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永清
孫大勇/圖
當初裝修房子的時候,因在高層,我和愛人都有不封陽臺的想法,這樣不覺得壓抑,室內(nèi)通風采光好,視野開闊,窗外面的風景更是一覽無余。疫情那段時間,為了“停課不停學”,愛人喜歡在陽臺上直播教學。平常,我喜歡坐在陽臺上看書,看窗外閑散的流云,在筆記本電腦上寫點小文章。夜間,幾盞小燈散發(fā)著朦朧柔和的光,將陽臺點綴得靜謐溫馨,我和愛人靜坐于陽臺,或看書談感悟,或探討知識交流教學心得,任時間靜靜流逝,有種“讀書消得潑茶香”的雅趣。
想起汪曾祺先生的《無事此靜坐》一文,文中提到他小時候讀書的場景:外祖父治家整飭,房屋清爽,窗明幾凈。幾棵梧桐樹下掩映著幾間空房,正墻上掛一條橫幅,上書“無事此靜坐”五個正楷大字。小小年紀的他很欣賞這詩中意境,常拿一本書,悄悄走進這房間,坐下來一看半天。也許他的博學睿智和骨子中的恬靜隱逸之氣正是從此開始生長的,終成一代名家。
其實,生活中的許多時光,都是可以用來靜坐的。閑暇時,我愛一個人爬山,走累了就小坐一會兒。靜坐于山腰,眼前有鳥兒撲棱棱地驚飛,頭頂有潔白的浮云飄過。親近山野的同時,也舒緩了心情;靜坐于林間溪畔,溪水淙淙,好鳥嚶嚶,常有頓悟之感;靜坐于山巔,群山莽莽,山峰逶迤,萬千氣象,盡收眼底,登臨之樂油然而生。靜坐山中,俗世喧囂皆隨風遠去,心中蔓生出一種安穩(wěn)與寧靜。
回到故鄉(xiāng),我靜坐于滄桑的土墻根下,像村中的老人一樣,抱著茶壺曬太陽。村莊多有槐樹,它們比村莊里的任何建筑都高大,風吹過,槐花飄零,如吹落紛紛揚揚的往事;村中小巷深幽,石板路面泛著青光,那上面,有浣衣的農(nóng)婦走過,有散學回來的稚子走過,有扛著犁耙歸來的耕夫走過。我靜坐于門前的石階上,像勞作歸來的父親一樣,安靜得像一塊石頭。穿過農(nóng)舍,我靜坐于田野之上,阡陌縱橫,炊煙裊裊。狗吠深巷中,雞鳴桑樹顛。那份恬靜悠然、古樸綿長。
身處鬧市,在周末的午后,我小坐于街頭棋牌攤兒前,看下棋雙方棋子敲得驚心動魄,“殺”得狼煙四起。一群中年人個個脖子伸得老長,吆五喝六地站腳助威;在未曦初曉的早晨,我小坐于巷子口,集市早已喧囂了,看老大爺用小推車推來滿車的蔬菜,小推車一顛簸,整片葉子的水珠就滾落了下來;在杏花春雨的晚上,我小坐于一家有溫度的小餐館,看室內(nèi)熱氣騰騰、聽室外細雨霏霏,三五好友,要一壺老酒,幾碟小菜,推杯換盞。那時燈火可親,酒意微醺,何等美妙。
靜坐并不是浪費時光,而是將身心交付給自然,讓自己慢下來,心境明朗起來,生活也因此變得豐滿而充盈。事實上,靜坐不僅是一種曠達的生命體驗,也是一種恬淡的情懷,一種曼妙的智慧。這既是一個人的清歡,也是身與心的回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