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海林

（山西大同大學云岡學學院，大同 037009）

《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記載的是順治元年（1644年）六月至順治三年（1646年）五月間對云岡石窟的修繕活動。碑文共485 字，內(nèi)容分為三個部分，首先介紹了云岡石窟的概況，然后點明此次重修原因及時間，最后以偈詩來表達作者對佛法的感激。碑文如下：

云川東距九十里，為云岡之陽，有古剎焉。其奉佛，皆就岡石而莊嚴之?；蚱欢?，或跏趺而坐；或奇或偶，或大或小，居然祗樹園說法地也。是以種種菩提心，具此種種微妙相。猗歟，休哉！洵云川一靈巖也。爰考《云志》，建自后魏拓跋氏，垂今千百余年。彼以霸業(yè)之余運，神斤鬼斧，固不難使頑石成佛。惟是，自古山川因人而名，不為修葺，幾何不為鳩巢鼠穴耶？云岡以甲申三月，為闖寇過天星盤踞，屠人之肉，覆人之居，天日為晦，又何有于剎耶？余不揣螳螂，馳軍士千人，于五月朔十日，一舉而克復之。生縛過天星，寸磔以快云憤。使非慈云慧月之照，何以有此？因感佛土當凈之義，于是鳩工庀材重修，以董厥事。夫佛實無土，何以凈為？然有形累，正未免托土以居，石佛之謂也。此余所以恭承按都暨諸士大夫鼎新意也。況今上以神圣開天，崇儒重釋，度越往古；行舉天下，皆為清凈土、極樂國，豈僅區(qū)區(qū)三云哉？是役，始于甲申六月，迄于丙戌五月，凡兩年而役竣。其捐助姓氏，載之別勒。余謹齋沐作記，而復為之偈。偈曰：云西有石白磷磷，靈根盡化如來身；不垢不壞幾千春，念彼慧力生云人；刃不傷兮火不焚，何以報之剎維新；輝煌金碧自嶙峋，樂國永永無氛塵。[1](P54-55)

一、《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作者

關(guān)于《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作者，目前有以下兩種說法：《云岡石窟編年史》一書提到：“作者，《縣志》未載，事必有因。我疑其為姜瓖黨羽，可能是駐守左衛(wèi)城的大同協(xié)鎮(zhèn)副將林世昌?！盵2](P334)員小中先生在《云岡石窟銘文楹聯(lián)》一書中，因襲《云岡石窟編年史》觀點。[3](P111)大同地方史志學者姚斌先生認為該文作者“很可能是大同總兵姜瓖，或余黨所為”。[4](P139-146)由于研究側(cè)重點不同，以上結(jié)論均沒有深入分析碑文作者。筆者通過分析碑文，結(jié)合其它古籍史料記載，認為《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的作者是姜瓖。姜瓖“陜西榆林人，世為明將。崇禎間，掛鎮(zhèn)朔將軍印，鎮(zhèn)守大同”。[5](P616)

（一）姜瓖投誠大順軍

碑文所載“云岡以甲申三月，為闖寇過天星盤踞”。“過天星”是明末農(nóng)民起義中一些起義領袖經(jīng)常會使用的諢號。《云中郡志》明確記載“崇禎十七年甲申春，闖難陡發(fā)，偽兵西來。三月初六日，兵過陽和，留住一宿。東行，鎮(zhèn)城所留偽總兵張?zhí)炝仗栠^天星者，殺戮兇暴，居民重足兩閱月”。[6](P486-487)因此，碑文中的“過天星”就是明末農(nóng)民起義將領張?zhí)炝铡?/p>

順治元年(1644 年)，李自成東進北京途中，不斷攻城掠池，三月進入大同。此時“兵民皆欲降，命城守不應。總兵朱三樂自刎，巡撫衛(wèi)景瑗、督理糧儲戶部郎中徐有聲、朱家仕俱死之。文學李若葵闔家九人自縊。先題曰‘一門完節(jié)’。李自成入大同六日，殺代府宗室殆盡，留偽將張?zhí)炝帐刂?。”[7](P1374)大同城被大順軍順利占領，并且由起義軍將領張?zhí)炝真?zhèn)守。而李自成入占大同，起關(guān)鍵作用的是大同總兵姜瓖。

針對農(nóng)民起義軍不斷奪取政權(quán)一事，有寧愿誓死保存名節(jié)者，也有投機取巧看明朝大勢已去斷然投降者。大明王朝窮途末路江河日下，李自成大順政權(quán)如日東升，因此，鎮(zhèn)守大同總兵姜瓖認為農(nóng)民軍拿下山西只是時間問題。大順政權(quán)雖然深受兵民歡迎，但李自成能夠順利奪取大同城，姜瓖功不可沒。李自成自順治元年(1644 年)初破太原，便攻寧武。當時，守關(guān)鎮(zhèn)臣周遇吉誓死抵抗，城破被殺。寧武一役，農(nóng)民軍受創(chuàng)亦深。李自成認為“自此達燕京，尚有大同、宣府、居庸、陽和等鎮(zhèn)皆宿重兵，使盡如寧武連袂受戮矣，不若姑回陜休息，相機載舉?！盵8](P738)寧武總兵周遇吉頑強抵抗，使李自成東進之路受到極大阻礙，心生怯意，因此，決定暫停東進。此時，“忽收得大同總兵姜瓖降表，自成喜甚?！盵8](P738)屯有重兵的大同鎮(zhèn)不戰(zhàn)而降，宣府亦投降。因此，李自成一路向西，攻入北京?！都咨陚餍配洝芬嘤性敿氂涊d：

闖入西安，榆林總兵姜讓先趨降闖。而大同總兵姜瓖、陽和副總兵姜瑄皆讓弟也。闖將攻大同，讓先騎至城下，約瓖偽以觀兵設仗，出城迎闖，降之。瓖復入城，開門延賊，闖入即縛瓖，命斬之。而數(shù)其罪曰：“朝廷以要害重鎮(zhèn)寄若，若何首降？”瓖無辭。而闖將張?zhí)炝衷唬骸皩⒂ň?，而殺首降非所以勸歸順也，不如釋之，以招將來之士?！弊猿蓮闹?。遂釋瓖，而使天林鎮(zhèn)大同，守之。瓖叩謝張。張曰：“國家創(chuàng)大業(yè)，招徠服遠之始，固應如是，何敢當謝。”[9](P493-494)

李闖王農(nóng)民軍攻打大同時，大同鎮(zhèn)總兵姜瓖在其兄姜讓的授議下，以隆重的禮節(jié)出大同城投降李闖王。姜瓖本以為自己獻城能夠得到李自成的認可，但結(jié)果卻與愿違。李自成反而因為姜瓖叛明，想要殺掉他。后來因為有張?zhí)炝盏膭裾f，姜瓖才得以幸免。隨后，李自成繼續(xù)北上，留下張?zhí)炝真?zhèn)守大同。

（二）姜瓖斬殺張?zhí)炝?/h3>

隨著大順軍山海關(guān)戰(zhàn)役的失敗，姜瓖又叛變大順軍，刺殺張?zhí)炝?，瓦解了農(nóng)民軍駐防大同軍隊，“使李自成放棄北京后，固守山西的計劃轉(zhuǎn)眼就落了空”。[10](P268)據(jù)載：

及闖東出,敗于關(guān)門，西遁。清兵且入。瓖即單騎走陽和，假其弟瑄部兵數(shù)百，疾趨大同，欲入大同。聞吳兵將來，城守不欲啟，天林曰：“此獨瓖至，必酬向者勸王不殺德也?！泵鼏㈤T內(nèi)，瓖等部卒盡入，瓖入即縛天林，斬之。而守城以待清兵入，即以殺天林賜功鎮(zhèn)。[9](P494)

漢族地主中的許多人，大約從崇禎十六年（1643年）冬開始，已經(jīng)看出明王朝氣數(shù)將盡。他們在這場社會大動蕩中倉皇四顧，尋求新的保護者，見李自成的大順軍如日東升，很自然地把保護自身利益的希望寄托于大順政權(quán)。然而，漢族地主們很快失望了?；菊叻矫?，李自成等大順政權(quán)的領導人仍然堅持維護農(nóng)民階級的利益，對官紳實行追臟助餉，大大損害了這些人的利益。

1644 年，李自成大順軍在山海關(guān)戰(zhàn)役中的失敗和被迫放棄北京，在全國產(chǎn)生了巨大的反響。農(nóng)民軍自從崇禎十四年（1641 年）以來幾乎是戰(zhàn)無不利，攻無不克，卻在一次關(guān)鍵性的戰(zhàn)役中遭到重大挫折，士氣大受影響。清軍旗開得勝，一舉拿下北京，邁出了多年夢寐以求的進取中原的第一步，自然興高采烈，信心大增。當山海關(guān)戰(zhàn)役大順軍失敗、北京陷落之際，各地官紳地主認為時機已到，紛紛叛變大順軍。

大同總兵姜瓖，自然打起了歸清的旗號。當過天星張?zhí)炝帐呐c清朝抵抗到底之時，姜瓖“即單騎走陽和，假其弟瑄部兵數(shù)百，疾趨大同”。張?zhí)炝諞]有識破姜瓖的陰謀詭計，誤以為他會報答其救命之恩，在沒有任何防備打開城門之際，即被姜瓖生縛并斬殺，籍此向清廷邀功。

（三）碑文與史書記載的一致性

《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作者以第一人稱寫到“余不揣螳螂，馳軍士千人，于五月朔十日，一舉而克復之。生縛過天星，寸磔以快云憤怒。使非慈云慧月之照，何以有此？”此正是清軍入犯之際，姜瓖叛變大順軍，從陽和借軍，趁張?zhí)炝詹粋涠u殺其之時。姜瓖逆殺張?zhí)炝諘r間，碑文中載為“五月朔十日”。雖然《甲申傳信錄》沒有明確時間記載，《云中郡志》卻載：“鎮(zhèn)城所留偽總兵張?zhí)炝仗栠^天星者，殺戮兇暴，居民重足兩閱月，而國威東震。陽和軍民約與鎮(zhèn)城軍民內(nèi)應，于是殺天琳及偽中軍張黑臉，恢復大同，時五月初十日也”。[6](P486-487)

碑文所記斬殺過天星一事與《續(xù)表忠記》《甲申傳信錄》《云中郡志》等史料所載內(nèi)容及時間相一致。尤其碑文通過第一人稱“余”展開陳述，確定碑文作者系姜瓖無疑。事實上大順軍在大同留了上萬重兵，之所以姜瓖能夠叛變得逞，著名明史專家顧誠先生曾在《明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史》一書中提到主要原因有二：“一是沒有解除明朝投降總兵姜瓖等人的兵權(quán)，二是防范不嚴?！盵10](P277)

（四）《左云縣志》不載其名之原因

姜瓖叛變大順政權(quán)后，清廷命其佩征西前將軍印鎮(zhèn)守大同。雖然姜瓖是一鎮(zhèn)之首，但由于多爾袞不信任姜瓖，派和碩英親王阿濟格鎮(zhèn)守大同，顯然，架空了總兵姜瓖的權(quán)利。順治五年（1649 年）十二月初三日，大同總督、司道、餉司、知府各官，出城驗草，“大同總兵官姜瓖，閉門叛?！盵11]（卷41，戊戌條）姜瓖打起“反清復明”的旗號，與清軍對峙，很快在大同及山西其它地區(qū)掀起了反清之風。清廷命令英王率領諸多王公將士前往大同征討姜瓖，多爾袞也兩次親臨大同指揮打仗，雙方僵持了9 個月，最后，城中糧草將盡，兵民疾苦，姜瓖麾下總兵楊振威等人密謀造反，斬姜瓖首級并將其交付給清軍，打開城門迎降。

清軍進入大同城之后，多爾袞諭和碩英親王：“斬獻姜瓖之楊振威等二十三員及家屬并所屬兵六百名，俱著留養(yǎng)，仍帶來京。其余從逆之官吏兵民，盡行誅之。將大同城垣自垛徹去五尺。其城樓房舍、不得焚毀?！盵11]（卷46，戊午條）此番“姜逆”導致大同府生靈涂炭，遭受前所未有的破壞，不得不于順治六年（1649 年）東遷移至陽和衛(wèi)（今陽高縣），改名為陽和府，大同縣遷至西安堡（今懷仁縣西安堡）。

姜瓖身為明朝將領，投降大順政權(quán)；張?zhí)炝諏ζ溆芯让?，不思回報，反而將張?zhí)炝諗貧?，投降清朝；多爾袞封其為大同?zhèn)總兵，卻不被信任，權(quán)利被削弱，又反清復明。姜瓖背主忘恩，首鼠兩端，丟掉了家國大義，實在令人不齒。這也是《左云縣志》收錄碑文，不載其名的原因。

二、順治元年至三年云岡石窟修繕活動

對于云岡石窟的修繕活動，自北魏以來，歷經(jīng)北齊、隋、唐，至遼大規(guī)模重修，可惜被金付之一炬，金在遼基礎上繼續(xù)修繕。及至明朝，大同成為明蒙交戰(zhàn)的前沿地帶，明廷特別注重軍事防御設施的修建，在大同地區(qū)修建了大量的防御工程，而云岡堡的修建在一定程度上更是造成對石窟的破壞。明末農(nóng)民起義軍盤踞云岡，對云岡石窟更是造成了極大破壞。

（一）明代云岡石窟概況

明代對云岡石窟的文獻記載主要是云岡十寺，其它記載相對較少。云岡十寺修建于北魏時期，遼代在北魏基礎上在云岡石窟窟前修建了巨大的木構(gòu)建筑，可惜于遼末遭到破壞。金太宗完顏晟執(zhí)政后，又開始修復云岡十寺，推動了云岡石窟寺廟文化的進一步發(fā)展。據(jù)成化《山西通志》記載“石窟十寺，在大同府城西三十五里，后魏時建，始于神瑞，終于正光，凡七帝，歷百十有一年。其寺，一同升，二靈光，三鎮(zhèn)國，四護國，五崇福，六童子，七能仁，八華嚴，九天宮，十兜率。寺內(nèi)有元載（魏）所修石佛二十龕?！盵12](P77)由此可知，成化年間，云岡十寺存在。正德《大同府志》亦有相似記載。雖然正德《大同府志》有部分內(nèi)容抄襲成化《山西通志》，但是，云岡石窟作為當時的名勝古跡，撰修者對其現(xiàn)狀應該有所了解，因此，至遲在正德年間，云岡十寺還在。

宿白先生在《〈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的發(fā)現(xiàn)與研究》一文中認為云岡十寺有可能毀于明中葉“‘卒無寧歲’的韃靼之役過程中?！盵13](P103)云岡十寺具體毀于什么時候，沒有明確記載。但根據(jù)繪制于明萬歷三十一年（1603 年）的《宣大山西三鎮(zhèn)圖說》（圖1）中云岡堡圖說內(nèi)容可知，此時云岡石窟窟前樓閣依然存在。不知是后期重修，還是一直存在。該書作者楊時寧（1537-1609 年），萬歷二十九年（1601 年）擔任宣大山西總督。在其擔任總督期間，修撰了該書。由于該書是進奉給皇帝看的，宣、大、山西地區(qū)各官吏俱認真審核。尤其是卷2的《大同鎮(zhèn)總圖》，楊時寧與大同巡撫張悌同纂，且成書后由分守冀北道兵備僉事李芳、分巡冀北兵備僉事陳所學、陽和兵備副使劉汝康共同校正，準確性更高，相較于其它涉及大同鎮(zhèn)的邊地圖書記述更為準確、詳細，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同時，吳伯與①伯與，字福生，宣城人。萬歷癸丑進士，除戶部主事，歷郎中、出為浙江布政司參議，遷廣東按察副使。的《游石佛寺》碑文中也有這樣的記載：“奇樹映樓閣以蔥蘢，丹膏并異卉而冥密。”[14]（P106）《游石佛寺記》是吳伯與在萬歷四十七年（1619 年）與友人徐檀燕、王振宇同游云岡石佛寺所寫，刻于萬歷四十八年（1620 年）。據(jù)此可知，在萬歷四十八年，云岡石窟亦是奇樹映樓閣以蔥蘢。

圖1 《宣大山西三鎮(zhèn)圖說》（萬歷秘閣本）

明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云岡以甲申三月，為闖寇過天星盤踞，屠人之肉，覆人之居，天日為晦，又何有于剎耶？”云岡十寺被過天星所毀。宿白先生也曾提到崇禎十七年（1644年）明末恢復的云岡寺院又毀于闖將過天星之手。[13](P77)大同地方史志學者姚斌先生亦認為張?zhí)炝諢龤Я酥匦抻谶|金時期的云岡十寺窟檐木構(gòu)建筑。[4](P139-146)

（二）姜瓖修繕具體內(nèi)容

姜瓖叛大順軍成功，繼續(xù)鎮(zhèn)守大同。其把斬殺過天星的功勞歸結(jié)為“使非慈云慧月之照，何以有此？”同時，經(jīng)過明末農(nóng)民戰(zhàn)爭的洗禮，云岡石窟籠罩在烏煙瘴氣之下，姜瓖“因感佛土當凈之義，于是鳩工庀材重修，以董厥事?！贝罅φ偌と速徺I材料，重新修葺云岡石窟，試圖洗去大同佛門凈地的戾氣。當然，姜瓖修繕云岡石窟還有一個更深層次原因，即響應清廷的宗教政策，維護清廷的統(tǒng)治，向清廷表忠。滿清入關(guān)后，為鞏固政權(quán)，順治時期就制定了“黜邪崇正”的宗教政策。打壓旁門左道宗教信仰，對于中原流傳已久的佛、道二教，既肯定其為善去惡的積極作用，又強調(diào)其必須在官方力量的統(tǒng)管之下。正如碑文所言“況今上以神圣開天，崇儒重釋，度越往古；行舉天下，皆為清凈土、極樂國，豈僅區(qū)區(qū)三云哉？”

該次修繕活動從順治元年六月至順治三年五月，用時兩年。具體修繕內(nèi)容，《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中沒有詳細記載，只是末尾有姜瓖所做偈一首，偈云：“云西有石白磷磷，靈根盡化如來身；不垢不壞幾千春，念彼慧力生云人；刃不傷兮火不焚，何以報之剎維新；輝煌金碧自嶙峋，樂國永永無氛塵?！边@首偈語不僅體現(xiàn)了姜瓖對石窟的一個認識，同時，也提到了唯有“輝煌金碧自嶙峋”，才能達到“何以報之剎維新”的目的。據(jù)此可推測，姜瓖的具體修繕活動應該包括能使石窟金碧輝煌、燦然一新的項目，諸如彩塑、金裝、補修等修繕內(nèi)容。

此外，順治元年至順治三年，云岡石窟修繕活動還重修了第7、第8 窟窟前木構(gòu)建筑。對于第7、8 窟窟前木構(gòu)建筑，絕大多數(shù)研究者認為是順治八年佟養(yǎng)量所修。②參見姚斌:《明清時期對云岡石窟的保護與破壞》，《云岡國際學術(shù)研討會論文集·保護卷》，文物出版社，2005年,第139-146頁；云岡石窟文物研究所：《云岡保護五十年》，文物出版社，2005年；王恒：《云岡石窟詞典》，江蘇美術(shù)出版社，2012年。據(jù)《云岡日錄》載：“第三窟（第七窟）雖然壞了，但仍有一座樓閣立在那里。樓閣屋檐上方，懸掛著一塊匾額，上面書有‘西來第一山’五個大字，右側(cè)雕刻著‘順治四年歲次丁亥菊月之吉’一行字，左側(cè)雕刻著‘兵部尚書兼都御史馬國柱立’這一署名?！盵15](P103)馬國柱“遼陽人，魁偉有大略，順治三年總督宣大山西軍務……在任二年，多善政，調(diào)江南總督?！盵16](P360)其在山西任職總督時間是順治三年、四年。順治四年（1647年）秋七月，清廷“升宣大總督兵部右侍郎馬國柱，為兵部尚書兼都察院右都御史，總督江南、江西、河南等處?！盵11](卷33,戊午條)這塊匾額是總督馬國柱于順治四年九月離任之前為云岡石窟所立，并懸掛于第7窟樓閣屋檐上。

云岡石窟清代匾額目前已知的共有24塊，除了掛在山門院天王殿及山門兩側(cè)的5塊匾額，還有掛在第8 窟的“佛籟洞”及第7 窟的“西來第一山”木質(zhì)匾額2塊，其余17 塊均掛在第5、6 窟。據(jù)此可知，無論是康熙御書的“莊嚴法相”還是總督兵馬侍郎佟養(yǎng)量的“大佛閣”抑或是“神靈默佑”“佛光普照”等眾多木質(zhì)匾額，都是盡可能掛在第5、6窟。因此，如果云岡石窟第5、6、7、8窟窟前木構(gòu)建筑都是總督佟養(yǎng)量于順治八年（1651年）所修，那么總督馬國柱所書匾額一定是掛在規(guī)模更大的第5、6窟，而不是規(guī)模狹小簡陋的第7窟。“西來第一山”匾額緣何掛在第7窟呢，原因只能是順治四年只有第7、8窟有窟前木構(gòu)建筑，第5、6窟沒有。據(jù)此認為，順治元年至順治三年姜瓖修繕云岡石窟的活動還包括修繕第7、8窟窟前木構(gòu)建筑。

云岡石窟第7、8 兩窟系雙窟，建筑形制相似，宿白先生曾推斷這兩窟是云岡十寺之一“護國寺”。第8 窟窟前木構(gòu)建筑早在20 世紀初對云岡調(diào)查時，已經(jīng)不復存在，只剩下第7 窟?！对茖叩目脊艑W研究》載：“第8 窟的樓閣在東方文化研究所調(diào)查時，業(yè)已坍塌毀壞。”[17](P115)《云岡石窟詞典》也寫道：“第7、8 窟窟檐規(guī)模較小，且較為簡陋已經(jīng)散架，其中第8 窟的窟檐多年不存?！盵18](P170)《云岡保護五十年》亦載：“第8 窟原來應與第7 窟一樣，建有木結(jié)構(gòu)的窟檐?！盵19](P26)

結(jié)語

綜上所述，《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作者為投降李自成農(nóng)民軍、斬殺過天星張?zhí)炝?、投降清朝及最后又舉起反清復明大旗的大同總兵姜瓖。姜瓖首鼠兩端，見風使舵，拋卻了國家大義，因此，光緒版《左云縣志》搜錄碑文，不載其名。這次修繕活動也為佟養(yǎng)量順治八年（1651年）的對云岡石窟的修繕奠定了扎實基礎，正是有了前期兩年的修繕，才使的佟養(yǎng)量于順治八年的修繕工程，縮短了維修時間?！吨匦拊茖鹚卤洝匪浭侨肭宓牡谝淮涡蘅樆顒?，修繕時間兩年，修繕內(nèi)容一是彩塑、金裝、補修石窟佛像，二是修建第7、8窟窟前木構(gòu)建筑?？甲C《重修云岡石佛寺碑記》作者，探討其修繕內(nèi)容，對于梳理云岡石窟保護史、發(fā)展史是不可或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