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麗芬
村子并無人種梔子,一般都為野生。
雖是如此,它們還是開得很好,亦結(jié)得很好。梔子結(jié)果的過程比起李子和梨子的時間會更長些。在我很小的時候,陰歷十月上下,有霜的時候,便隨祖母去摘采,梔子并不長在深山里,只在房前屋后或無人管的灌木叢里。也有一些勤勞的人,如有看到哪個叢里有梔子樹,便會劈開亂草與雜木,并不去理會誰會去摘采,只是想讓采摘的人更容易與方便而已。
成熟的梔子呈鐵銹紅色。大約有五六根須瓣,果子呈菱狀,每個棱角處,有一條長長的小根須。有的成熟的梔子,會落于樹下,我便是撿梔子的了。祖母小心翼翼地摘下梔子,生怕傷了梔樹,生怕因她的采摘傷了根須,輕輕地來回摘采。我這個時候,也是不專心的,一會兒撿梔子,一會兒采野菊,還一會兒摘吃的野果,這時的天氣是微寒的,我亦會玩得流出汗來。冬季的日頭總是走得快,日子便也隨之短了。祖母和我回來時,大家都等著我們吃午飯。野梔子并不是如自家摘種的可以生長得很多,與祖母采回來的梔子不過就小簸箕裝一半而已。但,全家人亦是很高興的了。
吃過午飯,我便隨同伴瘋玩去了。曾祖母把梔子鋪開來,放在太陽下曬。母親與姑姑們依舊忙冬日里的活計,并沒去看梔子,我偶爾會與同伴站在梔子旁,用手輕輕去撫摸它的棱角。
孩子是快樂而善忘的。等我?guī)缀醵纪藯d子時,會聽到曾祖母與祖母說,煮點梔子湯吧。說話的同時,曾祖母便把水放到鍋里,這時,她并不放油,然后拿出三四顆梔子,用菜刀在菜板上輕輕拍,直到把梔子拍裂,但不能拍碎,放到鍋里剛下的水里讓其一起熬,直到梔子水變黃了,祖母將兔肉剁碎,放上地瓜粉,用手一直捏著兔肉呈黏狀,這時曾祖母一定是會把火燒得很旺的,祖母便在水開得最歡時,放下兔肉,并不攪動,蓋上鍋蓋,這時的火要最旺的,等那么一兩分鐘,便把黏在一起的兔子攪散開來,同時把準備好的蒜頭也拍碎,放入鍋中,再把調(diào)料一起下。馬上起鍋。這時的兔肉湯是微黃的,亦是清香。全家人便圍于桌前,脆脆的兔肉,清香而微苦的梔湯,這是全家人喜愛的湯。
燈芯草
燈芯草的葉子是圓的,莖如線般長長的,如蔥一樣,但是細細的。亦是叢簇而生,長在所有的水溝邊,隨處可見,一叢叢,細細密密,長及牛腿,如發(fā)絲般,絲絲縷縷,糾纏不休。我不知燈芯是葉還是莖,看它實在不像葉子,但它又光滑軟韌,極逼眼的青綠。我如今亦是不知它算是莖還是葉。
燈芯草在多水而陰的地方長得尤為歡暢,比通??吹降臒粜靖指L,這時候,多是要放牛的時候,我便會牽著牛,摘下它,撕開它的表層,燈芯草的芯是白色的,像海綿般柔軟而有韌性。牛是不吃燈芯草的。記得小時候,祖母用燈芯草做燈芯。把撕好的燈芯,放在手心,大約小手指般大,把它揉得更軟,更結(jié)實,成條,放到煤油碗里,點起,由開初的一點火芯,慢慢地一點點亮起,在夜里的微風(fēng)中,搖晃起來。遠遠看去,真是一燈如豆。
燈芯草其實更喜長在水洼濕地,亦會開花,細細的,白白的。與茭白、水芹、菖草一起,這樣的燈芯草長得又結(jié)實又長,牛羊魚還有鴨以及蟲子都不吃,秋冬時,亦不會枯,生長力極強,就是被踩了,看了好像軟塌塌的,沒幾天,又會重新活過來。因此,人們也時常割來做成草席。在太陽底下曬半日,待其更有韌性時,才編起來。待編好時,再拿在太陽下曬,這時最好曬久些。把燈芯草表層的水分曬干,亦讓它原有的味道散些去,直到有了太陽的味道,水分干得差不多時,呈黃白,便拿來睡了,又涼爽,又耐用。
小時,喜歡在傍晚的時候,坐于燈芯草邊。因為,燈芯草長得最旺最長的地方,亦是最陰涼的。我便就這樣坐在這里,一根根地拔下它。有那么十幾根,抓在手心里。這時候,太陽剛好落下,青蛙便會出來,它們亦喜歡伏在燈芯草上,呱呱地叫,邊叫邊跳,我便用腳去動燈芯草,它就跳得越歡,亦不跳得太遠。掌燈時分,母親叫吃晚飯的聲音傳來,我便一跳一跳地往家走,把手里的那把燈芯草拿給父親,父親便為我做如我小手掌般大的小簍子。一兩分鐘的時間便好,父親還會在小簍上面做個小結(jié)繩,拿在手上,像個小燈籠,綠綠的,我會在那里面放些小糧或小野花。美極了。
清早的燈芯草是掛不住露水的,滑溜溜的。亦有小蜘蛛在上面結(jié)個小網(wǎng),沾些露水,算是替燈芯草掛些晶瑩來。
木芙蓉
老屋的不遠處,突然野出了一株不知叫啥的花,開得極為艷,葉子為星狀,有些像牡丹。我那時是沒見過牡丹的,都是在書上的圖片上觀其影,只覺得,這花像極了,以至后來的日子,我都把它當(dāng)牡丹來賞。
每次去上學(xué)時,都會經(jīng)過它。它有好幾種顏色,白色、淡紫色及粉色,花苞旺極了,花期亦是很長。上午與下午花的顏色是不一樣的,到下午時,花的顏色便會更深些,每朵花枯得很快,但結(jié)苞卻是很多,所以,整株看起來,一直是開得艷麗。
也會去采它,但,它的株上長了許多的螞蟻,還有一些細小的蟲,因此,我就是采了,亦是不能留在手上太長時間。它沒有香味,只是艷著。有時,遠遠地看它,在田野邊。坐于田埂上,時而陽光劇烈,時而濃云飄過,亦會落下碩大的雨點。大風(fēng)吹過,花便會落下一些,光線于此時突然變幻,自己亦不知曉時光轉(zhuǎn)變時,亦是一種成長。那花發(fā)出的聲響還有搖著的花蕊,景象極是讓我入迷,如今想來,那樣的久坐,亦是不覺厭倦,還有那些熟悉的氣息,灑在太陽下,灑向山巒間的村子里,一朵朵,一束束,靜謐而強壯。
記憶的木芙蓉,粉粉白白,一簇簇的,開得令人斷了魂。靈魂于此間,看花期在眉間,一路向晴。
責(zé)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