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新波
小說中的主要人物形象和作者的關系,歷來是文學界爭論的一大熱點。羅蘭·巴特提出“作者已死”,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關于“有我之境”和“無我之境”的觀點,以上都沒有完全否定作者的存在,而是強調對文本解讀需要“進得去”也要“出得來”,既需“知人論世”,也要學會“以本為本、就事論事”,由此擁有個性化的理解,形成自己的閱讀經驗。本文以選擇性必修(上冊)第三單元為例,引導學生分析文學作品中的人物形象,通過比較遷移、替換代入、聯(lián)系拓展等方法探究主要人物塑造意義。
小說人物常和作者具有相似的身世經歷、相似的性格特征等,作品形象和作者相互映射,構成雙重形象。教師指引學生找出學習提示相關表述,在了解全文內容的基礎上,主要從教材節(jié)選文本中尋找具體印證。
1.自傳式的人物形象
《大衛(wèi)·科波菲爾》是帶有一點兒自傳性質的小說,小說描寫了大衛(wèi)克服了重重困難最終成長為一個有成就的小說家,而課文節(jié)選部分出場的米考伯夫婦也有狄更斯父母的影子,以上提示既能讓學生對主要內容有大致了解,也能幫助其快速檢索詞句獲得關鍵信息。學生首先從敘述視角入手,提出第一人稱的運用便于作者直接講述經歷,更利于抒發(fā)情感。如“我”不厭其煩地一次次講述米考伯夫婦的矛盾之處,他們看似因為債務憂心忡忡,焦慮不安,甚至拿出刀來要死要活,乃至真正惹上官司,但是“我”所見到的該擦亮的皮鞋、“我”所聞到廚房爐子該有的牛排味道、“我”所聽說的該玩的九柱戲和在監(jiān)獄里向“我”借了一先令買來喝的黑啤酒,無不連接著小說人物和文本作者,并由此建立更為全面、深刻、廣闊的聯(lián)系。作者正是借著以上社會生活的矛盾沖突,通過“我”的觀察思考、情緒變化、分析判斷和自我反思,最終實現(xiàn)成長,教師適時指出這一過程之所以打動人心,正是因為作者自傳式的真實且?guī)в刑弁吹膶懽鳌?/p>
2.自省式的人生寫照
通過學習提示,學生得知托爾斯泰好幾部作品的主人公都以“聶赫留朵夫”命名,雖然故事不同卻有相似的性格——心存善念而又有不少缺點,是現(xiàn)實生活和道德理想的矛盾集中點。節(jié)選文部分主要寫的是男女主人公在監(jiān)獄相遇的情節(jié),這種不完美的性格體現(xiàn)在聶赫留朵夫身上就是他曾經始亂終棄,但還是想通過用金錢幫助瑪絲洛娃達到自我贖罪的目的。作者的態(tài)度沒有直接表現(xiàn),而是借女主角鄙夷不屑的言行和冷漠無視的神情傳達,當然也得到學生的閱讀共鳴:對物質的過度推崇導致道德淪喪,但也制造矛盾沖突為聶赫留朵夫留下足夠的“自省”空間,這是作者隱藏在小說人物背后沉默而深遠的抵達。出身俄國貴族的托爾斯泰,卻在82歲高齡拋棄優(yōu)渥家庭出走,以毅然決絕的態(tài)度對抗自己所處的貴族階級,這一貫穿整個生命的旋律終于發(fā)出了振聾發(fā)聵的最強音。
3.理想化的人物化身
海明威的小說語言簡練但又充滿內在張力,運用著名的“冰山原則”分析節(jié)選文,更能全面分析圣地亞哥這一人物形象。雖然海面上就只有圣地亞哥一個人,但是他卻并不孤單,不僅有天地風浪為伴,還有各種鯊魚和他戰(zhàn)斗,學生認為此處運用象征手法,恰到好處地將自然界的波詭云譎和人生中的坎坷艱險有機融合在一起。圣地亞哥的處境就是海明威處境的真實寫照,孤獨,年老,但內心充盈,不屈從于命運。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可以被打敗,這是海明威理想化的人物化身。但理想不等于現(xiàn)實生活,隨著年老體衰,文學創(chuàng)造力逐漸衰敗,海明威最終在孤獨中自殺身亡,這是一個硬漢悲壯的人生結局,也是一個理想化人物的最終歸宿。
縱覽三篇節(jié)選文,學生能夠明確感知作者的存在,而且通過閱讀分析小說人物行為舉止和性格特點,逐步體會到作者的寫作意圖——借別人的故事觀照自己,進而實現(xiàn)自我治愈。
作者對筆下人物難免帶有主觀情感,是自身思想的表達,心靈的流淌,精神的寫照。教師帶領學生與人物對話,尋找與自己心靈的契合點,實現(xiàn)精神共鳴,抒發(fā)個人情感。
1.抒發(fā)個人情感
通過橫向比較,不難發(fā)現(xiàn),幾個人物身上留下的相同情感密碼可概括為幾個關鍵詞:孤獨、精神抗爭和不完美。大衛(wèi)已是孤兒,遭繼父謀害而成為童工,學生挑出“我整天都在貨行里干活兒……從來沒有人給過我任何勸告、建議、鼓勵、安慰、幫助和支持”嘗試代入角色朗讀,以突出重音來表現(xiàn)控訴,以連讀短語來展示酸楚。文末那個“好像被看到的孩子”,學生認為就是小時候的大衛(wèi),是在孤獨中猶豫徘徊甚至痛苦了很久,才最終找回的那個本真和好奇的“我”。
靈魂的“孤獨”還體現(xiàn)在瑪絲洛娃的自尊中,在課文節(jié)選部分中,法庭相見的兩人早已云泥之別,但是她以“又嫌惡又妖魅又可憐”的笑一次次折磨聶赫留朵夫,甚至以要錢來達到作踐自己和隔絕他人的目的,學生分析認為自卑的她唯一的尊嚴就是享受的這種“可恥的孤獨”,其實很可憐。而同樣備受煎熬且得不到回應的聶赫留朵夫,則在魔鬼和自我之間由不斷的精神抗爭走向“復活”之路。
圣地亞哥雖是一個人但內心很強大,學生發(fā)現(xiàn)每次遇到危險前后似乎都有兩個“我”在對話,或分析形勢,或研判危險,或安慰鼓勁,作者所設計的這種精神博弈既有效推動情節(jié)發(fā)展,又與“硬漢”形象十分匹配,學生感受到老人不僅不孤單,還很享受這種孤獨。
狄更斯雖然“最寵愛”大衛(wèi),也要讓他經歷磨難得以成長;托爾斯泰好幾部作品的主人公都叫“聶赫留朵夫”,他們心存善念卻也有不少缺點;“一個人可以被毀滅,但不能被打敗”,是海明威借圣地亞哥之口喊出的“人的靈魂的尊嚴”。作家筆下的人物,或卑微,或崇高,但他們和作者有相同的精神追求,如同作者在寫作中對抗命運,在痛斥卑劣中追求高尚,在拒絕平庸中走向深刻,在不完美中走向完美。
2.彰顯時代價值
作者塑造典型人物的目的在于彰顯典型人物的社會意義、時代價值,在創(chuàng)造人物時自省,實現(xiàn)自我超越。無論大衛(wèi)、聶赫留朵夫、圣地亞哥,還是作者自己,都是一類典型的人物,這些人物個性鮮明,讓人過目難忘,甚至影響了很多人的成長,這就是典型人物的意義。
教師首先給學生介紹“扁形人物”和“圓形人物”的概念,幫助學生對三組人物進行深層解讀,剖析人物復雜的性格以及內外成因。接著給出這三篇現(xiàn)實主義小說不同的創(chuàng)作背景,鼓勵學生大膽遷移從一種人(“我”)到一類人(“我們”),分析作者塑造人物的社會功用,通過舉例論證和比較討論得出“文藝對社會生活產生作用”的結論,結合不同時代的文學評論思考其超時代的價值。
文以載道,文學作品是時代和社會的鏡像。因此我們要堅定作者對作品負責任這一基本觀點和立場,以此印證習近平總書記對文藝工作者提出的“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chuàng)作導向”的普遍性與規(guī)律性,也為符合當代高中生擁有國際視野、認同多元文化的要求,并在此過程中濡染其心靈,最終能夠為時代發(fā)聲,寫出中國好文章。
作者簡介:湖南省長沙市師大附中梅溪湖中學語文教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