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曉麗 劉榮榮 周潔等
1983年春,習近平在正定縣委辦公室
1983年3月29日,《河北日報》頭版頭條刊發(fā)了一篇新聞報道——《正定縣為有志之士敞開大門》。
1982年3月至1985年5月,習近平先后任河北省正定縣委副書記、書記。新聞記敘的是他在正定工作期間,推出廣招賢才的“人才九條”,為當?shù)匕l(fā)展破局開路。
今天,“人才九條”仍具有重大的現(xiàn)實意義。
讓我們把目光投向那段歷史,追尋習近平在正定工作期間關于人才工作的實踐足跡,感悟習近平為河北留下的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增強做好新時代人才工作的行動自覺。
1982年9月召開的黨的十二大,明確提出從1981年到20世紀末,力爭使全國工農業(yè)年總產值翻兩番的奮斗目標。
習近平認為,沒有人才,縣不能富,民不能強,翻兩番無從談起。
當時正定全縣總人口45萬人,但大專以上文化程度的僅有379名,自學成才或中專畢業(yè)后取得技術員以上職稱的僅有256名。
“對人才問題早認識、早重視、早去抓,我們的經濟工作就早主動、早搞活、早見效?!绷暯秸f。
人才的聚集和人才積極性的調動,靠什么?
靠政策,一個有吸引力、有感召力、有推動力的政策。
時隔40年,《正定縣為有志之士敞開大門》的作者李乃毅,對“人才九條”的出臺過程仍記憶猶新。
1983年3月的一天,習近平約《河北日報》記者李乃毅到辦公室長談。
一間十多平方米的辦公室里,一張辦公桌,兩個板凳支起的木板床,上面鋪著帶補丁的褥子。
“就在這樣一個簡陋的辦公室兼臥室里,我倆面對面,打開了話匣子?!崩钅艘慊貞?。
習近平介紹,正定雖是一個產糧大縣,但經濟并不富裕,必須通過改革開放改變這種狀況。要搞好農業(yè)、搞活工業(yè)、搞大企業(yè),最重要的是要有優(yōu)秀的企業(yè)領軍人物,而縣里恰恰缺乏這方面的人才,當務之急就是怎樣把人才引進來。正定打算出臺一些吸引人才的政策,希望通過報紙宣傳出去,把那些懂經營、會管理、有技術的人才請過來。
習近平開誠布公,李乃毅也知無不言。他把在采訪中所接觸到的知識分子特別是科技人員的處境、困難、顧慮、期盼等一一道來。
習近平認真傾聽,詳細記錄。此后,他又在忙碌的工作中,抽出三個半天時間同李乃毅深入探討。
“樹立新時期的用人觀點,就是要解放思想,打破框框,消除偏見,任人唯賢,不拘一格地選拔人才?!闭勗捴?,習近平對于人才工作的戰(zhàn)略眼光和創(chuàng)新思維讓李乃毅印象深刻。
1983年3月,幾天之間,2000張一米多長、半米來寬的大布告貼到了正定各個生產隊、學校、機關、工廠門口。布告上的大字十分顯眼——“正定縣招攬人才的九條規(guī)定”。
利潤提成觸及分配制度,人才流動關乎人事體制,細糧供應突破糧食政策,“農轉非”涉及戶籍管理……“人才九條”字里行間皆是破冰之舉。
當時,包括習近平在內的所有干部、職工,都是吃60%的粗糧、40%的細糧,給引進的人才則供應100%細糧,有的人不理解;在分配方面,干部職工每月工資幾十元,技術人員的技術轉讓費卻有幾萬元,有了利潤還給提成,有的人難以接受……
面對種種質疑,習近平召開全縣干部動員大會,講形勢、談發(fā)展、繪藍圖、論人才,通過相互交流,統(tǒng)一思想,形成共識。
習近平覺得,在縣里發(fā)布還不夠,希望通過報紙把“人才九條”向全省、全國發(fā)布,在更大范圍為正定招賢引智。
很快,李乃毅采寫的這篇消息擺上了時任《河北日報》總編輯林放的辦公桌。林放看后當即拍板:“這政策觀念創(chuàng)新,完全符合中央精神,發(fā),突出發(fā)!”
當夜排版,林放還特意叮囑:“頭版頭條加邊框著重處理!”
1983年3月29日,以“人才九條”為主要內容的消息《正定縣為有志之士敞開大門》在河北日報刊發(fā)。省內外媒體紛紛轉載報道,一時間引起強烈反響。
“人才九條”震動全國。
“人才九條”公開發(fā)表后,不到一個月,縣里就接待來信來訪150人次,其中具有工程師、助理工程師或相當職稱的46人。
石家莊研制化妝品的能人武寶信,就是“人才九條”吸引到正定的人才之一。
當時,武寶信和廠領導在利潤分配上產生了矛盾。武寶信看到“人才九條”眼前一亮,托人捎信給習近平,表示愿意到正定工作。
得知武寶信的情況,習近平馬上來到時任正定縣縣長程寶懷的辦公室。
“程縣長,走,咱們今天夜訪武寶信!”
“今天晚了,咱們明天再去吧?”
“今天必須找到武寶信!”
習近平只知道武寶信家住石家莊市談固小區(qū),他帶著程寶懷等人在小區(qū)里找了很久,還是沒能打聽到武寶信的家具體在哪兒。幾十棟樓的談固小區(qū)實在太大了。
迫切想見武寶信的習近平決定試試“笨辦法”,“這樣吧,我從南往北喊,你們從東往西喊,今天必須找到他?!?/p>
雙手并攏合成喇叭狀,習近平放開了嗓門:“武寶信!武寶信……”夜深人靜,喊聲在小區(qū)里響起。
“我正在屋里做實驗,忽然聽見窗戶外有人大喊我的名字?!蔽鋵毿呕貞浧甬敃r場景,每一個細節(jié)都歷歷在目,“我趕忙跑了出來,領頭的小伙子見到我,興奮地握住我的手。一定是在外邊待得久了,他兩手冰涼。”
這人就是習近平。
見面后,習近平和武寶信長談至深夜。習近平對人才的渴望和尊重,深深打動了武寶信,他答應把新研制的爽腳粉配方無償提供給正定。
1983年4月4日,習近平親自主持的爽腳粉項目技術轉讓會在正定縣招待所舉行,新城鋪鄉(xiāng)的第一個引進項目就此落地。幾個月后,爽腳粉試制成功。項目投產不到一年,就盈利30萬元。
20世紀80年代的正定油泵油嘴廠
“就在縣委門口,習書記親手把一輛輕騎摩托車交給我?!蔽鋵毿耪f,那是縣里給人才的重獎,當時價值1100元。
對正定發(fā)展急需的人才和項目,習近平果斷拍板,大膽引進,并幫助其解決實際困難。
正定油泵油嘴廠原屬省管,一年賠了27萬元。后來下放給石家莊地區(qū)管,一年賠了9萬元。地區(qū)又把這個虧損企業(yè)給了正定,當年又賠了7萬元。
轉機出現(xiàn)在1984年。這年五六月間,習近平帶隊赴江蘇省考察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發(fā)展情況。
“出發(fā)前,習書記特意交給我一封前段時間收到的來信,信封上寫著‘正定縣委書記收,習書記讓我提前與寫信的人聯(lián)系一下,約對方在當?shù)匾娒??!睍r為正定縣委辦公室干事的李亞平回憶。
寫信的人是無錫機械局農機供銷公司原經理邱斌昌。原來,因在家鄉(xiāng)無法施展才華而苦悶的邱斌昌,輾轉得知正定正面向全國招攬人才,便主動寫信表達了自己想來正定工作的強烈愿望。
李亞平按照信中所附的聯(lián)系方式,撥通了邱斌昌的電話?!叭绻銈儾皇邱R上要來無錫,我可能直接就跑到正定了?!彪娫捘穷^,邱斌昌想來正定的意愿十分迫切。
一邊是求賢若渴,一邊是迫不及待。利用考察間隙,習近平和考察團全體成員一起見到了邱斌昌。
那天晚上,在無錫市政府招待處,邱斌昌非常激動,雙手緊緊抓著一個人造革文件夾,拉了幾次,才打開拉鏈,拿出自己親手抄錄的一份正定“人才九條”。
聽完習近平介紹縣里的有關情況后,邱斌昌當即表示,可以到連年虧損的油泵油嘴廠工作。他還特別提到,自己可以帶一個成熟的柴油發(fā)電機項目到正定,馬上就能出產品。
邱斌昌提出的唯一要求是工資由原來的行政17級提至16級,一年后廠里產值翻一番,再由16級提至14級。
習近平和考察團成員認真商討后,又通過長途電話和程寶懷等縣領導商量,最終決定聘請邱斌昌到正定工作。
沒過多久,邱斌昌到正定報到。
“一見面,我就告訴他,‘你的工資已經從17級漲到16級了。明天我在廠里的大會上宣布,你就是縣油泵油嘴廠的廠長。邱斌昌很感動,當時眼睛就濕潤了?!?8歲的程寶懷至今記得,邱斌昌到油泵油嘴廠沒幾天,就把積壓產品全部賣了出去,他還帶人開發(fā)出一批新產品推向市場,不到一年就讓工廠的產值翻了一番。
求賢若渴,廣攬人才,僅一年多時間,200多名人才落戶正定。
人才的重要性,習近平有深刻而長遠的認識:“賢才者,國之大寶也,縣亦然。古人云,國之所以不治者三,不知用賢,此其一也;雖知用賢,求不能得,此其二也;雖得賢,不能盡,此其三也?!?/p>
知用賢,求其賢,盡其才,這樣的人才觀催生了“人才九條”。其中的創(chuàng)新探索,給我們做好新時代人才工作提供了寶貴經驗和深刻啟示。
做好人才工作,必須堅持黨對人才工作的領導。
“人才九條”明確規(guī)定,調入的人才,由縣委、縣政府統(tǒng)一安排使用,出現(xiàn)問題,縣委、縣政府領導親自加以解決。
正定縣柴油機廠技師陳國啟剛到正定時,由于戶口一時沒辦妥,家里缺糧少煤。柴油機廠領導找有關部門給他解決了家屬戶口和子女上學的問題,還提著糧食、拉著煤塊送上門。陳國啟感動不已,原本給他的16天假期一天也沒休息,報到的當天就上了班。
廠里的工程師張松游,家屬“農轉非”、小孩上學等問題解決了,還入了黨、提了干,他感慨地說:“碰上這樣的好政策,獻出我的生命也報答不完黨對我的恩情?!?/p>
做好人才工作,必須敢于沖破藩籬、改革創(chuàng)新。
“人才九條”發(fā)布后,縣里有些同志對此持有不同看法。既有贊成支持的,也有懷疑反對的。一時間在本地、本省引起一場大討論。
“在當時的環(huán)境下,習書記面臨的壓力可想而知。但他不懼非議,一步一個腳印去做,全面落實各項承諾,用事實證明‘人才九條是可行的,最終贏得了人們的理解、支持、擁護?!崩钅艘阏f。
內用、外招、上請、下挖、近補、遠育,這是習近平引才育才用才的“十二字真經”。在他發(fā)現(xiàn)的人才中,既有各有所長的“外來和尚”,也有嶄露頭角的縣內人才;既有全國知名的大學者,也有鄉(xiāng)野田間的“土專家”。
岸下村青年農民黃春生,文化程度不高。他自學成才,十幾年刻苦鉆研,培育出“冀棉二號”優(yōu)良品種,先后被全國14個省市引種,省內外推廣近百萬畝。縣里錄用他為國家干部,評定授予其助理農藝師職稱,上調縣農科站專業(yè)從事優(yōu)種繁育工作,更好地發(fā)揮了其業(yè)務專長。
在習近平的大力推動下,正定縣決定成立顧問團,廣泛吸收社會各方面的才智。1984年新年剛過,一封封落款“學生習近平”的信,寄給了全國100多位著名專家學者。數(shù)學家華羅庚、經濟學家于光遠、眼科專家張曉樓等各領域的50多位專家欣然應聘,成為顧問團首批成員。
動員如此多的頂級專家為一個縣獻智獻力,全國少見。一時間,你來我往,“星”耀古城。
做好人才工作,心里要時刻裝著人民、裝著事業(yè)。
1982年,習近平主動放棄北京的優(yōu)越條件,來到古城正定,與群眾“一塊苦、一塊過、一塊干”?!霸谏茵B(yǎng)我哺育我的人民身邊,和他們一起為理想、事業(yè)奮斗,那就是我在生活中的位置。于是,我來了,在人民中間來尋找我的價值?!?/p>
正是因為這樣的初心,面對“人才九條”推進過程中的一些不同意見,習近平始終能夠坦然面對。
習近平力排眾議,召開知識分子“訴苦會”,傾聽知識分子心聲。說得激動了、委屈了、氣憤了,參會的知識分子有抬高嗓門的,有拍桌子的。習近平并不生氣,“我們領導者的責任,就是幫他們排難解憂,努力使他們處于最佳競技狀態(tài)!”
一次,習近平和縣委辦公室的幾位同志到永安公社下鄉(xiāng)。在一塊棉花試驗田里,全縣聞名的種棉能手馮玉明正在地里忙碌。習近平支好自行車朝他走過去,一把握住馮玉明的手說:“馮伯伯,您好,我今天是來跟您學習種棉花的!”
聽了隨行人員的介紹,馮玉明頓時有點手足無措,忙不迭地說:“別別別,你是領導,可不能這樣稱呼?!?/p>
“馮伯伯,您別跟我客氣,以后您就是我的老師了?!?/p>
后來,習近平跟著馮玉明學習種棉花的技術,他們也成了忘年交。
習近平尊重人才的故事,許多正定老干部至今印象深刻。
得知縣機械廠工程師劉玉仲過年沒回南皮老家,1983年農歷大年初一,習近平和幾名干部提著點心來看望他,從日常生活到工作細節(jié),一一詢問。說起這一幕,已84歲高齡的劉玉仲兩眼濕潤。
“家鄉(xiāng)的40多萬父老鄉(xiāng)親都在翹首以待,盼望著你們早日以優(yōu)異成績成就學業(yè),為祖國的四化建設挑梁扛柱,竭智盡才……”1983年12月,習近平寫給51名河北農大正定籍大學生的一封信,讓這些學子備感溫暖振奮,他們中有26人先后回家鄉(xiāng)工作。
“習書記在正定的人才工作實踐,處處體現(xiàn)出思人之苦、諒人之難、容人之量、成人之善?!痹S多正定老同志認為,“正是這種善政為民、厚德待人、求賢若渴、敬士如賓的人格力量,使有志之士心甘情愿匯集到正定,為共同的事業(yè)貢獻自己的力量?!?/p>
1985年5月,習近平離開正定。但“人才九條”帶來的引才聚才效應,多年后仍持續(xù)釋放。
(摘自《河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