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榮里

人在世界上一生，總在自然與非自然中徘徊。

孩童時期與耄耋之年，看似人生的兩極，感受好像不同。對少年而言，世界充滿新奇，凡事皆想嘗試，跳躍著、奔跑著、歡呼著，沒有經(jīng)歷過的東西，充滿神秘的力量。少年懵懂，靠近萬物。試圖撫摸、品嘗、占用，有時在碰觸中被電、被傷，從此有了禁忌、取舍、愛恨。一個人的修煉取決于心性的急緩，更得益于生活中的碰壁。經(jīng)驗?zāi)茏屢粋€人成長，也會讓一個人背上沉重的夾殼。人在世界上一生，總在自然與非自然中徘徊。

等萬物熟悉過了，人就成了冷漠對待一切的冷漠者。鮮見老人還會像兒童一般狂喊猛追，也看不到華發(fā)遮掩下雙目露出的睿光。人老了，就像自己臉上的褶皺一樣，充滿了陳舊的過往。不再輕易接受一切，也對周圍的世界報之以淡然之態(tài)。再不通達的老人，也有寬容這個世界的一面。人之將老。學(xué)會了與世界和解，放過別人的同時，也放過了自己。一切不再張揚，自覺進入靜水流深的時光。有的老人會選擇靜靜地離去，就像飄飛的柳絮，漫無聲音。老人和孩子，在人生的兩極，呈現(xiàn)不同的表現(xiàn)方式。

生命在世界上的展現(xiàn)方式豐富多彩。一朵放在客廳的花，據(jù)說也能聽出贊美與毀損，并因之而呈現(xiàn)不同的生長方式；一條跟著暴脾氣老板長大的狗，喜歡跳到辦公桌上與老板狂叫。你對這個世界的態(tài)度如何，這個世界回報你的方式也會相應(yīng)加碼。自然的溝壑，是雨水常年沖刷的結(jié)果。生命的品質(zhì)來自于祖先的基因和后天的培養(yǎng)。人之脾性里，寫著時空的歷史和歷史的時空。

自然成長的孩子，擁有熱愛自然的力量。活在父母呵護中的孩子，常常失去了接近自然的機會。一個孩子經(jīng)歷正常的跌倒后再爬起、觸電后的自我緊張的調(diào)適，這些過往，使他對自然界的一切認知逐漸加深，少年會在與自然的對話中善待自然，也學(xué)會了善待自己。善待是自然給予人最可貴的品質(zhì)。一個人從不自然中走向自然，依托的是自然界的自然教育。自然的物與自然的神思時常會巧妙地結(jié)合在一起，成就了每個人日漸豐富的人生。

耄耋老人回首往事時，常常唏噓不已。大有倘若讓生活再來一遍，就能改變一切的可能！其實，這只是老者的自我安慰。生活中的偶然選擇時常帶有必然的因素，許多不可確定的因素，就是不同的岔道。名利上的成功，看似寫滿了偶然，卻藏著深厚的必然性。人生而平等，從更寬泛的自然層面上的意義上說的。人類越發(fā)展，不同的母親孕育出的生命會有更大的差別。不只是性格基因、父之品質(zhì)，還有外在的財富，時空的區(qū)別。生命的差異從受孕開始就有著不同的軌道了。這不是唯成分論，而是自然之道的詮釋。

當老者回首往事，少年經(jīng)歷常成為他不斷唏噓的一點。快樂的長者，也曾有過頑皮的童年；堅韌的老者，曾經(jīng)有過苦澀的童年；暴戾的老者，少年或曾經(jīng)歷血淚斑斑的家暴……研究犯罪的教育學(xué)者，十分看重少年的教育。少年時的自然不自然，演繹出老者臉上的燦爛不燦爛；少年時對世界的高興不高興，延續(xù)成老者所體驗的幸福與不幸福。盡管生命充滿偶然性，少年最能成就生命的輪廓，這是自然的作用。憑借自然的力量，才會有自然的歸宿，超越自然本體的抗爭卻常以悲劇告終。無數(shù)生命的軌跡，證明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