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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羊事

        2023-08-18 06:43:11李德霞
        傳奇·傳記文學(xué)選刊 2023年8期
        關(guān)鍵詞:羊們小孫女順子

        李德霞

        清晨,薄霧散去。村子里,炊煙裊裊,雞鳴狗叫。

        一輛三輪車進(jìn)了村,停在胡老爹的院門口。車門打開,一高一矮兩個羊販子下了車,徑直走進(jìn)胡老爹的院子。

        他們是來拉羊的。

        羊圈門大開著,圈里沒一只羊。高個兒羊販子說:“羊呢?”

        矮個兒羊販子跑到屋門口,踮腳往屋里一瞅,沒人。矮個兒羊販子說:“是老頭兒反悔了,不想把羊賣給咱們了?”

        “看老頭兒挺實誠的,不會吧?”

        正說著話,院門口響起咩咩的叫聲,兩人扭頭一看,就見胡老爹趕著他的羊群唰唰啦啦進(jìn)了院。胡老爹一聲吆喝,羊們井然有序地走進(jìn)羊圈。

        矮個兒羊販子說:“你去放羊了?”

        胡老爹說:“放慣了,一天不放,心里難受?!?/p>

        “可這群羊……都賣給我們了呀!”

        “羊在我的羊圈里,就還是我的?!?/p>

        矮個兒羊販子撓撓頭,笑了:“對對對,你說得對!”

        高個兒羊販子掏出一盒煙,抖出一支,遞給胡老爹說:“時候不早了,那咱先裝羊吧。裝完羊給你點錢,你看行不?”

        胡老爹說:“行。”

        高個兒羊販子一抬腿,咚地跳進(jìn)羊圈。羊們轟地扎成一堆兒。高個兒羊販子彎下腰,麻利地逮住一條羊腿,連拉帶拽把羊拖到羊圈門口。矮個兒羊販子上前幫忙,兩人合力抬起羊,送到門口的三輪車上。

        一趟又一趟。

        前院的順子挑水路過院門口,停下腳步問胡老爹:“叔,啥價?”

        胡老爹說:“論個頭兒,一只二百塊?!?/p>

        順子說:“你這羊,膘肥體壯的,賣二百塊,賤了。我哥前天賣了五只羊,個頭兒沒你的大,膘也沒你的肥,一只還二百二呢?!?/p>

        高個兒羊販子忙插嘴說:“一時一個價。明天啥價,誰也說不準(zhǔn),沒準(zhǔn)兒還不值二百塊呢。”

        胡老爹說:“不是急著用錢,貴賤我都不會賣的?!?/p>

        “叔,別怪我多嘴,賣羊救個白眼狼,不值當(dāng)??!”順子說完,挑著水桶走遠(yuǎn)了。

        胡老爹半天沒回過神來。

        工夫不大,四十只羊都裝上了車。

        高個兒羊販子從錢包里抽出一沓錢,數(shù)了數(shù),交給胡老爹。胡老爹蘸著唾沫連數(shù)三遍,錢不多不少,整整八千塊。

        胡老爹顧不上回屋吃早飯,揣著錢出了門。他知道,得趕緊把錢送到胡狗家里去。

        胡狗家在村東頭,獨門獨院。胡老爹進(jìn)門時,胡狗娘正給小孫女喂飯吃。小孫女一歲半,從沒離開過娘,臉蛋上糊著一道一道的淚痕。

        胡老爹問:“英子啥時回來?”

        英子是胡狗的媳婦。

        胡狗娘說:“已經(jīng)搭上了班車,晌午到家?!?/p>

        “胡狗后天做手術(shù)?”

        “后天做?!?/p>

        “要不,我跟英子去吧。”

        “胡狗他……不待見你,就別去了?!?/p>

        胡老爹從口袋里掏出錢,放在炕上:“這是八千塊,你交給英子?!?/p>

        “你把羊都賣了?”

        “不賣羊,沒有別的轍?!?/p>

        胡狗娘的眼圈兒紅了,哽咽著說:“胡狗五歲沒了爹,我?guī)愣炅?,你視他如親生??珊匪狸袼狸竦模瑥臎]喊過你一聲爹……”

        “沒喊就沒喊吧,又不會少一塊肉?!?/p>

        胡狗娘抽抽搭搭哭起來。

        “哭啥?小心嚇著孩子?!?/p>

        “我們娘兒倆……就是你的討債鬼?!?/p>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p>

        傍晚,夕陽西下,暮色低垂。胡老爹背一捆嫩綠的羊草回來。羊圈是空的,可他分明聽到羊們咩咩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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