知，“龜甲”圖形在當時是負載了“帝王錄紀”“興亡之數(shù)”的，具有祥瑞意義與預知作用。密縣打虎亭漢墓、河南滎陽萇村壁畫墓皆出現(xiàn)了以“龜甲”為單元圖形的壁畫。

1.“龜甲”圖框

河南南陽唐河針織廠漢畫像石墓為“回字形”平面的平頂墓（圖2），被認為是東漢早期或略晚建。主室內(nèi)南北壁用四塊石塊砌成。南主室頂部刻月宮蟾蜍和星宿圖。中室的蓋石上分為兩半，側六塊自西至東依次為四連環(huán)、白虎與日、十字穿環(huán)、魚與圓點、四神等。南側六塊除第三石刻有北斗、月以及一個不明的星座之外，其余則為幾何狀的龜甲紋滿繪裝飾。“龜甲紋”由六個點連線組成，這是漢代“龜甲圖讖”雛形，即“龜甲”與“星宿”組合的最早圖像。

圖2 河南南陽唐河針織廠漢畫像石上的“龜甲紋”

而距離南陽唐河針織廠漢畫像石墓不遠的打虎亭漢墓，時間略晚于前者，已經(jīng)出現(xiàn)成熟的“龜背圖讖”。打虎亭漢墓群墓主人據(jù)傳是幫助東漢開國皇帝劉秀戰(zhàn)勝王莽的功臣“常十”兄弟。該墓葬多扇石門上皆為云氣組成的“龜甲”圖框，其間表現(xiàn)了瑞獸、西王母、瑞像等（圖3）。而東漢晚期滎陽萇村壁畫墓，墓道兩側和前室四壁及頂部滿繪彩色壁畫，墓頂側壁繪赤、黑、青、碣、岱等色的云氣紋組成的“龜甲”紋（圖4）?？梢?，“龜甲圖讖”的成熟圖式出現(xiàn)在東漢晚期的豫中地區(qū)，也與《河圖》《洛書》的地點相符。之后，該圖讖甚至一直傳至德花里2 號古墳奧室東側天頂（圖5）。

圖3 密縣打虎亭漢墓的“龜甲紋”線稿

圖4 滎陽萇村壁畫墓上的“龜甲紋”線稿

圖5 德花里2號古墳奧室東側天頂?shù)摹褒敿准y”線稿

2.空間意義

打虎亭漢墓的“龜甲圖讖”主要分布在兩個區(qū)域：一為兩個墓室的前室、中室、后室和耳室的墓門正、背面；另一個區(qū)域則為2 號墓中室東段券頂上藻井兩側。

墓門分為三種組合（圖6）：一前后墓門皆為“龜甲圖讖”；二為“龜甲圖讖”與“四神紋”的組合，其中四神紋由繚繞的云氣紋組成，朝里室，表現(xiàn)了對于主室具有“靈魂不滅”“得道升仙”的功能，“龜甲圖讖”朝外則表現(xiàn)了對墓室的鎮(zhèn)守與對后世家眷的驅邪避疫；第三為“龜甲圖讖”與“雙頭鳳”紋組合。

圖6 打虎亭漢墓1、2號墓的墓門上的“龜甲圖讖”位置圖

墓中室東段券頂上藻井兩側的“龜甲圖讖”：拱券頂端中間繪制有東西一排七個彩色藻井圖案，在藻井南北兩側大邊框內(nèi)各繪制了六條豎窄條形界框，形成的十二個區(qū)域繪制“龜甲圖讖”。

3.圖像意義

（1）祥瑞圖

首先，祥瑞圖之一為西王母、東王公圖像。

《河圖括地象》寫道：“殷帝大戊，使王孟采藥于西王母。至此絕糧，食木實，衣木皮，終身無妻，而生二子，從背間出，是為丈夫民，去玉門二萬里?！盵5]1094打虎亭2 號墓后室石門東扇正面石刻畫像上，右側為坐于云臺上的“西王母”，頭飾華蓋，左側跽坐一名手執(zhí)燈盤的侍女，身前跪坐一捧仙桃的侍者，旁邊環(huán)繞三青鳥、九尾狐。左上角為“東王公”，右一跽坐侍者，前方為鳥和奔豹。“西王母”“東王公”之間為《河圖括地象》記載的“王孟采藥”，即一位赤裸上身的男子左手持采藥工具，躬身正對身前的草藥掄起工具進行采摘。

其次，《河圖》中記載的其他瑞獸圖讖?；?，《河圖帝覽嬉》提及：“西方白虎之所主，其帝少皞，其神蓐收?！盵5]1135打虎亭漢墓“龜甲圖讖”上虎豹兇猛敏捷，作捕獵狀。半人半鳥，《河圖括地象》提及：“孟虧人首鳥身，其先為虞氏馴百禽。夏后之末世，民始食卵，孟虧去之。鳳凰隨焉，止于此山。多竹，長千仞。鳳凰食竹實，孟虧食木實。”[5]1102打虎亭漢墓“龜甲圖讖”中半人半鳥梳雙環(huán)髻，身作鳥身，張開雙羽翼。龍，《河圖》寫道：“黃金千歲生黃龍，青金千歲生青龍，赤金千歲生赤龍，白金千歲生白龍，玄金千歲生玄龍。”“五龍見教，天皇被跡。榮氏注曰：五龍治在五方，為五方神?！盵5]1218羽人，《大荒南經(jīng)》寫道：“羽民有羽，飛不遠，多鸞鳥，食其卵，去九疑四萬二千里。”[5]11022 號墓中室東段券頂中，羽人擺出各種靈動恣意騰躍姿態(tài)與飛鳥嬉戲。

（2）星宿圖

根據(jù)《河圖》《洛書》記載，五星運行軌跡與位置變化能反映世間人主多欲等政治社會事件的發(fā)生。而當時的高等級貴族和統(tǒng)治階級內(nèi)部已掌握了一套神秘的星宿讖緯體系。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是漢代星宿壁畫中難得附有明確榜題者，為識別漢代打虎亭漢墓星宿讖提供重要依據(jù)。對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星宿榜題，以及《河圖》《洛書》中關于星孛的記載，可對打虎亭東漢墓“龜背讖圖”中星宿意向進行一些大致辨識。

郎位：《隋書·志·卷十四》寫道：“郎位十五星，在帝坐東北，一曰依烏，郎位也。周官之元士，漢官之光祿、中散、諫議、議郎、三署郎中，是其職也。”[6]郎位可能指郎官之位，為中郎、侍郎、郎中等的統(tǒng)稱。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中有榜題“郎位”的圖為兩位辯論的戴冠跽坐的男子，兩男子中間為6 顆星（圖7）。打虎亭漢墓中“郎位”為兩位赤膊男子作搏斗狀，中間為6 個球，象征了構成“郎位”的六顆星宿（圖8）。

圖7 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上繪制的“郎位”

圖8 打虎亭漢墓壁畫上的“郎位”

牛宿：牛宿古稱“牽牛”，漢代《古詩十九首》寫到“迢迢牽牛星，姣姣河漢女”。西靖邊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墓室中，三星直線相連，牛郎端坐，束發(fā)戴冠，穿黃色交領右衽闊袖長袍，雙手掩于袖內(nèi)，身后為一頭牛（圖9）。打虎亭漢墓中“牛宿”為牛郎與牛相對而坐，牛郎左右持鞭，牛臥于其身旁（圖10）。

圖9 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上繪制的“牛宿”

圖10 打虎亭漢墓壁畫上的“牛宿”

觜宿：漢代畫像磚中罕繪貓頭鷹，而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二十八星宿”中貓頭鷹有明確榜題“觜宿”（圖11），與打虎亭漢墓“觜宿”如出一轍（圖12）?！逗訄D表紀》：“太白守陵觜，芒角多，天下有德令，君臣和，萬物昌盛，民人豐?！盵5]1211

圖11 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上繪制的“觜宿”

圖12 打虎亭漢墓壁畫上的“觜宿”

胃宿：《史記·天官書》載“胃為天倉”，《正義》記“胃主倉廩，五轂之府也”，[7]1305《釋名》載“胃，圍也，圍受食物也”。[8]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二十八星宿”中，頂角大星，旁墨書隸體“胃”字，可惜圖像已漫漶（圖13），但依舊清晰可見其輪廓為三角形，上有尖刺狀，應表現(xiàn)了刺猬，對應“胃”字。打虎亭漢墓“胃宿”表現(xiàn)的則是身體為滿刺的刺猬，頭部則為人形（圖14）。

圖13 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上繪制的“胃宿”

圖14 打虎亭漢墓壁畫上的“胃宿”

（3）讖緯圖

①云氣讖

“氣”在古人看來頗為神秘，“望氣”活動在秦漢之際十分盛行。據(jù)《周禮·春官》記載：“保章氏，……以五云之物，辨吉兇、水旱降、豐荒之祲象?！盵9]到了漢代，占云氣成為三大天象占卜活動之一。在對云氣的狀態(tài)和運行情況進行觀察后，首先要根據(jù)云氣的顏色來“分野”，然后再對對應的地域作占，這種“氣之分野”，《天官書》記述如下：“自華以南，氣下黑上赤。嵩高、三河之郊，氣正赤。恒山之北，氣下黑上青。勃、碣、海、岱之間，氣皆黑。江、淮之間，氣皆白?！盵10]

河南滎陽萇村壁畫墓中云氣紋構成的“龜背圖讖”，云氣紋由赤、黑、青、碣、岱等色構成，每塊云氣的色彩都不相同，似按氣之分野作占，不同分野區(qū)域內(nèi)有不同的星宿或祥瑞圖，并取決于“日旁云氣”，這種刻意有謀劃的色彩分布顯然受到云氣讖的影響。

且對于占氣來說，氣的形狀也十分重要?！短旃贂芬杂^察云的形狀和顏色來進行占卜。出自敦煌莫高窟藏經(jīng)洞的敦煌殘卷《占云氣書》，更是用76 個圖解釋了“云氣占”識別的具體形態(tài)。打虎亭漢墓墓門與河南滎陽萇村壁畫墓構成“龜背圖讖”框架的云氣紋完全不同：前者云氣似“稍云”，“稍云精白者，其將悍，其士怯。其大根而前絕遠者，當戰(zhàn)”；[7]1337后者則為“鉤云”，彎曲如鉤，大抵是根據(jù)當時云氣讖的解讀所繪制。

②災異讖

打虎亭漢墓與滎陽萇村壁畫墓“龜甲”圖框中出現(xiàn)了一類非常特殊的壁畫，從其所處的區(qū)域來看，接近藻井或墓門的位置，不屬于寫實性繪畫區(qū)域，而且圖像主題也呈現(xiàn)明確意圖，例如：打虎亭2 號墓后室（主室）石門東扇背面石刻畫像，鋪首下方“龜甲”框架中，雕刻一只蜿蜒龍，其龍首描繪巨大，怒目圓睜，口咬住垂死的鹿。龍首前方是一位頭扎發(fā)巾，身著短上衣的男子，右手正持似肉狀的物體（圖15）?！堵鍟绮嚩取罚骸埃ǔ叫牵┤胼浌?，犯積尸，大臣有誅，鈇鑕用，貴人有犯罪者，若戮死?！盵5]1264《河圖》：“流星犯輿鬼，在鉞锧者，將相誅死，貴臣廢斥。”[5]1249《晉書·天文志中》：“熒惑入輿鬼，犯積尸?！盵11]371《周書·武帝紀上》：“太白入輿鬼，犯積尸?！盵12]龍首所咬食的鹿尸體，男人手拿的尸塊，都暗示該圖像與《河圖》中的“星犯輿鬼”讖緯有關，“積尸”暗指災禍。

打虎亭2 號墓后室（主室）石門東扇背面石刻畫像幾乎都與災異讖有關，2 號墓中室東段券頂西起第3 幅藻井北側條幅壁畫中表現(xiàn)了兩龍與蟾蜍，一幅為蟾蜍騎乘獸（圖16），一幅為蟾蜍戲獸（圖17）?！逗訄D稽耀鉤》：“蟾蜍去月，天下大亂?！盵5]1112《河圖帝覽嬉》：“月中無兔蟾蜍，天下無宮?！盵5]1118漢代《文子》曰：“蟾蜍辟兵，壽在五月之望。”[13]《春秋運斗樞》曰：“政紀乖，則蟾蜍月精四頭感翔?！盵14]721《淮南子》也云：“鼓造辟兵，壽盡五月之望?！盵15]這里的“鼓造”就是蟾蜍，辟兵是指躲避兵器傷害。由此可見，漢代讖緯中的“蟾蜍”多與“避兵”有關。漢代畫像磚中以月中蟾蜍為多數(shù)，亦有少數(shù)去月蟾蜍或兔，但是2號墓中室東段券頂西起第3 幅藻井北側條幅壁“龜甲”框架之中蟾蜍是脫離西王母單獨存在的。這些“去月”的蟾蜍或與戰(zhàn)爭災異讖有關。《商君書·畫策》說“虎、豹、熊、羆，鷙而無敵，有必勝之理也”，[16]熊、虎、牛象征了兇殘的敵人。打虎亭漢墓的“龜甲圖讖”中，“去月”蟾蜍與似虎的獸搏斗，應表現(xiàn)了“避兇兵”的讖緯。

圖16 打虎亭2號墓中室東段券頂西第3幅壁畫中的“蟾蜍騎乘獸”

這種災異讖顯然也有破除的方法，例如：1 號墓北耳室石門西扇背面石刻上出現(xiàn)了一張表現(xiàn)獵人駕鷹的圖（圖18），獵人頭梳發(fā)髻，身穿短衣，褲腿緊束，左臂架一雄鷹，右手拿一長棍，面前有一只奔鹿與奔虎?！逗訄D帝覽嬉》：“昴宿為旌頭，客星犯之，旌旗用事，主有兵起，若無事，有游獵事?！盵5]1140

圖18 打虎亭漢墓西墓北耳室西扇石門背面的“游獵圖”

（二）發(fā)展：三燕時期陪葬鞍具

3—5 世紀，慕容皝之后，慕容氏四處征戰(zhàn)擴大版圖，隨著政治雄心的進一步增強，慕容氏開始營造位列正統(tǒng)的輿論環(huán)境，大行鼓吹漢代讖緯理論來穩(wěn)固政權。如《晉書》載記第九之“慕容皝”篇載：“時有黑龍白龍各一，見于龍山，皝親率群僚觀之，去龍二百余步，祭以太牢。二龍交首嬉翔，解角而去。皝大悅，還宮，赦其境內(nèi)，號新宮曰和龍，立龍翔佛寺于山上。”[11]2825慕容德時亦記載有慕容麟反叛一事：“初，河間有麟見，慕容麟以為已瑞。及此，潛謀為亂，事覺，賜死?！盵11]3161足見三燕時期讖緯盛行。

光壽二年，東晉討伐前燕，慕容恪不僅擊敗晉軍，還將前燕的疆域擴展到河南包括新密、滎陽一帶“龜甲圖讖”發(fā)源地區(qū)。因此，在盛行讖緯的文化氛圍之下，也繼承了河南“龜甲圖讖”的墓葬傳統(tǒng)。前燕龍城墓葬出土了多個“龜甲圖讖”馬鞍具，以朝陽三合成出土銅鎏金鏨刻鞍橋包片為例，明顯繼承了河南包括新密、滎陽一帶“龜甲圖讖”，保留了祥瑞讖、星宿讖的圖像，例如龍、風、神獸、鹿、人首鳳身的羽人等。但顯然去除了災異讖。也有星宿圖像，例如孤星?！洞呵锖险\圖》：“孤，主司兵，弓弩象?！盵14]769孤星由于與騎馬征戰(zhàn)有關，也被注重騎射征戰(zhàn)的鮮卑人置于鞍座之上。

云氣讖被作為獨立的圖像鏤刻于“龜甲紋”框架之內(nèi)（圖19）。論望軍隊云氣之訣：兩軍相當，日暈；暈等，力鈞；厚長大，有勝；薄短小，無勝。重抱大破無。抱為和，背不和，為分離相去。直為自立，立侯王；殺將。負且戴，有喜。圍在中，中勝；……白虹屈短，上下兌，有者下大流血。日暈制勝，近期三十日，遠期六十日。[17]可見三燕時期重視觀云預測運勢，而這一點直接影響了之后高句麗的“龜甲圖讖”。

圖19 銅鎏金鏨刻鞍橋包片紋飾，朝陽三合成出土

二、得道升仙——以高句麗為核心的“龜甲圖讖”體系

（一）起源：高句麗墓室壁畫

475 年，高句麗攻打百濟并將其首都遷至公州，其文化特色對朝鮮半島產(chǎn)生了很大影響。3 至5 世紀，自慕容鮮卑進入遼西地區(qū)，慕容鮮卑與高句麗有著戰(zhàn)爭與貿(mào)易、外交等交流，并且通過高句麗與百濟、新羅、加耶交流頻繁，其中就包括了墓室壁畫圖像。

1.“龜甲”圖框

從“龜甲”框架來看，德花里1、2 號古墳奧室東側天頂裝飾紋樣為漢式“龜甲圖讖”框架的變體。云氣紋組合成“龜甲紋”，每個六邊形的角處裝飾果實紋樣，而這種裝飾在打虎亭漢墓壁畫“龜甲圖讖”中也可見。但相對于打虎亭漢墓、滎陽萇村壁畫墓，高句麗壁畫的“龜甲”框架形態(tài)更加規(guī)整、方正（圖20）。

圖20 高句麗德花里1號墓“龜甲圖讖”的布局圖

2.空間意義

德花里1 號墓（5世紀末至6 世紀初），陵墓由單墓室和墓道組成。主室四壁描繪巨大的四神，其中北壁上的“玄武”表現(xiàn)了一隊人出行場景，為首氣宇軒昂的男子是墓主人，后面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圖21）。墓室頂部呈八角形，最中間八邊形的藻井上表現(xiàn)了蓮花紋。外側云氣紋組成的“龜甲”圖框上描繪了日宮、月宮、星宿、銀河、云彩。高句麗德花里2號墓與之非常相似。

“龜甲圖讖”是墓室宇宙觀的重要組成部分。中間藻井繪制蓮花，圍繞蓮花，八個方向的墓頂均繪制“龜甲圖讖”，顯示出靈魂永生的觀念。四神一般處于墓室較低的四墻位置，象征與其圖讖相對應的四方土地。

3.圖像意義

首先，高句麗“龜甲圖讖”中蘊含了有重要寓意的具體星宿。例如：德花里1 號墓八邊形墓室頂部上表現(xiàn)“龜甲圖讖”，其中東面墻壁上，日輪下面有一條線連接兩個圓表示星宿，這個星宿旁邊有題記“陽星”。主室北側的“龜甲圖讖”的中央繪制一個醒目的紅色的北斗七星（圖22），高句麗人認為北斗七星是掌管人類來世的星星。

圖22 德花里1號墓墓頂?shù)摹褒敿讏D讖”線稿

其次，高句麗墓室“龜甲圖讖”中，逐漸去除了“云讖”以外的其他圖像，但“云氣讖”變得至關重要。以德花里1 號墓墓頂為例，這些云氣圖像是以主題形式出現(xiàn)在單個龜甲框架中，有的為單朵，有的為雙朵，色彩、形態(tài)都不一樣，顯示出高句麗對于“云氣讖”的重視。

（二）傳播：朝鮮半島葬具

地軸

魏晉馬具基本繼承了漢制，后又被三燕繼承，再對高句麗、朝鮮半島南部以及日本列島產(chǎn)生影響。羅州是連接伽倻、新羅和日本的海上貿(mào)易據(jù)點。韓國羅州正村古墳群屬于公元5 世紀后期，其中1 號石室內(nèi)北壁東西向置木棺一口，共葬三人。中央的木棺內(nèi)下葬了一名穿著“鎏金銅鞋”的40 多歲女性?！蚌探疸~鞋”通過透雕技術表現(xiàn)了“龜甲圖讖”（圖23），由銅板裁剪好貼合鞋框后再裁剪出圖案，并用三角利器小心地在四周壓印出圖案，位置在鞋面的左右側板之上，鞋底則是雙獸面與蓮花。

圖23 韓國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線描圖

地軸：“地軸”經(jīng)由高句麗傳入了韓國羅州地區(qū)，并出現(xiàn)在韓國羅州正村古墳群“鎏金銅鞋”之中?！对姾耢F》曰：“邶鄘衛(wèi)王鄭，此五國者，千里之城，處（九）州之中，名曰地軸。”[18]《河圖括地象》曰：“昆侖之山為地首，上有握契。滿為四瀆，橫為地軸，上為天鎮(zhèn)，立為八柱?！盵5]1091可以解釋為：昆侖山是帝的下道，太帝的居住地，百神的居住地，昆侖山下有地軸思想，地軸代表神圣的地區(qū)，又代表世界中心的地神。金銅鞋上的“龜甲圖讖”上一神獸，類蛇，兩頭，稱之為一身兩頭型（圖24）。其形象與高句麗天王地神古墳壁畫（圖25），以及高句麗德興里古墳天花板北側壁畫中的“地軸”（圖26）非常相似，其中德興里古墳“地軸”旁有“地軸一身兩頭”的榜題墨跡。

圖24 羅州正村古墳青銅鞋上的“地軸”

圖25 高句麗天王地神古墳壁畫中的“地軸”

圖26 高句麗德興里古墳中的“地軸”

千秋萬歲：《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中有記載：“自煇諸之山至于蔓渠之山，凡九山，一千六百八十里。其神皆人面而鳥身?！盵19]晉葛洪《抱樸子·內(nèi)篇》卷三《對俗篇》中曰：“千歲之鳥，萬歲之禽，皆人面而鳥身，壽亦如其名?！盵20]46河南鄧縣學莊墓畫像磚上“千秋”為“人面鳥身”，“萬歲”為“獸頭鳥身”。羅州井村古墳金銅鞋“龜甲”圖框內(nèi)出現(xiàn)的“萬歲”（圖27），接近德興里古墳壁畫的“萬歲”，皆為“人面鳥身”（圖28）。羅州金銅鞋上的“千秋”（圖29），則非常接近天王地神古墳的“千秋”（圖30），張開翅膀作欲飛狀。

圖27 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上的“萬歲”

圖28 德興里古墳壁畫的“千秋萬歲”

圖29 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上的“千秋”

圖30 天王地神古墳上的“千秋”

火焰紋：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之“火焰紋”位于鞋前、后跟處（圖31），在兩個“火焰紋”之間放置龍等，“火焰紋”起到護佑作用。高句麗墓葬壁畫中，在分隔現(xiàn)實與死后兩個世界的交界處畫了火焰門（圖32），代表了空間邊界。

圖31 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之火焰紋

圖32 高句麗阿納克1號古墳壁畫中的火焰紋

鳳：羅州正村古墳青銅鞋上的鳳（圖33）與高句麗三室冢玄室天障上的鳳（圖34）一樣，都是來自中國南朝的鳳圖像（圖35）。

圖33 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上的鳳紋

圖34 高句麗三室冢玄室天障上的鳳紋

圖35 中國鄧縣畫像磚上的鳳紋

火焰

鳳

千秋萬歲

飛鳥

飛廉

飛鳥：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上出現(xiàn)了多種鳥紋（圖36）。《魏書·魏·東夷》“弁辰條”記載：“弁辰亦十二國，……其十二國屬辰王。辰王常用馬韓人作之，世世相繼?！源篪B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飛揚?！盵21]可見朝鮮半島在公元前就有用鳥羽送葬習俗。高句麗“舞蹈冢”壁畫墓也出現(xiàn)了與喪葬有關的鳥的圖像（圖37）。

圖36 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上的鳥紋

圖37 高句麗舞蹈冢壁畫中的鳥紋

飛廉：《楚辭·離騷》有“前望舒使先驅兮，后飛廉使奔屬”的記載，王逸注：“飛廉，風伯也?！盵22]飛廉能致風氣，給游天者啟路開道，或作為升仙者遨游天際的乘騎。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上的飛廉（圖38）應是通過高句麗繼承了漢代飛廉。而高句麗安岳1 號墓的飛廉（圖39）則和打虎亭漢墓飛廉非常相似（圖40）。

圖38 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上的飛廉

圖39 高句麗安岳1號墳壁畫中的飛廉

圖40 打虎亭漢墓壁畫中的飛廉

忠清南道公州武寧王墓為6 世紀初墓葬，出土的百濟武寧王的足座、王后的枕頭上皆繪制“龜甲圖讖”紋，并貼金箔。其中王妃頭枕的龜甲紋中央分別用白牙、紅牙、黑牙、金牙繪制大量佛教圖像（圖41）：化生童子、摩羯魚、蓮花、法螺等。因為是王妃所用，還配以漢代盛行的鳳，沒有龍，顯示出濃郁的佛教色彩。

圖41 武寧王木制頭枕上的花紋（化生童子、鳳、法螺、摩羯魚、蓮花），韓國國家博物館收藏

（三）演變：日本列島北部葬具

日本半島的藤之木古墳，時間為6 世紀晚期。出土了與前燕龍城遺址高度相似的明器馬鞍具，其透雕工藝與前燕鮮卑基本相同。中心主圖兩側，呈現(xiàn)對稱布局的“龜甲圖讖”（圖42）。

圖42 日本半島的藤之木古墳出土馬鞍具，6世紀晚期

“龜甲圖讖”內(nèi)的圖案包括：棕櫚葉、鳥-棕櫚葉復合體、魚-棕櫚葉復合體、龍、鳳鳥、虎、獅、獸面、大象以及其他傳說中的野獸。

忍冬：一為忍冬單體植物，二為動物與忍冬的復合形，動物包括大象、鳥、馬卡龍等。高句麗壁畫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忍冬花葉誕生道教神仙的圖景，例如：吉林集安洞溝五盔墳4 號墓藻井及北壁壁畫上，玄武背面有忍冬花葉組成的菱形單元圖案框架，忍冬葉子上生出蓮花，蓮花上站立包括道士在內(nèi)的仙人。忍冬越冬而不死，所以被大量運用在佛教上，比作人的靈魂不滅、輪回永生。

忍冬與鳥的復合體：《魏書·魏·東夷》“弁辰條”記載：“以大鳥羽送死，其意欲使死者飛揚。”[21]符合“升仙”的目的。忍冬與魚的復合體（圖43）：古人早將魚與死而復生理念結合。劉向《列仙傳》中云：“琴高，趙人也?！脘盟腥↓堊?，與諸弟子期曰：‘皆潔齋，待于水旁，設祠?！顺圊巵?，出坐祠中。旦有萬人觀之，留一月余，復入水去?！盵23]38足見魚引人升仙觀念。忍冬與馬卡拉的復合體：馬卡拉，意即“海龍”或“水怪”。印度早期的“摩羯”圖像還未脫離其母題原始形象的束縛，呈現(xiàn)出較為原始的混合性（圖44）。馬卡拉在古巴比倫黃道十二宮進入印度時取代了原先代表摩羯宮的“半羊半魚”。阿卡德文明將第十個月稱為“太陽升起的洞穴”，對他們來說，摩羯宮代表了太陽從“地下世界的偉大深處”升起。象與忍冬葉的復合體：作為外來動物，像一直被視為仙人坐騎，例如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漢墓壁畫“仙人騎象圖”中表現(xiàn)的那樣（圖45）。漢代《古微書》云：“神靈滋液，百寶為用，則璣鏡出，珠母見，白象至，……王者自養(yǎng)有道，則白象負不死藥來?！盵24]可見被冠以與祥瑞、仙界有關。

圖43 忍冬與魚的復合體（上藤之木，下德興里壁畫）

圖45 象與忍冬葉的復合體（上藤之木，下內(nèi)蒙古和林格爾漢墓壁畫仙人騎象圖）

異獸：藤之木古墳后輪鞍座的“龜甲”圖框靠外部位置雕刻一對“異獸”，左邊的支起左腿而坐，右邊的盤腿而坐，雙手放在膝蓋上，伸著長舌頭作發(fā)怒狀，對比可知其受到了南朝藝術影響（圖46）。

圖46 異獸（上藤之木，下鄧縣南朝畫像磚）

三、“龜甲圖讖”傳播中反映出喪葬觀念變化

（一）圖框與內(nèi)容分離及符號化傳播

“龜甲圖讖”出現(xiàn)之初是以星宿天文觀測為基礎，以“河洛符命”讖緯思想為核心創(chuàng)制。云氣紋組合的“龜甲”體現(xiàn)了“龜書出文”的重要意義，而“龜甲”內(nèi)呈現(xiàn)一個雜糅了祥瑞、星宿、讖緯的組合圖像，“龜甲”與“圖讖”是緊密結合的整體。而傳播至高句麗壁畫中，“龜甲圖讖”的圖框與內(nèi)容已經(jīng)分離。月池里1 號墓墓室北側藻井第二層三角疊澀側面的龜甲紋內(nèi)無圖像，僅僅用裝飾化的“龜甲”圖框表現(xiàn)星宿空間（圖47）。而在德花里1、2 號墓葬中，“龜甲”圖框中祥瑞圖像從圖框中脫離，并以自由形態(tài)出現(xiàn)在其“龜甲”下部，可見原始的結構開始蛻變成不同的文化符號并出現(xiàn)多元組合。

圖47 月池里1號墓墓室北側藻井第二層三角疊澀側面“龜甲圖讖”

（二）被重構的墓室宇宙空間觀

漢代時期，“龜甲圖讖”反映出來的是一個二維的空間。“龜甲圖讖”位于墓中室東段券頂上藻井兩側與墓門上，表現(xiàn)了與現(xiàn)實相去甚遠的虛幻的星宿圖景。這種二維式的空間劃分將墓室壁畫分成人間與天上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而高句麗壁畫中，來自漢地的四神信仰，來自高句麗本民族的北斗七星信仰，來自南朝盛行的“千秋萬歲”匯集，呈現(xiàn)了被重構的從低至高“升仙”宇宙空間觀。

（三）從“河洛符命”至“得道升仙”的改變

在漢代中原墓室壁畫中，“龜甲”是一種被賦予了與星宿有關的讖緯圖框，主要用讖驅邪避疫。而韓國羅州正村古墳出土青銅鞋，出土時鎏金銅鞋內(nèi)發(fā)現(xiàn)的骨頭碎片表明死者是穿著鎏金銅鞋下葬。金銅鞋與“尸解仙”有關，所謂“尸解仙”是道教中最初級的死亡質(zhì)變，即肉體重生的方式。《抱樸子·內(nèi)篇》中說：“上士舉形升虛，謂之天仙。中士游于名山，謂之地仙。下士先死后蛻，謂之尸解仙?！盵20]20尸解仙即先死再蛻皮。據(jù)漢代劉向《列仙傳》中《黃帝》篇記載：“至于卒，還葬橋山。山崩，柩空無尸，唯劍舄在焉。”[23]6意即黃帝葬在橋山后，山體坍塌，露出了棺材，卻沒有尸體，只剩下佩刀和鞋。意味著“尸解仙”順利完成，墓主人升仙，只剩下刀和鞋。

從《三國遺事》《射琴匣》來看，384 年百濟地區(qū)已傳入了佛教，新羅在此之前已經(jīng)有了佛教文化的交流。百濟文獻記載中顯示道教是早于佛教傳入的。因此，“龜甲圖讖”的金銅鞋可看作是兩種宗教思想混合或共存的結果，即象征著升天和來世不滅，另一方面又期待著佛教的來世觀，這些愿望都反映在金銅鞋“龜甲圖讖”上。[25]

圖片來源：

圖1：關玉珍.有關中國天文學的出土文獻[J].考古天文學和民族天文學手冊，2015: 2081.

圖2：周到，李京華.唐河針織廠漢畫像石墓的發(fā)掘[J].新美術，2020(9):35.

圖3-6：作者繪制.

圖7-9、11、13：陜西省考古研究院.陜西靖邊縣楊橋畔渠樹壕東漢壁畫墓發(fā)掘簡報[J].考古與文物，2017(1):3-25.

圖10、12、14-18：鄭州歷史文化叢書編纂委員會，編.打虎亭漢墓[M].香港：香港國際出版社，1999.

圖19：于俊玉.朝陽三合出土的前燕文物[J].文物，1997(11):43.

圖20-21：作者繪制.

圖22、28、39：韓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中心.高句麗王朝的古墳壁畫[M].大田：韓國文化遺產(chǎn)研究中心出版社，2020.

圖23、36、37：成允吉.羅州福巖里井村古墳金銅鞋的紋樣分析和意義[C].2019國際會議“古代鎏金青銅鞋與鎏金冠”，2019.

圖24-27、29-34、38：羅州文化遺產(chǎn)研究所.得道升天——羅州井村古墳出土的鍍金青銅鞋圖錄[M].羅州：羅州國立文化遺產(chǎn)研究所出版，2021:102-105.

圖35：作者拍攝.

圖40：柴秋霞，于小雅.打虎亭漢墓異禽怪獸條幅壁畫藝術價值初探[J].鄭州輕工業(yè)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21(4):78.

圖41：國立公州博物館.武寧王新報告書[M].公州：國立公州博物館出版，2019.

圖42-46：奈良県立橿原考古學研究所.藤之木古墳解讀[M].東京：雄山閣出版，1989.

圖47：朝鮮《勞動新聞》9月1日的報道圖片，來自中國考古網(wǎng)的轉載：http://kaogu.cssn.cn/zwb/xccz/202009/t20200904_5179100.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