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潔 廖桂宇
內(nèi)容摘要:《道德經(jīng)》是春秋時期老子的經(jīng)典哲學著作,傳遞著中華文化優(yōu)秀的文化與精神,吸引了越來越多的國內(nèi)外學者研究。本文旨在從譯者能動性、受動性和為我性的角度,通過對比和分析林語堂和亞瑟·韋利兩位譯者的《道德經(jīng)》英譯本,探究二人在理解原文、方法策略以及翻譯風格方面的主體性作用的體現(xiàn)。本文強調(diào)譯者是翻譯的主體,并驗證了譯者在翻譯中國傳統(tǒng)文化典籍時發(fā)揮主體性作用能夠促進民族文化傳播及原文信息的再現(xiàn)。希望本文能夠為后續(xù)中國文化典籍的英譯研究提供一定的借鑒。
關鍵詞:《道德經(jīng)》 譯者主體性 典籍英譯
當今國內(nèi)外文化交流日益頻繁,有關于中華文化的翻譯研究也逐漸受到人們的重視。《道德經(jīng)》作為道家經(jīng)典著作之一,幾千年來對中國文化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引起了中西方學者的廣泛關注。
“傳統(tǒng)翻譯研究主要集中在語言層面,卻忽視了翻譯主體的主觀能動作用。”(許鈞,2003)直到1990年勒菲弗爾和蘇珊·巴斯奈特正式提出“文化轉(zhuǎn)向”的主張,翻譯研究才開始擺脫了原作與譯作的封閉對立狀態(tài),確立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主導地位。(楊建華,2009)
“譯者主體性貫穿于翻譯活動的全過程?!保ú槊鹘?田雨,2003)本文通過對比林語堂和韋利對《道德經(jīng)》的英譯,探究東西方兩位譯者在理解原文、方法策略以及翻譯風格三個翻譯過程中的主體性作用的體現(xiàn),還可以為后續(xù)處理中國傳統(tǒng)典籍翻譯的方法和技巧提供范例。
一.《道德經(jīng)》的英譯研究
《道德經(jīng)》是中華文明的結晶,也是全人類共有的文化財富,其英譯本吸引了眾多學者研究。辛紅娟和高圣兵(2008)對以往的文獻進行了綜述,指出了《道德經(jīng)》的英譯經(jīng)歷了三次高潮。張小鋼,包通法(2010)認為,《道德經(jīng)》既是可譯的,也有其不可譯性。其中的許多思想只有通過和西方文化全面融會貫通,才能讓讀者理解。
除了與上述文章一樣總述以往英譯本之外,還有對英譯本進行分析和評價。這樣的研究主要分三類:對單個譯本進行評價與分析;基于西方翻譯理論對比兩個或者多個譯本;兩個或多個譯本進行多視角分析。因篇幅所限,只能列舉有代表性的論文進行介紹。陳娟(2022)從翻譯美學理論視角對兩本英譯本的修辭手法和翻譯方法進行了對比;馬蘇妮(2016)從“道”、注釋、韻腳以及句式結構的角度對詹姆斯·理雅各譯本的翻譯風格進行了探究。余石屹(2016)認為保羅·卡魯斯將《道德經(jīng)》變成一本與當時頗為流行的基督教靈修思想相近的修煉手冊。
不難發(fā)現(xiàn),以往關于《道德經(jīng)》譯文的研究主要集中在譯文本身的翻譯技巧方面,但是這些研究很少思考譯者在翻譯中的作用。所以從譯者主體性的角度探究《道德經(jīng)》的翻譯有很高的學術意義。
二.譯者主體性
翻譯是一種跨文化的交際性活動,是譯者、原作者、讀者等翻譯主體在不同文化之間相互融合的過程。翻譯過程中譯者主體性的發(fā)揮在很大程度上決定譯作翻譯質(zhì)量,對于推動不同文化交流起著重要紐帶作用。
1.譯者主體性提出背景
傳統(tǒng)翻譯觀認為,翻譯僅僅兩種語言間相互轉(zhuǎn)換的過程(謝天振,2001)。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翻譯研究的重點都只是停留在語言層面的探討,而不能從文學、文化等層面進行評價,忽視了翻譯主體的主觀能動作用。(査明建,田雨,2003)
直到“文化轉(zhuǎn)向”理論的提出,譯者的地位的關注才顯著增強,譯學研究經(jīng)歷了“語言-文化-人”的轉(zhuǎn)變,譯者不再是“仆人”(translator-as-servant)(董琇,2019),還會根據(jù)自身背景,做出能動性的選擇。翻譯是一個從理解到表達不斷變化的過程,而譯者就是其核心。(宮軍,2010:128-130)由此,譯學研究完成了一次由本體到主體的巨大跨越。
2.譯者主體性的內(nèi)涵
譯者主體性是指譯者在尊重原文本的基礎上,為實現(xiàn)某種目的而在翻譯過程中發(fā)揮主觀能動性,主要表現(xiàn)在能動性、受動性和為我性。能動性主要表現(xiàn)在譯者主觀能動性的發(fā)揮。受動性則是譯者受到其不同政治經(jīng)濟及文化背景的影響。為我性是譯者有各自翻譯目的,如譯者追求怎樣的翻譯風格。(査明建&田雨,2003)
許鈞(2003)指出,譯者主體意識指的是譯者在翻譯過程中所表現(xiàn)出的人格意識及創(chuàng)作意識。譯者是一個具有鮮活思維、鮮明立場和價值觀的獨立個體,是翻譯實踐的唯一主體。其主動性、能動性和創(chuàng)造性體現(xiàn)在與原文、原作者、譯者自身甚至包括譯文、譯文環(huán)境等的復雜互動關系中,在從選擇翻譯文本、制定翻譯策略、追求翻譯目的等整個翻譯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
三.譯者主體性在《道德經(jīng)》兩個英譯本中的體現(xiàn)
上文已經(jīng)提到,在典籍翻譯中,譯者主體性體現(xiàn)在整個翻譯過程中。下面將分析韋利(Arthur Waley)譯本和林語堂譯本中具有代表性的例句,比較兩位譯者在對原文理解、翻譯的策略與方法和翻譯風格三個層面的異同。
1.對原文的理解
一部譯作在目標語文化中的形象主要取決于譯者的意識形態(tài)觀念和目標語文學體系中的主流詩學。Bassnett, S. & Lefevere, A.,(1990)二者都由譯者決定,與譯者所處的文化背景等有關。在翻譯過程中,譯者要做的第一步就是理解原文。但不同譯者對同一篇文章的理解也可能有差異,進而產(chǎn)生了不同的譯本,這就體現(xiàn)了譯者的能動性。
1.1詞匯的選擇
東西方國家的文化背景有著巨大的不同,再加上英語和漢語兩種語言本身的表達與結構也有所不同,這也加大了其英譯的難度。不同譯者對詞匯的理解有所不同,進而影響原文的再創(chuàng)作的選擇,這是譯者主體性的體現(xiàn)。
例1:大道廢(王弼,2008)
韋利:It was when the Great Way declined(Arthur Waley,2013)
林語堂:On the decline of the great Tao (林語堂,2016)
“道”一字蘊含著豐富的道家文化底蘊,在《道德經(jīng)》中出現(xiàn)多次。韋利受西方基督教影響,將“道”理解成圣典《圣經(jīng)》中表示真理的“the Way”。林語堂在傳統(tǒng)文化的熏陶下,明白“道”的深刻的含義無法用簡單的語言概括,所以直接做了音譯處理,保留了道家對于“道”豐富內(nèi)涵,也不影響翻譯效果。兩個譯者呈現(xiàn)出不同翻譯,這僅僅是因為譯者對詞語的理解方面有差異,體現(xiàn)了譯者在翻譯過程中的主體性。
1.2句子的理解
在翻譯過程中,譯者會因為原文版本不同。對原文的內(nèi)涵的理解有差異,進而呈現(xiàn)出了不同的譯文。
例2:明白四達,能無為乎?(王弼版本)
明白四達,能無知乎?(帛書版本)
韋利:Can your mind penetrate every corner of the land, but you yourself never interfere?
林語堂:In comprehending all knowledge,
Can you renounce the mind?
兩位譯者對這一句話的理解有所不同,這是由于譯者選擇不同版本的原文而造成的。韋利選取了王弼的版本,將“明白四達”理解為通曉四方信息,翻譯成“penetrate every corner of the land”。而林語堂則選擇了帛書版本,將其理解為知識上的通達,進而翻譯為“comprehending all knowledge”。這證明了譯者會能動地解讀原文中的句子,進而造成了各式各樣的英譯本,以上同樣是譯者主體性在翻譯過程中的體現(xiàn)。
2.翻譯策略的選擇
《道德經(jīng)》是中華傳統(tǒng)文化典籍的一顆明珠,承載了深厚的文化底蘊。翻譯理論家Lawrence Venuti(2004)在《論譯者的隱身》一書中,將翻譯策略分為“歸化”或“異化”。不論譯者是否接受過系統(tǒng)的翻譯理論學習, 都會受到社會經(jīng)濟及文化背景的影響而遵循某種翻譯策略。翻譯策略的選擇是一個譯者發(fā)揮受動性的過程。
例3:載營魄抱一
韋利:Can you keep the unquiet physical-soul from straying, hold fast to the Unity
林語堂:In embracing the One with your soul
分析:韋利用含有《圣經(jīng)》文化的“the Unity”來代指“一”,以此更能讓讀者理解。而林語堂的譯文中保留了原文的文化內(nèi)涵,將其譯作“the One”,尊重中國的“天人合一”思想,與原文的陳述較為接近。對比二者的譯文不難發(fā)現(xiàn),韋利采用歸化的翻譯策略,擴大了譯本的接受范圍,從而便于西方接受東方文化。而另一位譯者林語堂采用了異化法,盡可能地還原原文內(nèi)容,極大限度地保留了原文的形式,增強了中國文化的傳播力度。
上述例子表明,不同的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受到不同時代或社會歷史背景的影響,選擇不同的翻譯策略,體現(xiàn)了譯者主體性的受動性特征。
3.翻譯風格
在翻譯的過程中,譯者可能會因?qū)崿F(xiàn)某些翻譯目的,追求特色的翻譯風格,于是出現(xiàn)了不同的譯文,這就體現(xiàn)了譯者的為我性。
例4:虛而不屈,動而愈出。
韋利:In that it is empty, but gives a supply that never fails.
Work it, and more comes out.
林語堂:Empty, yet it gives a supply that never fails;
The more it is worked, the more it brings forth.
分析:原文是由兩個簡潔而富有韻律的四字格構成。韋利對原文做了改寫,雖然避免了原文晦澀難懂,但丟失了部分原文本的韻味。而林語堂則采用了詩歌形式,不僅準確傳達了原文的內(nèi)容,而且“fails”和“forth”押了尾韻,提高了譯文的韻律性。二者對比可以看出,韋利為了提高英語讀者對譯文的接受度,更崇尚于簡潔明了的譯文。而林語堂先生為了傳播中華優(yōu)秀民族文化,其譯文相比之下能夠較好的保持原文本的詩意之美。由此可見,譯者主體性在譯文的風格方面也能有所體現(xiàn)。
《道德經(jīng)》作為中華民族的瑰寶,承載著深厚的民族文化底蘊。譯者在翻譯《道德經(jīng)》時無法完全傳達原文的內(nèi)容,而是在理解原文的基礎上運用適當?shù)牟呗院头椒▽ζ溥M行語言及風格的再創(chuàng)作,因此譯者主體性是研究翻譯,尤其是典籍翻譯時不可忽略的一個重要因素。充分考慮譯者的主體性角色,承認譯者創(chuàng)造性的合理性是非常有必要的。由于篇幅限制,本文無法進行更詳盡的分析,望之后可以再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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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桂林電子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通訊作者:廖桂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