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滟

林姚說過：愛情的青春是仰望與被仰望，如果這種感覺缺失，也就失去了愛的甜蜜。起初，我不懂這句話，后來我實踐后才了解其中的奧秘。

大學(xué)時，余歡和林姚都追求我。我向來不喜歡男生女相的林姚，男人缺少陽剛之氣讓人沒安全感。沒想到，他后來間接地幫我成全了一段姻緣。

個頭將近一米九的余歡，不知出于何故緊追了我三年。我一直不敢接受，媽媽說過，門不當(dāng)戶不對的對象別找，親家關(guān)系就像水和油一樣隔路相對。是的，余歡的父母都是教授，我對教授像觀看古董一般敬而遠(yuǎn)之，還有一個拒絕的理由是我不喜歡仰望一個男人。我是個穿上高跟鞋才超過一米六的女孩，每次和他一起走都要仰視他。

林姚也在暗戀我，像個護(hù)花使者一樣默默守護(hù)，但他沒有展開攻勢。也許，林姚更顧忌的是他和余歡的哥們情義。

也許愛情有著魔咒，被余歡學(xué)會了。我終于對他的攻勢無計可施了，被他的執(zhí)著敲開了封閉的心門——大四這年，我全部接受了他。

甜蜜的愛情像蜂蜜一樣，讓每一天的心情都美好燦爛，我忽略了再晴朗的天空也有烏云密布的時候。

寒假將近。平日里陽光燦爛的余歡偶爾一個人獨坐時愁眉不展，對我的熱情也突然銳減，說好帶我去見他父母的事，再也不天天掛在嘴上了。

“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還是你變了心？”我冷靜地問。

“沒有啊，別亂想……什么都沒有變，這些天牙疼……哎喲，快來安慰我一下。”余歡像模像樣地抽著冷氣，抓住我的手貼到臉上。我知道一定是哪兒出了問題——余歡是不擅于偽裝的人，一旦說謊就臉紅。

“歡，如果有一天，我們分手了，你會哭嗎？”我故意望向天空，聲音悠長地問。

“我不會，不會哭的?！庇鄽g堅定地說。

正當(dāng)我的心失落時，他聲音又響起：“因為我相信，你不會離開我，我們不會分開。只要不徹底忘記彼此，就會永遠(yuǎn)在一起。如果真有離開的那一天，我們都會笑著作別，對吧？”我深情地仰望他點頭，用擁吻化解了疑慮。

為了春節(jié)時能給余歡的父母帶些像樣的禮物，我選擇了假期去肯德基打工，被嬌生慣養(yǎng)的余歡也放下架子，執(zhí)意陪我一起打工。每天的雙進(jìn)雙出的生活，讓我深刻體味到了辛勞生活背后的相依相靠的快樂。我欣慰地想：這就是愛情吧！

在除夕來臨的前兩天，面對一千里的路程，我執(zhí)意選了綠皮火車，省了一半路費。

走走停停的火車像一頭不著急不著慌的黃牛，加上車廂內(nèi)無處落腳的人群散發(fā)的酸臭味，我在劫難逃地暈車了。余歡幾次都要下車換乘快車或飛機(jī)，我握緊他的手，執(zhí)意留下，虛弱地說：“歡，如果你愛我，就陪我一起經(jīng)歷面臨的苦難吧！”余歡心疼地眼中含淚，點頭答應(yīng)著。一路上，他像保護(hù)孩子一樣抱著我，無微不至地照顧我。

余歡的父母看到我時，沒有想象中的熱情。我天真地自我安慰，這也許和他們清高的知識分子身份有關(guān)吧。還好，余歡對我的呵護(hù)比平時還多，沖淡了不愉快的心情。

在我決定回老家那天早上，余歡母親跟著我進(jìn)了衛(wèi)生間，扭捏了好一陣才壓低聲音說：“姑娘啊，求你和我兒子分手吧！我們單位領(lǐng)導(dǎo)家的姑娘早就中意小歡了，因為你在中間隔著，他不搭理那姑娘，我和他爸還是想撮合他倆，姑娘個子高又漂亮，還門當(dāng)戶對……”

“余歡對誰好，我說了也不算啊，您應(yīng)該找他說！”我有些不高興地打斷了談話。

“可是……你知道的，姑娘，他的高……你配不上！”余歡母親很強(qiáng)勢地說。

余歡母親的話像寒冷的颶風(fēng)，把我吹出了余歡的家。無論余歡如何勸我，都沒能阻擋住我離開的腳步。

開學(xué)后，我拒絕和余歡見面。我告訴他，我無力改變自己的身高，更不想去接受那種帶有侮辱的歧視。這段時間，我故意和林姚走得很近，想讓余歡知難而退。

林姚一直勸我和余歡和好如初，說余歡整天魂不守舍的，人都瘦了一大圈。我警告他，不要在我面前提這人名字。我深知在說氣話，自己何嘗不是在愛情中煎熬著，寢食難安地想忘記余歡，卻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反倒是深入骨髓地思念他。林姚說他可以陪我演戲氣氣余歡，卻不能當(dāng)真，除非以后和余歡徹底分手，他才敢動動凡心，甘愿為我付出一切。

不能相見的余歡開始瘋狂給我寫信。信一封接著一封，很快摞滿了抽屜。看過后，我開始膽怯了，不敢再拆開后來的信，害怕自己的心被這些有灼人熱度的文字融化了——里面都是那些幸?？鞓返挠涗涥惲校械倪€帶著淚痕。我不能讓余歡的未來夾在我和他父母之間受難，那會毀了他的幸福。

我借酒消愁，痛苦地和林姚傾述：“我知道自己的心，放不下對余歡的愛情。我想妥協(xié)，可是，我過不了他父母那一關(guān)啊，那種輕視能變成煎熬兩個人婚姻的一劑毒藥。所以，長痛不如短痛，我得放棄和他的這段感情?！?/p>

一杯又一杯的雞尾酒打倒了我的堅強(qiáng)，冒出了很多酒話和眼淚。林姚不知所措，又是遞紙巾，又是安慰。我只記得，林姚一直在說：“露露，別哭啊，別難過，我會幫你想辦法的，會有辦法的?！焙髞恚袃蓚€男人扶著我出了酒館，坐在路邊的木椅子上等我醒酒后，又扶著我回了學(xué)校。

五一勞動節(jié)假期后返校時，余歡如同剛從青蛙變回的王子，一路跨越障礙，歡喜地向我跑來，手里高舉著招搖的電話。

“露露，快！給咱媽回個電話，她老人家同意了，同意你做她兒媳啦！你趕緊回個電話問候一下咱爸媽吧?！庇鄽g的臉漲得通紅，眼睛里閃動著波光粼粼的興奮，氣喘吁吁地催促我。

“你沒發(fā)燒，沒吃錯藥吧？還是把我當(dāng)三歲小孩子糊弄，這都哪跟哪??！我同意做你家媳婦了嗎？你的高，我配不上！”我賭氣地說，對他不屑一顧地撇著嘴。

“你咋還不信呢？

“我把頭發(fā)愁白了好多根才想明白，咱倆的病根在我家那，必須得讓我媽同意咱倆戀愛的事。我把林姚領(lǐng)回家住了。我和他摟脖抱腰地在我媽面前演了一場戲……”

我繃不住大笑起來，笑得肚子疼。

“第二天，我媽就來求我了，說兒子啊，你讓媽省省心吧，趕緊把這個男的送走……把上次那個姑娘帶回來吧，別跟我作幺蛾子了，我和你爸沒啥意見了。”

“哈哈……你倆真行，太能作幺蛾子了！瞧你那傻樣！”我笑出了眼淚，笑到我們擁抱在一起，歡樂的眼淚濡濕了他的衣服。

我和余歡牽手在陽光里，再次仰起臉看他時，從心底升起了一種崇拜的情感。他低下頭，也蠻享受地看我。

對，愛情就是這樣吧！

編輯/周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