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柳蓉
“我沒有夢游的習慣?!甭迥钫驹谇宄康纳碁┥希粗矍暗暮!K┥狭水?shù)厝素溬u的由干海草編織的鞋,腳上的傷口也被處理過了。
“那么,也許有人用特殊的方式誘導你去了海邊?!兵Q幽說。他眼前這瘦弱的女孩穿著深藍色的裙子站在海邊,似乎即將融化在深海里。
“海族人不是千年前就滅絕了嗎?”洛念問。
“海洋占據(jù)了這顆星球的70%,誰又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我的疑問在于那些失蹤的人去了哪里——一陣濃霧后,他們就如同隱身一般消失,就像被施了魔法?!兵Q幽神色復雜地看著洛念。她得到了?;收渲椋土Σ嫉慕憬阋粯?。這意味著洛念母親的病也許能夠被治愈。
“我查了一下,3天后就是粉月亮再次變成藍月亮的時刻?!甭迥畈[著眼看著海水,“我們可以想辦法捉住來自大海的人?!?/p>
“沒人見過海族人。”鳴幽說。
“我覺得也許他就藏在霧氣里?!甭迥畎櫫税櫛亲?。
鳴幽微微一笑:“我可以試著制作出捕捉霧氣的武器。我的探險工具里面本身就有磁場控制武器,針對純能量體生物。我可以改變它的輸出功率,把它變成捕霧網(wǎng)。”他覺得洛念雖然只是個12歲的小女孩,但骨子里的東西卻是和她父親洛巖的一模一樣。
之后的3天里,鳴幽時不時去鎮(zhèn)上打聽,也購買了一些零件拿回旅店鼓搗。
第三天的時候,安曼居然來到了旅店拜訪洛念。她穿著當?shù)厝讼矚g的顏色鮮艷的花裙子,腳上的草鞋和洛念腳上的一模一樣。
“你們什么時候離開這里?風暴期就要來臨了,那時候海皇星磁場混亂,連飛船也無法起飛?!卑猜鼏?。
“為什么想要我盡快離開?”洛念注視著安曼。
安曼的眼神晦澀:“失蹤的人從來沒有再出現(xiàn)過。風暴期會持續(xù)數(shù)周,你們待在小鎮(zhèn)并不安全?!?/p>
洛念感覺到了安曼的關(guān)心和焦慮,她想起了什么,問安曼:“你夢到過力布嗎?”
安曼露出哀傷的神情:“夢到過很多次,包括我在淺海撿到海皇珍珠的那一次。”但她知道,這樣的夢境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消失,那就是真正的永別。
洛念問安曼:“你恨帶走力布的人嗎?”
安曼有些惶恐地抬起頭來:“那是海皇的使者,我怎么能怨恨?”從她出生開始就知道?;实拇嬖?,知道?;实氖拐邆兠恳荒甓家蹬R茉莉小鎮(zhèn)。
洛念凝視著安曼:“?;实氖拐撸俊?/p>
安曼的眼神無比憂傷:“?;实氖拐邚暮V衼?,他賜予我們食物、賜予我們珍珠、賜予我們安寧。風暴期時,狂風從不摧毀茉莉小鎮(zhèn)的任何一棟房屋。你們盡快離開茉莉小鎮(zhèn)。”她匆匆告別,離開了旅店。
洛念想,也許所謂的?;实氖拐咧皇悄懿倏v局部天氣的人。在星際大航海時代,人類發(fā)生了進化,有些人甚至擁有領(lǐng)航員天賦,能夠帶著古老的星艦避開未知的危險,前往遙遠的目的地。操縱天氣并非神跡。
洛念看著窗外的那片海:“我只想找回我的父親,我相信他還活著?!痹谝雇砟硞€寂靜的瞬間,在某個無法記起的夢境的邊緣,她能感覺到父親的存在。
夜色蔓延,天空中兩輪幽藍的月亮注視著茉莉小鎮(zhèn)。稀薄的霧氣在海面聚集,然后被海風吹到岸上。它們像白色幽靈一樣穿過野草叢,在草尖上滾動,進入旅店,在地板上滑行。
海霧也從窗戶吹入了洛念所在的房間。洛念似乎睡著了,蜷縮在毯子里一動不動。就在這時候,她再度聽到了若有若無的絮語,夾雜在海潮聲里,低低的。有只無形的手指輕觸她的額頭,她立刻按下了握在手中的控制器,窗戶和門瞬間被白色光線籠罩,一如仙女的豎琴琴弦。
光柵欄從墻壁、天花板、地面升起,向中心點滑動。海霧被囚禁了起來,霧氣開始激烈地翻涌。一道人影出現(xiàn)在霧氣里,漸漸變得清晰。
洛念凝視著海霧中的身影,輕聲說:“終于找到你了。”
鳴幽開著飛車,載著洛念和裹著風衣的洛巖前往小型星際艦港。白霧追逐著飛車,就像獵鷹追逐著麻雀。
洛巖的聲音虛弱:“那些海族人的幽靈不肯放我回來。他們平時生活在時空的縫隙里,只有在永恒藍月出現(xiàn)時才能回到這個世界,進入凡人的軀殼活動。整個茉莉小鎮(zhèn)的居民,甚至整顆海皇星的原住民都是他們會侵占的軀殼。永恒藍月消失時,他們就會離開軀殼回到深海的時空裂縫里。”
洛念問父親:“他們?yōu)槭裁磿ё吣悖空娴氖且驗槟阍S愿嗎?”
洛巖苦笑:“因為我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秘密。千年前海族人死于古怪的瘟疫,但極少數(shù)的海族人因此脫離了肉體的束縛,成為精神類生物。我在力布家發(fā)現(xiàn)了精神類生物遺留的污染物。當然,我也嘗試著獲取?;收渲椤;收渲槠鋵嵤呛W迦司耋w死亡后產(chǎn)生的結(jié)晶?!?/p>
鳴幽加速擺尾,甩掉一股纏繞飛車的海霧:“你的女兒說要試著捕捉霧氣,才誤打誤撞把你捉住。還好你沒有被那些海族人同化?!?/p>
洛巖望著女兒,眼神溫柔而專注。
鳴幽把捕霧網(wǎng)和飛車的能源系統(tǒng)連接,飛車的外壁出現(xiàn)了一層閃爍的星光。白霧仿佛被刺激到,急劇收縮。
鳴幽面對危機依然談笑自若:“我聯(lián)絡(luò)了老朋友,有一艘走私運輸艦會來接我們,它5分鐘后抵達,希望捕霧網(wǎng)能支撐到那時候?!?/p>
兩顆藍月亮在黑色的夜幕上寧靜地注視著?;市牵拖裆耢`遺落在夜色里的寶石。
洛念突然問父親:“媽媽一直在尋找你上次遺留在家里的珍珠胸針,說那是你們結(jié)婚十周年的禮物。你放在哪里了?”
洛巖愣了愣:“我記不得了。如果找不到,我會送她一個新的禮物?!?/p>
洛念嘆息:“我媽媽不會收陌生人的禮物,更何況是你這個把我父親帶走的?;适拐叩?!”
鳴幽停下了飛車,飛車的外壁上,捕霧網(wǎng)的火花在閃爍。
洛巖茫然地看著洛念:“你說什么?我怎么可能是海皇的使者?”
洛念盯著洛巖:“我父親從未送過我母親珍珠胸針。你沒能擁有我父親所有的記憶。你為什么要假裝他?想跟著我們離開?;市??”
“洛巖”沉默良久,面容漸漸發(fā)生了改變,他有著傳說里人魚的形象——金色的鬈發(fā),藍色的眼睛,五官精致美麗,卻有著鋒利的牙齒:“沒想到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我的偽裝就被識破了。我只是想要永遠居住在陸地,不再回到深海?!?/p>
“我的父親呢?如果你把他還給我,我可以考慮帶著你離開?;市??!甭迥钚闹胁话?,假裝鎮(zhèn)定。
?;实氖拐叱聊藥酌耄骸熬拖衿渌й櫿咭粯樱愕母赣H沒有死,但是,他已經(jīng)轉(zhuǎn)化成精神體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在他轉(zhuǎn)化之前復制出的記憶。我們的種族在不斷消亡,需要新的生命加入。海皇會尋找一些適合進化為精神體的人,然后派使者去見他們,如果他們自愿和使者去深海,我們就會將他們轉(zhuǎn)化后的肉體變成海皇珍珠,并送給他們的親人。那可是價值連城的寶貝,大多數(shù)人都難以拒絕。但是,前提是必須保守這個秘密?!?/p>
“我父親變成的精神體,還能認識我嗎?”洛念問。
“他的記憶會在轉(zhuǎn)化中完全消失,然后重生為新的生命。這是無法逆轉(zhuǎn)的過程。”?;实氖拐哒f。
刺痛從心底傳來,洛念微微蜷縮著身體來抵御痛苦。
5分鐘后,小型運輸艦載著鳴幽和洛念,飛離了?;市堑拇髿鈱印_@顆布滿海水的星球的風暴期也要到來了。
鳴幽從舷窗俯瞰著海皇星,這藍色的星球被兩顆月亮環(huán)繞,在黑暗的宇宙里如此迷人。
“你還會去?;市菃??”鳴幽問洛念。
“當然要去。也許我還能遇到我父親轉(zhuǎn)化而成的新生命。我會讓他想起我的!”也許父親是從她身旁經(jīng)過的薄霧,是藍月亮下吹過的一縷海風。
父親留在了這擁有永恒藍月的星球上,他義無反顧地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能治好媽媽漸凍癥的?;收渲?。洛念覺得父親做到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她想念他。她會每年來到這里,她永遠也不會接受?;实慕灰?,但是會等待著薄霧的降臨,因為說不定其中就有他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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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第1-2期“沖關(guān)我最棒”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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