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孝情

【摘要】 定中結構是現代漢語中一個龐大的分支，也是留學生在學習漢語較早習得的一種詞語組合結構。定中結構表示領屬關系是其最重要的語義功能，但是在其中也出現了一些留學生容易混淆的地方，比如姓名稱謂名詞和人稱代詞作定語形成定中結構表示領屬關系的不同。這一類非典型領屬關系主要出現在熱點詞語和超常規(guī)搭配中，本文旨在通過可別度原則、有定性原則、信息流原則去解釋這類現象的成因。明確二者的區(qū)別能夠在調動留學生學習興趣的基礎上加深留學生對于定中結構的理解，有利于幫助留學生習得定中結構。

【關鍵詞】定中結構；所屬關系；可別度；信息量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3）07-012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07.037

一、研究綜述

目前學術界對于定中結構的研究較多，研究視角大多集中在定中結構的稱謂用語、定語和中心語的關系、能夠充當定語和中心語的成分、定語標志詞“的”的隱現問題和定中結構的語法功能，這些方面的研究也都已經取得了較多的成果。其中，有關定語和中心語關系的研究主要以以下幾位學者為代表：趙元任（1979）先生認為，定中結構中定語可以大致劃分為三種不同的類型，即修飾性定語、領屬性定語和同一性定語，也即定語和中心與之間的關系有三種，修飾關系、領屬關系和同一關系。呂叔湘先生也持這一觀點。朱德熙（1982）先生則將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的關系從更廣大的層面概括為描寫性定語和限制性定語。而關于定中結構表示不同領屬關系及其成因的研究主要有：劉佳（2009）在其文章中從隱喻和語義指向的角度進行了闡釋，認為定中結構超常搭配中所屬關系分為前屬關系和后屬關系，為定中結構表所屬關系成因探究提供了思路。關于定中結構中的標志詞“的”的隱現問題，不同的學者提出了不同想法，王光全（2006）從定中結構中的定語出發(fā)，認為如果定語是給中心語進行分類的詞語，即分類性定于，則“的”字不需出現；反之，如果定語是表示中心語經歷或者既定的命運的詞語，即際遇性定于，則“的”需要出現；裴泓鑌（2020）在綜合各家所長的基礎上提出觀點認為不出現“的”字的定中結構具有稱謂性，更傾向成為一個符合次，而出現“的”的定中結構強調的是描寫性，并且利用“距離象似性原則”解釋了的字出現的規(guī)律。上述研究都為后來者研究定中結構提供了一定的啟發(fā)價值。

二、定中結構表示領屬關系的差異

定中結構中，按照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的語義關系，可以得到定中結構可以表示表示時間、地點、數量、限定、質量、用途、比喻、舉例等關系，這樣的搭配人們稱其為定中結構的常規(guī)搭配。但是在定中結構中還存在著一些超常搭配，例如定語在語義關系上可以表示主賓，表示補充說明謂語動詞，或者表示謂語動詞所涉及的賓語或者是主語等，這些搭配能被稱之為超常規(guī)搭配。隨著社會的發(fā)展和網絡用語的興起讓越來越多的傳統(tǒng)定中結構中出現了超常規(guī)的定中短語結構搭配，這樣的超常規(guī)搭配值得引起大家的重視。

本文所選取的是定中結構表示領屬關系的短語，這一類的定中短語不同于其他的一般意義上的定中短語。首先，文章中所選取的定中短語中充當定語的條件是以姓名稱謂名詞和人稱代詞作定語，例如“丁真的家鄉(xiāng)”和“我的球鞋”；其次，定語和中心語之間存在著意義上的領屬關系，可以替換為“A屬于B”這種范式。

定中結構表示領屬關系劉志富（2011）提出了領屬關系按照語義范疇的不同可以被分為人和物之間的領屬關系、人與人之間的領屬關系、個體和全體之間的領屬關系以及空間上下左右的領屬關系。從語義指向上，劉佳（2009）指出領屬關系可以分為指向主語、謂語、賓語和中心語這四種語義關系。

從定語和中心語之間領屬關系從信息流的角度還可以分為單一性所屬關系和凸顯性所屬關系。

在同樣的定中結構中，以姓名稱謂名詞做定語和以人稱代詞作定語他們所表示的領屬關系略有不同。本文將其稱為“單一性領屬關系”和“凸顯性領屬關系”。具體而言，單一性領屬關系指的是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的所屬關系是一一對應的，除此之外別無其他對應的可能。而凸顯性領屬關系指的是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的關系是一對多，并非一一對應，凸顯性領屬關系是選取眾多領屬關系中最具代表性一個地體現出來，其目的就是為了凸顯定語。這里用改寫短語的方式舉例“丁真的家鄉(xiāng)”“王冰冰的母?！焙汀拔业男薄八臅眮碚f明。

（一）丁真的家鄉(xiāng)

從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的領屬關系出發(fā)，“丁真的家鄉(xiāng)”可以說：丁真屬于家鄉(xiāng)，但是短語中的家鄉(xiāng)具體所代指的地方卻不一定只能是屬于丁真的，也可以是別人的家鄉(xiāng)。在這樣的從屬關系中，“丁真”和“家鄉(xiāng)”之間的關系不是屬于一對一的單一指向關系。這里是把屬于家鄉(xiāng)的所有人中最具典型性或者最為短語受眾成員熟知的“丁真”這個人物選擇出來，可能是為了達到某種宣傳效果，也可能是為了增加丁真的家鄉(xiāng)這個地區(qū)的知名度等目的，通常是更加注重語用方面的語法功能。與此類似的例子還有“王冰冰的母?！?，大家可以說“王冰冰屬于母?！保悄感５慕艹鋈宋?，但母校卻不僅僅屬于王冰冰一人，也屬于就讀于該學校的每一個人，同上問所述一樣，“王冰冰”和“母?！敝安⒉皇菃我恍缘乃f關系。在這個定中短語中，同樣的大家首先認知的對象還是“王冰冰”而不是中心語“母校”。但是，使用該類定中結構，“母?！被蛘呤恰凹亦l(xiāng)”這些名詞感染上“王冰冰”“丁真”的相關語義特征，可能是{+網紅出生地}{+優(yōu)秀人才培養(yǎng)基地}等與該姓名稱謂名詞相關的語義特征進而從一個普通名詞變成特定名詞，在人們的認知中凸顯出來為大眾所認知。

因此，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的定中結構在表示從屬關系的時候是從多種可能關聯的所屬關系中選取其中最顯著的一種特征，使得后續(xù)名詞感染上定語中的信息凸顯的語義特征進而為人們呢所首先認知到，這種情況下稱這種所屬關系為凸顯性所屬關系。

（二）我的鞋

從定語和中心語之間的領屬關系出發(fā)，“我的鞋”“他的書”可以說：鞋子屬于“我”，書屬于“我”，并且這雙鞋子和這本書一般情況下不能再屬于別人，“我”對鞋子和“他”對于書具有完全的物主屬性?！拔摇薄八焙汀靶印薄皶敝g的所屬關系是有且只有一種可能，排除任何其他相關聯的可能，是一一對應的關系而并非一對多的關系。以人稱代詞作定語的定中結構在表示從屬關系的時候人稱代詞和中心詞之間有且只有一種關聯，不存在著其他的領屬關系的可能性，這種情況下稱其為單一性所屬關系，也可稱排他性所屬關系。

三、定中結構表示不同所屬關系的成因

關于定中結構表示不同關系的成因，之前的學者大多從定語的成分出發(fā)，將其分為限制性關系和描寫性關系兩類。而在具體的小類語法關系下研究其成因的研究成果還較少。在定中結構表示不同領屬關系方面的研究就更少了，但是以陸丙甫（2003）為代表的學者對于漢語語序的研究成果對人們解釋定中結構形成不同所屬關系這一現象提供了思路?；诖?，本文將從信息量的角度和有定性和可別度原則出發(fā)說明人稱代詞作定語和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這兩種性質相似的成分做定語而形成的定中結構為什么會形成不同的領屬關系。

（一）信息量的角度

Lyons （1999： 215）認為人類在進化的過程中，人們往往對那些更具生命力的事物感知力更強，也就是那些包含著更多信息量的事物或者詞語能更容易被人人知道，因此人類的認知中存在著一種“主觀凸顯性”。由此推演，由人稱代詞作定語的定中結構形成了單一領屬關系是因為其定語修飾語人稱代詞所包含的信息量更小，形成多樣化的領屬關系的可能性因此也會更小；而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而形成的定中結構表示凸顯性領屬關系則是因為其定語修飾語姓名稱謂名詞背后所包含的信息量更大，姓名稱謂名詞和中心詞之間形成的領屬關系的可能性因此也會更大，多種領屬關系之間在人的認知系統(tǒng)中有著先后順序，因此人們最先認識到的往往是結構中最顯著的一層領屬關系。用義素分析法來分析姓名稱謂名詞和人稱代詞可以證實這一點。

丁真的家鄉(xiāng)。

在這個例子中，大家首先認知到的是“丁真”這個人物，因為“丁真”這個人物身上所具備的顯著性特征已經為人所熟知，所以在中心詞上附著上了定語的語義特征，進而為人們認知到該短語整體。但是，在“我的鞋”這個短語中，充當定語的“我”中不具備典型凸顯性特征，信息量較小，因此所形成的所屬關系單一，不易被認知凸顯。在用義素表示法如圖：

“丁真的家鄉(xiāng)”認知過程：

丁真{+人}{+男性}{+有感染力的笑容}{+來自四川}{+網紅}

故鄉(xiāng){+表示地方}{+人成長的地方}

丁真的家鄉(xiāng){+網紅城市}{+表示地方}

“我的鞋”認知過程

我{+代指人}

鞋子{+生活用品}

我的鞋{+屬于我}{+生活用品}

因此可以認為，信息量的大小可以作為解釋導致以人稱代詞作定語和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這兩種性質相似的成分做定語而形成的定中結構為什么會形成不同的領屬關系的因素之一。信息量大的姓名稱謂名詞“丁真”或者是“王冰冰”能夠讓人們對認知的事物產生更明顯的界定，因而相比于信息量小的單純人稱代詞“我”更清晰，因此才會產生領屬上的凸顯性。正是因為信息量的不同才導致了定中結構領屬關系的不同，也就是上文所提及的單一性領屬關系和凸顯性領屬關系。

（二）有定性

由于姓名稱謂名詞和人稱代詞所包含的信息量的不同，他們二者之間就形成了有定性的不同，或者也可以稱其為唯一性和指向性的不同。因為漢語語序遵循著話題——焦點、有定——無定、觀點——評論這樣的順序，因此有定性強的語言單位在語序軸上總是先于那些有定性低的語言單位出現。因此在對“丁真的家鄉(xiāng)”和“我的鞋子”進行解釋的時候才說，“丁真屬于家鄉(xiāng)”“鞋子屬于我”。

比較這兩個定中短語，可以發(fā)現“丁真”這個名詞的有定性高于“家鄉(xiāng)”“我”的這個有定性高于了“鞋子”。因為“丁真”這個姓名稱謂名詞，在進行事物的指代的時候，對應的是人們認知中最為熟悉的那一個名叫丁真的男子，是具有唯一性的；而“我”這個人稱代詞在進行事物指代的時候，它所對應的是人們認知中凡是指代自我的那一群人，該名詞指代的對象不具有唯一性。而“我的鞋子”中的“鞋子”這個名詞它在進行指代的時候指的是僅僅只屬于我的那雙鞋子，背后所對應的事物也是具有唯一性的。因此在改寫的時候大家按照漢語語序順序規(guī)律，會出現“丁真屬于家鄉(xiāng)”“鞋子屬于我”這一說法。在“丁真的家鄉(xiāng)”這一定中短語中，定語和中心語之間在表示領屬關系時的語義指向是順向的，而在“我的鞋”這一定中短語中，語義指向則是逆向的。

這正是因為相比于其他常規(guī)的人稱代詞作定語表領屬關系，一個更具有確定性的姓名稱謂在作定語的時候就改變了語義的重點，當人稱代詞作定語時，語義的重點在后面，當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時候，語義的重點在前面。因此大家認為有定性的高低也是導致定中結構表示不同領屬關系的原因之一。

（三）可別度

從認知角度來說，正是由于姓名稱謂名詞比人稱代詞所包含的信息量大，有定性更高，因此在對人稱代詞作定語和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形成的定中結構進行理解時就會產生對于某一個認知對象優(yōu)先識別，而對于另一個認知對象后識別的現象。造成這種現象的原因可以稱其為可識別度原則。

在上文所提及的“丁真的家鄉(xiāng)”和“我的鞋子”這兩個例子中，姓名稱謂名詞“丁真”和人稱代詞“我”，首先識別的是{+人}這一特征，緊接著因為“丁真”這一姓名稱謂名詞所包含的信息量更大，接下來會依次識別出{+來自四川}{+網紅}{+有感染力的笑容}等多重信息，而“我”因為其內在含有的信息量小，無法進行更加準確的識別，因此“丁真”這一名詞相比于處于同一位置的“我”的認知優(yōu)勢上占了先鋒，因此大家會優(yōu)先識別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的定中短語。

由于可識別度的不同，以人稱代詞作定語和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的定中結構表示了不同的所屬關系?？勺R別度高的表示凸顯性領屬關系，可識別度低的表示單一性領屬關系。因此可以認為可識別度也是導致定中結構表示所屬關系會有所不同的原因之一。

四、結語

本文選取以人稱代詞作定語和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形成的定中結構中表示領屬關系的定中短語進行分析，發(fā)現二者在表示領屬關系時略有不同，具體表現為以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形成的定中結構表示領屬關系的時候被優(yōu)先識別，而人稱代詞作定語所形成的定中結構在表示領屬關系時會被滯后識別，因此二者所表示的領屬關系又被稱為單一性領屬關系和凸顯性領屬關系。而從表層原因看來，是因為表示單一性領屬關系的定中短語中的定語大多時由人稱代詞充當，而表示凸顯性領屬關系的定中短語中定語大多由人稱代詞充當。深層原因看來，是因為姓名稱謂名詞相比于人稱代詞信息量更大、有定性更高，因此在人類的認知序列中占據優(yōu)勢，所以可別度也更高，因此產生了單一性領屬關系和凸顯性領屬關系的區(qū)別。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姓名稱謂名詞作定語在表示其他關系的時候，比如限定修飾關系的時候同樣也存在著優(yōu)先識別的現象，比如“王心凌男孩”“劉耕宏女孩”等，在這一類定中短語中，相比于上述稱謂名詞作定語時，該短語中沒有出現助詞“的”的身影，但是同樣也能表示突出強調，造成此種現象的原因跟上述短語出現的原因有何不同，為何“的”字在這邊隱去都是有待進一步研究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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