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簡介

北京文化守護人趙長安，1 9 9 3年投身于琉璃燒造事業(yè)，曾先后參與故宮博物院、國家博物館、南京明孝陵、山西五臺山等國內(nèi)諸多歷史建筑的修繕和復制工作，還為國外知名琉璃建筑提供設計和安裝指導。2 0 1 1年被評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琉璃燒制技藝北京市級代表性傳承人。2 0 2 3年被評為第三屆“北京大工匠”。

從古建到琉璃一腳踏入傳統(tǒng)技藝的世界

沿永定河一路西行，在進入京西深山之前，距離市中心不到三十公里的地方，琉璃渠村“琉璃之鄉(xiāng)”的牌坊格外顯眼。整個牌坊都是仿木結(jié)構(gòu)的琉璃制品組成，四根朱漆柱子上，青紅色的琉璃構(gòu)成了牌坊的主體，斗拱飛檐、華表脊獸無一不備。

趙長安并不是琉璃渠村人，他出生于附近的另外一個村莊。上世紀80年代，趙長安27歲時，在一次工廠合并中，沿著兒時的記憶，來到了琉璃渠村的琉璃制品廠，也就是古老的琉璃窯廠。

彼時，趙長安并不懂得琉璃的真正含義，他到琉璃制品廠，原本的目的是學做古建筑，跟著老師傅學習“吻作”技術(shù)。這是琉璃燒制的二十多道工序中的一環(huán)，在過去，每個師傅往往只精通其中的一個或者少數(shù)幾個環(huán)節(jié)。

“我剛剛?cè)胄械臅r候，可沒有現(xiàn)在的條件，那時候非常艱苦，很多人都走了?！壁w長安說，學習古建筑是一件考驗耐心、也考驗吃苦能力的事情，尤其是琉璃燒制，當時格外艱苦?！氨热?，干燥室主要功能是讓制作好的泥坯干燥。里面有個炕，夏天也燒著，外面三十多攝氏度，屋里五十多攝氏度，那時候連個電扇都沒有，人也得被‘烤著。”

剛剛進入琉璃廠的趙長安，按照原本的計劃學習古建，并從事各種仿古工藝品的制作。但沒過多久，他就被調(diào)入了專門從事琉璃燒制的技術(shù)科。

燒制一件琉璃制品，大約有二十多道主要工序，從選料、配料，到制模、制坯，再到干燥，然后還有素燒、上釉、釉燒等，完成了所有工序，檢驗合格后方能出廠。趙長安學習的吻作技術(shù)，是制坯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但到了技術(shù)科，所有的工作都需要了解。

從窯中到殿宇琉璃燒制不只是歷史記憶

雖然不是每個環(huán)節(jié)都要親自操作，但作為技術(shù)指導人員，趙長安需要掌握琉璃燒制每個環(huán)節(jié)的工作和質(zhì)量。和古建筑構(gòu)件制作、工藝品制作等不同，琉璃燒制有一整套完整的標準和技藝。每一個環(huán)節(jié)，都要從頭學起，復雜程度遠遠超出趙長安入行前的想象。

“以前對琉璃的認識，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就是琉璃瓦，覺得很簡單?！壁w長安說，直到入行之后才知道，僅僅琉璃瓦就有很多種，還有各種不同的琉璃構(gòu)件。“以故宮太和殿為例，太和殿是級別最高的建筑，但用瓦的數(shù)量不多，相對比較簡單，一共53種，其中脊獸算一種。如果太和殿的11個脊獸單獨計算，就是63種?！?/p>

之所以熟悉太和殿上的琉璃瓦，是因為在三十年的從業(yè)生涯中，趙長安參與了多次文物修復工作。和制作普通的琉璃工藝品不同，文物修復需要嚴格按照文物的原樣，一絲一毫都不能錯，甚至脊獸身上的一片羽毛都要一模一樣，這對燒制琉璃的人來說，無疑是一個極為龐大和艱辛的工程。

讓趙長安記憶最深刻的，無疑是2006年的太和殿大修。當時，太和殿頂?shù)牧鹆?gòu)件拆卸下來后，按照修舊如舊的原則，一部分琉璃瓦使用原來的瓦，一部分整體完整但釉面受損的瓦，打掉釉面后重新上釉燒制，還有一部分需要燒制新的琉璃瓦。而新燒的瓦，要和原來的形制完全相同。

這是一次最艱難的經(jīng)歷，也是趙長安琉璃生涯中最珍貴的經(jīng)驗?！凹公F制作中，最難的是仙人，我們光做模具就花了兩個多月。這座騎鳳仙人是明代的形制，工藝更復雜，要求也更高。我們制作的時候，要隨時審查構(gòu)件是否和文物一樣，用尺子量每一處的尺寸，比如鳳嘴到仙人臉的距離是否一樣等，如果不一樣，它就不符合文物原本的特征了?！?/p>

從傳承到傳播更多年輕人走進琉璃之鄉(xiāng)

2013年，為故宮大修工程燒制完最后一批琉璃后，有著七百多年歷史的琉璃廠御窯停產(chǎn)，窯火熄滅。這一停直到2019年才出現(xiàn)轉(zhuǎn)機。北京制定三條文化帶建設規(guī)劃，其中一條為西山永定河文化帶，而琉璃渠村的琉璃窯廠，恰恰就在西山永定河文化帶中。同一年，廢棄的琉璃廠開啟了一項琉璃文創(chuàng)園的改造項目，計劃將廢棄的琉璃窯廠改造成琉璃文創(chuàng)園，這也是北京唯一一座以琉璃為主題的文創(chuàng)園。

這項工程歷時三年多，在2023年2月2 4日，文創(chuàng)園改造完成，七百六十年傳承的琉璃窯，在熄火整整十年后，重新燃起。趙長安也再一次回到了他工作數(shù)十年的地方，此時，距離他成為琉璃燒制非遺傳承人，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二年。

從業(yè)三十年，趙長安得到過許多前輩匠人的指導。“當年，我來廠工作時才發(fā)現(xiàn)，傳統(tǒng)意義上的老師傅們都已經(jīng)退休。為了更好地精進技藝，將琉璃文化發(fā)揚光大，我拜已退休多年、德高望重的琉璃燒制技藝老技師李朝元、范淑英夫婦為師，老人們毫無保留地將自身的技術(shù)教授給了我?！?img src="https://cimg.fx361.com/images/2024/07/14/qkimagesc415c415202310c41520231009-4-l.jpg"/>

如今，趙長安也以同樣的方式，將琉璃燒制的技藝傳給年輕人。在文創(chuàng)園中，有許多年輕的學習者，他們跟著趙長安，一點一滴地學習這項千年技藝。

2023年3月，窯火重燃之后，趙長安有了一個新的想法，復制太和殿上的“正吻”，以此作為傳承技藝的一次學習。正吻，又叫螭吻、鴟吻等，傳說是龍生九子之一，形狀為魚龍合體，多用作傳統(tǒng)建筑的脊獸。太和殿上的正吻是形制最大的一座，高4.3米，重4噸多。

為復制這座正吻，趙長安帶著同事和學生拍攝太和殿正吻的照片，制成圖樣，開始打坯倒模。趙長安估計，完全燒出來，“前前后后差不多要一年，但確實值得。除了為學員們提供一個制作大型琉璃構(gòu)件的機會之外，燒成的作品也是展示琉璃文化的重要部分。我們打算燒成后就放在文創(chuàng)園區(qū)，到時候來到文創(chuàng)園的人們可以借此了解琉璃文化，并把琉璃文化傳播給更多人?！?/p>

文/周懷宗 攝影/郭延冰 王子誠 王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