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守正
浙江省新昌中學高三(13)班
這是南方處于偏僻一隅的小城,也是一座在發(fā)展浪潮的推動下冉冉上升的城市。每天傍晚總能見到高吊塔的黑影,映襯在淺橙色的天幕中,顯出了南方少有的曠遠與蕭瑟之感,我不覺熱血沸騰。也正是在這里,一座座高樓拔地而起,商圈里的夜晚則更加繁華:五彩的燈光在南方潮濕的空氣里你推我搡,五光十色的高樓下亦是霓虹在跳躍,游人如織,年輕人喜愛在這樣的夜晚聚集,于狂歡中度過有些混沌的夜晚。
城市朝氣蓬勃,人們的內(nèi)心往往難以寧靜,容易在反復的勞碌中導致麻木,患得患失,甚或遁入虛無?;蛟S,這時的人們更需要的,是一段可供獨自思考、體會漫漫人生里的平凡日子。在老一輩眼里,或許這日子集結(jié)了泛黃的照片與日記,還有那已逝時代的影子:房子不高,燈火不炫目,街巷不像現(xiàn)在這般寬敞,那時候都是烏瓦泥墻,房子周圍高高低低地站著些樹,不太整齊,雖雜亂卻顯得自然與妥帖;老人們則在街頭巷尾找到能乘涼的地方,搬凳子坐下,不時用親切的鄉(xiāng)音同路過的人打著招呼,再談論些家長里短;孩童在斑駁的日影下演繹傳奇故事。在如此時空里到處走走,當然還可能會碰見一些老物件,比如說長著苔痕的半截城墻、隨意堆放著的幾輛老黃包車等,那些老物件在少年們眼中或許神秘十足。
那牧歌般的生活,簡單到可以存儲在回憶的硬盤中,簡單到只剩下了不可名狀的懷念和熱愛,四季不變。
天剛蒙蒙亮,小巷出口處便飄起裊裊炊煙——更準確一點說,那是揭開蒸籠蓋子時盡力向外逃竄的白色水汽。附近的春餅攤上也不約而同地響起了“噼啪”聲。饑腸轆轆的人似乎是聽到了召喚,睡眼蒙眬中就將冒著水汽的早餐送入胃中?;蛟S是為了那晚歸的疲憊的人能短暫休息,這時候的攤主也不吆喝,更不用擴音喇叭招攬生意,只是待幾個熟悉的面孔走近以后,用鄉(xiāng)音親切招呼著。塑料袋冒著熱氣,被來來往往的人拎著耳朵,撥開人間云霧,走出了小巷。
太陽漸漸升高了,巷子里的水汽也漸漸消失了,這里恢復了夜一般的安寧。只有昨夜晚歸的人才懶洋洋地出了家門,或是在自家院子里逛逛,看看陽光在地上灑下的點點光斑,聽聽飛鳥劃過天空的聲音,同路過的伸著懶腰的幾只老貓打聲招呼。記得在那屏幕里面的世界還沒這么豐富的時候,悠閑的人總愛出門走走:吃完飯走兩步,碰見舊友走兩步,天氣好了走兩步……
我最喜歡的則是在傍晚時分。傍晚的陽光,總能在起伏的山巒和兩側(cè)一些較高的房屋中間找到一條明亮的路,把溫暖的色彩掛在小路的盡頭。道路彎曲處,橙黃色的光彩在光滑的磚塊和落著灰塵的玻璃窗上跳躍,似乎在不曾起舞的日子里,陽光也覺得辜負了生命吧。
傍晚放學后,是孩子們最歡樂的時光,三三兩兩趕回來的孩子總在天黑前聚集起來,捧著愛不釋手的玩具在九曲回腸的小巷子里追逐著。追逐聲、嬉鬧聲,父母炒菜時翻動鍋鏟的清脆聲響,伴隨著幾聲零星的狗叫和鞭炮炸響的聲音,構(gòu)成了一幕夕陽余暉下最熱鬧的光景,構(gòu)成了悠悠歲月里的回憶。
世界漸漸進入夜的懷抱,嬉鬧聲漸漸消失了,窗戶里的燈火亮了起來。在那些日子里,人們大多遵循著千百年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規(guī)律,早早回到了自己棲息的溫暖角落里,在安寧的環(huán)境中漸漸紓解疲憊。窗口的燈光逐漸稀落,最終只剩下孤獨佇立、遙遙相望的路燈,它們懷抱著人間燈火的種子,等著晚歸的人經(jīng)過。這時候熱鬧的是夜空,一片繁星似碎銀般鑲嵌在干凈的天幕里,參差錯落間引出無限遐思。亙古的星空,古往今來都是智慧的人們所夢想的、思考的舞臺。偶爾一輪極其皎潔的月亮就掛在了頭頂,以小片暗淡的星光為代價,換得人間寂靜處的似水溫柔。
人們對于眼前的一切都習以為常,但也在這平靜流淌的時光里,人們找到無數(shù)美好事物,在無數(shù)人間瑣碎里品得世界的脈脈溫情。我寫下的這些文字,不為訴說我們現(xiàn)在失去了什么、應該尋找什么,只為訴說些那悠悠歲月里的安寧、喧鬧世界深處的天朗氣清。
我心安處,是那記憶里的地方,于喧鬧中寂靜,于平靜中翻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