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煒
突生變故
這是一年一度的同學會,程昱被顧同硬拉著來了。寒暄過后,程昱習慣性地偎進了一個角落,冷眼旁觀。
六點二十分,顧同夸張地大喊一句:“班花駕到——”大家目光齊向門口望去。只見打扮得高貴典雅的凌曉菲和穿一身筆挺西裝的吳征笑吟吟地走進來,跟大家一一打招呼。
凌曉菲走到程昱面前,笑吟吟地問道:“阿昱,你還好吧?”程昱說:“還好,老樣子?!?/p>
吳征說:“你說你一個公安大學的高材生,當個片兒警,成天跟一群老頭老太太打交道,有啥意思?不成就到我們公司來吧。最起碼,還能當個安全總監(jiān)?!背剃判πφf:“我感覺挺好的?!眳钦髌擦似沧?。凌曉菲苦笑了一下,欲言又止。
六點三十分,同學會正式開始。班長慷慨激昂地講了話,然后大家開始喝酒、吃飯、聊天。他們包了一個自助餐廳,餐飲自取,找聊得來的人聚一堆,自然有了分桌。也有幾個活躍人物滿場飛。程昱仍舊坐在角落里。凌曉菲仍然是焦點人物,身邊圍著好幾個男女。
吳征端著食盤坐到他身側:“怎么樣,考慮考慮我的建議?對了,我準備單干。你來了,就算是公司的元老,我給你股份,怎么樣?”程昱不置可否,卻轉移了話題:“你們倆該結婚了吧?”吳征說:“得過陣子了。我這創(chuàng)業(yè)呢,太費心費力了。你怎么樣,還單著呢?”程昱就笑:“單著多好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p>
同學會的氣氛是快樂的。忽然,幾個同學一聲驚呼,程昱循聲望去,凌曉菲捂著肚子倒在地上。他三兩步奔過去,只見凌曉菲蜷縮在地上,緊捂著肚子,表情痛苦,臉色煞白,額頭上冒出冷汗來。程昱對顧同喊道:“快打120!”顧同應了一聲,忙到一旁去撥打120。程昱問:“怎么難受?”凌曉菲艱難地說:“肚子疼……”程昱連忙來到吧臺,看有個空酒瓶,就倒了一瓶熱水,放到凌曉菲腹部。
很快,急救車趕來。幾個男生幫著醫(yī)生把凌曉菲抬上了救護車。程昱問醫(yī)生:“她怎么啦?”醫(yī)生說:“像是吃壞了肚子。”急救車風馳電掣般地走了。出了這樣的事,大家興致全無,同時又猜測凌曉菲怎么會吃壞肚子。不知不覺中,大家就把目光投向程昱。程昱蹙眉說道:“飯店里的東西,味道可能差點兒,但衛(wèi)生是有保證的。所以我覺得,她不像是吃壞了肚子,倒像是中毒?!?/p>
大家驚叫出聲:“中毒?”雖然覺得不可思議,但誰也不敢反駁。班長清了清嗓子,說道:“誰跟我去醫(yī)院?就吳征一個人,怕忙不過來。要女生?!碧K敏說:“我跟你去吧?!卑嚅L帶著蘇敏走了。剩下的人各自散了。
一上車,顧同就忍不住問道:“你說她中毒了,會是誰下的毒呢?”程昱說:“不知道。但只有她一個人中毒,就有些蹊蹺了?!彼睦镞€記掛著凌曉菲,一時有些失神。真的會有人對她下毒嗎?那得多恨她呀。
爭 吵
凌晨兩點,班長在同學群里發(fā)布消息,說凌曉菲已經沒大事了。他建議大家給凌曉菲發(fā)些紅包,以示慰問。大家都說這是應該的。程昱私信班長,問凌曉菲到底是怎么回事。班長回復,醫(yī)生只說凌曉菲輕微中毒,給她洗了胃。
凌曉菲在醫(yī)院住了三天,就康復出院了。她在群里發(fā)了消息,感謝大家。程昱心里卻結著好大一個疙瘩。又過了三四天,他實在忍不住了,決定找凌曉菲問問。他給凌曉菲打了電話,凌曉菲說晚上七點以后她有時間,兩個人就約好晚上七點見。凌曉菲還住在她媽媽家,跟程昱家在一個小區(qū),只隔著幾棟樓。
程昱先回家吃飯。老媽一邊做飯一邊警告他,以后少喝飲料少吃快餐,還舉例:“曉菲天天喝咖啡、吃快餐,還說是時尚,結果呢?貧血,都住院啦!她這還算是輕的。要是吃多了,沒準連孩子都生不了!”
程昱吃驚地問道:“媽,你說曉菲她咋啦?”
凌家和程家是多年的老鄰居,關系非同一般。后來老城改造,他們又一同搬到了現(xiàn)在所住的小區(qū)。程昱的媽媽一直以為凌曉菲會給她當兒媳婦,結果后來看到凌曉菲找了男朋友,她一個勁兒地罵兒子是笨蛋。聽程昱問起,老媽說,曉菲貧血,有天暈倒在路上,她父母接到電話,趕緊把她送到了醫(yī)院,在醫(yī)院住了好幾天。
程昱追問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
老媽想了想說,有十多天了。
程昱簡單一推算,更覺得不對了。十多天前,凌曉菲暈倒住院,幾天之后,舉辦同學會,她來參加,然后中毒住院。去參加同學會的時候,她應該是剛剛出院,難怪她臉色那么差,原來是貧血。
程昱到超市買了些禮物,奔著凌家去。路過小公園的時候,忽然聽到樹叢后有兩個人在低聲爭吵,程昱聽出是凌曉菲和吳征。他不覺停住了腳步,豎起耳朵聽。
只聽凌曉菲氣嘟嘟地說道:“這事兒我不能干!”吳征急了:“你就眼看著我前期投入打水漂?你知道它對我有多重要嗎?這是我這輩子唯一的機會,要是失去了,我可能永遠都站不起來了!這時候還不肯幫我,你是真的愛我嗎?”凌曉菲說:“你怎么總是惦記著那個寶貝?那是我爺爺?shù)拿?。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怎么心安?”吳征說:“我只是暫借,絕不會不還他的。我都問好了,典當公司可以先保存三個月。我向你保證,只要公司一開張,馬上就能賺錢。賺到第一筆錢后,我就把它贖回來,不會讓你為難的。”凌曉菲似乎還沒下決心:“可是……”吳征急得直跺腳:“你還可是什么呀,再不下決心,就晚了!”
程昱暗暗訝異,吳征這是在鼓動凌曉菲偷她爺爺?shù)膶氊惸?。會是啥呢?程昱眼珠兒一轉,忽然生出個主意來。他提著禮物,轉而奔向凌爺爺家……
貔 貅
凌爺爺開門看到程昱,當胸就是一拳:“渾小子,多久沒來看爺爺啦?”程昱忙賠上笑臉:“我這不是來了嗎?您要再打,我就跑了啊?!绷锠敔斠话炎プ∷母觳玻骸拔铱茨氵€跑!”
兩個人聊了一陣,程昱轉入正題:“爺爺,您那幾個寶貝還在吧?讓我瞧瞧?!绷锠敔斦f:“在,當然在。你等著,我給你拿去?!闭f完,他起身進了臥室。
不一會兒,凌爺爺就抱著一個錦盒出來。他把錦盒放到茶幾上,從中又掏出幾個小錦盒,每一個小錦盒里都裝著一個寶貝。凌爺爺一邊往外拿,一邊講著它們的來歷和名貴之處。最后,他拿出一只通體碧綠的玉貔貅,遞給程昱,說道:“你先摸摸它。”
程昱小心翼翼地接在手里。玉貔貅很是溫潤,握在手里,說不出的舒適。再舉到眼前一看,只見這玉貔貅通體碧綠,沒有一絲一毫的雜質,雕工更是精湛,活靈活現(xiàn)。凌爺爺問道:“感覺怎么樣?”程昱說:“舒服?!绷锠敔旤c頭道:“玉好,雕得又好,所以它價值連城啊?!背剃艕鄄会屖郑骸盃敔?,能不能借我玩幾天?”凌爺爺爽快地說:“行啊。但這玉不光是看的,還得養(yǎng)。我給你講幾個訣竅,你得記住了?!背剃琶c頭應道:“沒問題。我一定記住。”
程昱先回了趟家,把玉貔貅收好,這才來到凌曉菲家。凌爸和凌媽都出去了。程昱見凌曉菲臉色好些了,不像前些天那么蒼白,但隱隱有憂色。
凌曉菲輕聲問道:“你找我,是有事吧?”
“我媽說你前些日子病了,是貧血,嚴重嗎?”凌曉菲回道:“紅細胞再生障礙。住了幾天院,輸了不少液,好多了。醫(yī)生又給開了不少葉酸,先吃一個療程,看看效果再說。”程昱又在心里掐算了一下時間,蹙眉問道:“你是住著院去參加的同學會?”凌曉菲忽然警覺起來:“你到底想問什么?”程昱倒不想瞞她:“我就是不明白,你住著院呢,怎么還去參加同學會呀?”凌曉菲忽然怒吼道:“你別多事好嗎?我知道你是警察,但你不該來管我這段兒呀!”
程昱沒想到她會發(fā)火,也想不明白她為什么要發(fā)火,一時有些發(fā)愣。凌曉菲忽然捂著臉哭了。程昱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只是看著她的身子在微微搐動,心里說不出的難受。好一會兒,他才說道:“你跟我說說心里的委屈吧?!绷钑苑剖箘艙u了搖頭:“你什么都別問了,行嗎?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背剃趴磫柌怀鍪裁?,只得告辭出來。走出樓,他扭頭看去,卻見凌曉菲正站在窗口看著他呢。他向凌曉菲擺了擺手,心里卻是五味雜陳……
因為貔貅
顧同來找程昱的時候,程昱正在把玩玉貔貅。顧同驚得瞠目結舌:“這只貔貅怎么到了你手里?”程昱說:“它一直在我手里呀。”顧同更加驚奇了。程昱看到他驚奇的樣子,問:“你在哪兒看到過它?”顧同說:“今天下午,我湊巧遇到吳征賣貔貅,跟這個一模一樣!”
下午,顧同到金誠典當行去辦事,還沒進門,就聽到有人在爭吵,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很像吳征。他趕緊進門,發(fā)現(xiàn)爭吵的兩個人,一個是金誠典當行的老板阮四明,另一個正是吳征。他忙勸道:“吵什么呀?有話好好說?!眳钦鳉鈶嵉卣f:“我這么好的寶貝,明明是幾百年前傳下來的,他愣說是新的,你說我能不生氣嗎?”阮四明說:“我這話都說好幾遍了。你這物件,是好物件,但是個新物件,不是老物件,值不了那么多錢。你再去問問別家,看人家是不是也這么說。我們做的是生意,它要真值那么多錢,我們替你保管著,還能多收費用呢,干嗎有錢不賺啊。老說我們睜著眼說瞎話,我就不愛聽了?!眳钦饕粩[手:“我不跟你爭了,白費口舌?!闭f完,他收起玉貔貅,氣呼呼地走了。
講完了,顧同深有感觸地說:“吳征老在咱們面前裝成功人士,想不到已經淪落到當賣家傳寶貝的地步了。唉,就這樣還充大頭,愣要你到他們公司去工作,虧得你有定力。”程昱忽然問道:“你跟阮四明很熟嗎?”顧同點了點頭。程昱說:“你帶我去見見他。”
半個小時后,他們已經坐在阮四明家里了。
阮四明看到玉貔貅,眼睛睜得老大的。他小心翼翼地接過來,嘴巴里嘖嘖有聲:“好東西,好東西呀?!钡人戳艘魂囎樱剃挪耪f道:“阮哥,我就想請教一下,這個玉貔貅,價值怎么樣?”阮四明更正道:“這么好的東西,不能叫個,得叫尊。這尊玉貔貅,是個好東西?!背剃艈枺骸霸趺磦€好?我是外行,還請你給咱點明一下?!?/p>
阮四明說:“極品的玉,就是細而無雜,玉色統(tǒng)一,玉質均勻,顏色鮮明。這尊玉貔貅正符合這些特征。更難能可貴的是它的雕工,巧奪天工,無可挑剔。再加上它是老玉,自然價值連城?!背剃庞謫枺骸袄嫌窈托掠裼惺裁床煌瑔??”阮四明點了點頭,介紹道:“新玉一般都是機器雕的,沒什么藝術性。老玉都是手工雕的,本身就是藝術品。兩者不可同日而語。還有,新玉容易做假?!?/p>
顧同插話道:“這尊玉貔貅,值多少錢呀?”
阮四明說:“玉啊,無價。真遇到了喜歡的,上千萬元都舍得。你這尊玉貔貅,最少也得四五百萬元才能出手吧?!?/p>
顧同說:“下午跟你吵架的那人,他拿的玉貔貅,值多少錢?”
阮四明說:“頂多值三四萬元,他那個明顯是這尊玉貔貅的仿制品?!?/p>
離開阮四明家后,顧同艷羨地說:“真沒想到,你小子還存著這么好的寶貝。要是我呀,就給賣了,買車買房,娶媳婦!”程昱不置可否地笑了笑?,F(xiàn)在,他已大致看出了事情的端倪。吳征創(chuàng)業(yè)缺錢,想讓凌曉菲把家里的玉貔貅拿來當了,以解當前之困。等到公司賺了錢,他再把玉貔貅贖回來。程昱想保住凌爺爺?shù)膶氊悾桶延聃鹘枳吡?,凌曉菲拿出了一個玉貔貅,卻是個新玉,沒典到錢。吳征氣急敗壞,會怎么對待凌曉菲呢?程昱心里有些隱隱的不安。他把玉貔貅放回所里,然后騎著電動自行車回了小區(qū)。
他直接來到了小公園。樹叢后面,凌曉菲正把一個錦盒交到吳征手里:“這回沒錯了?!眳钦鹘舆^錦盒,從中取出一尊玉貔貅,掏出手機,按亮手電,照著,看著。看了一會兒,他才說:“這個有層包漿,像是老物件?!绷钑苑贫诘溃骸澳憧捎浿?,等你賺了錢,一定把它贖回來。我應付兩三個月還行,時間長了可就不成了?!眳钦鲬溃骸澳惴判陌伞!闭f完,他收起玉貔貅,走了。
程昱看凌曉菲又拿給吳征一尊玉貔貅,不覺驚得瞠目結舌:她家有幾尊玉貔貅???看著凌曉菲走遠,他這才無聲地嘆了口氣。人生也許就是這樣,錯過了一次,就永遠地錯過了……
綁 架
第二天晚上,程昱忽然接到了凌曉菲的電話,凌曉菲急切地說道:“吳征被人綁架了!”程昱心里一驚,但還是安慰她:“你別著急,我馬上就過來?!?/p>
半個小時后,程昱趕到凌曉菲家,凌曉菲向他講述了吳征被綁架的大致經過。原來,吳征拿著玉貔貅到臨寧市去典當。上午十點,他到了臨寧市,給凌曉菲發(fā)了一條微信,從那之后就沒了消息。晚上六點五十分,凌曉菲忽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一個通過電腦合成的聲音跟她說吳征被綁架了,讓她拿著另一只玉貔貅去換吳征的命,今天晚上十點她必須趕到臨寧市,到時候再等他的電話。
程昱接過凌曉菲的手機,翻看通話記錄,顯示的號碼很奇怪,明顯是經電腦處理過的。這樣的電話號碼,只能接聽,打不回去,更查不到機主信息。他問凌家人:“你們打算怎么辦?”凌曉菲說:“當然要救人!”程昱問:“他們要玉貔貅,你們還有嗎?”凌爸說:“有!還有一個?!彼M到臥室,拿出一尊玉貔貅來。程昱想了想,說:“那就咱們仨一起去吧?!?/p>
三個人直奔臨寧。
晚上九點半,他們趕到臨寧。等到十點整,凌曉菲的手機響了,那個冷冰冰的聲音問道:“你們到臨寧了嗎?”凌曉菲說:“到……到了?!蹦侨藛柕溃骸皷|西帶了嗎?”凌曉菲說:“帶了?!蹦侨苏f:“好。你們把東西放到寧泗路口東向西北側的第三個垃圾桶里。”凌曉菲重復了一遍,對方說沒錯,然后就掛了電話。程昱查了導航開過去??斓綄庛袈房跁r,他停下車,讓凌爸來開車,十分鐘后出發(fā),他先到垃圾桶周圍去埋伏。
程昱繞了個大彎,躲到了離目標約三十米遠的地方。這一路上,他并沒看到可疑的人。凌爸開車過來,把一個包裹放到垃圾桶里,然后開車走了。程昱埋伏在黑影里等著。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了,卻始終沒見有人來取東西。
十二點,凌曉菲發(fā)來微信:吳征平安,已經見面。
程昱奔到垃圾桶邊,伸手從里面掏出了包裹,打開一看,玉貔貅還在。他一時怔住了……
解 疑
在賓館的一間客房里,程昱見到了凌家父女和吳征。吳征上來就握住了他的手:“程昱,謝謝你啦?!背剃挪唤獾貑柕溃骸澳阍趺磿唤壖芰四兀俊眳钦骰诤薜卣f:“露富,被人盯上了!”
他到達臨寧后,先去了寧寶典當行,但寧寶給出的價錢偏低,他想再到別家問問。誰知出門不久,他和一個女人擦肩而過,然后就暈過去了。等他醒過來,已經被人捆在一個破敗的房間里。三個兇神惡煞的綁匪,正看著他。那三個綁匪說玉貔貅是成對的,必然還有另一只。他們就開始勒索。等到凌家父女送來玉貔貅,他才被放出來。
程昱從背包里拿出那個包裹,從中取出了玉貔貅。三個人都呆住了。凌爸一把拿過玉貔貅,仔細端詳著。凌曉菲迷惑不解地問道:“他們沒拿走玉貔貅?”程昱說:“他們沒拿。他們不確定你們是不是報警了。萬一報警了,警察埋伏在側,他們被抓住,綁架就成了不爭的事實,罪名就成立了?!绷钑苑聘曰罅耍骸澳撬麄兘壖苁菫榱耸裁矗坎灰X不要玉貔貅……”程昱看著吳征:“你說,是為了什么?”吳征生氣地說:“我哪知道!”
程昱淡淡一笑,說道:“我只知道一件事:沒有人因為閑得無聊弄出一樁綁架案來。綁匪必然有所圖,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東西。”凌曉菲急切地問道:“什么東西?我們什么都沒給呀!”程昱看了看凌爸,又看了看吳征,說道:“綁匪綁架,一般是圖財,會要現(xiàn)金。但這幾個綁匪跟你要玉貔貅,我就覺得很奇怪了。當時我就在想一個問題:他們?yōu)槭裁匆聃??直到剛才,他們并沒來取玉貔貅,我忽然明白了,他們只想證實一件事,并非真要玉貔貅?!绷璋趾土钑苑飘惪谕暤貑柕溃骸笆裁词??”程昱說:“想證實凌家是否還有玉貔貅?!绷钑苑茊柕溃骸盀槭裁匆C實這個?”
程昱轉臉問吳征:“吳征,你可以說了嗎?”
吳征說:“我哪知道!”
程昱無奈地笑了笑,說道:“那我就接著說。不過,我這些都是推理,可能存在一定的誤差。你到達臨寧,找到了寧寶典當行,拿出了玉貔貅。典當行的老板看到玉貔貅后,馬上跟你協(xié)商一件事:找到做玉貔貅的人,大賺其錢。你也動了心,決定跟他們合作。怎么才能肯定凌叔就是那個做玉貔貅的人呢?其實很簡單:再跟他要一尊玉貔貅。如果你再故伎重施,只怕凌曉菲不會再配合你了,你們就想到了一個低級的法子:假裝被綁架。如果凌叔能短時間內送來一尊玉貔貅,就說明他是制作人。如果不能,那就說明他不是。結果,正如你們所想,凌曉菲答應了,而且這么快就送來了玉貔貅。你們的設想得到了驗證,下一步就是想著該怎么脅迫凌叔,讓他跟你們合作了?!?/p>
吳征臉色煞白,哆嗦著說道:“胡說八道!”
程昱淡淡地說道:“你也甭這么氣急敗壞。我說過,推理嘛,跟事實會有一定的差距。但是,不會差得太遠。我這就去臨寧刑警隊報案,讓他們查你的行動軌跡。我相信,你會留下證據的。比如說,你一直待在賓館里,是等到晚上十點多才去的爛尾樓,做出被綁住了等待解救的假現(xiàn)場。你報假案,也是違法犯罪,刑警隊會依法處理的?!?/p>
吳征愣了愣,立即跑過來抓住程昱的胳膊:“老同學,兄弟,你就放我一馬吧!”他忽然轉身給凌爸和凌曉菲跪下了,抬手就扇自己的耳光。凌曉菲瞪大眼睛看著他,像看一個陌生人:“吳征,你能跟我說實話嗎?這到底是為什么呀?”吳征停了手,低下頭。他們公司不景氣,準備大規(guī)模裁員,他可能就在被裁之列?,F(xiàn)在工作不好找,他為此犯愁。但另一方面,又快到他們商定結婚的日子了,他得備婚房、婚禮和婚宴,這都需要錢,他又想辦得風光,不跌面子,就更需要錢了。他不好跟凌曉菲說自己要被裁了,只好推說自己創(chuàng)業(yè)缺錢,讓凌曉菲配合他。之前凌曉菲查出了貧血癥,需要住院治療,恰恰快到了同學會的日子,他就安排了一出“中毒”的戲碼,同學們拿出紅包慰問,他也就小有收獲。但吳征卻胃口大開,他想到了凌家的那個玉貔貅。他又說動凌曉菲,把玉貔貅偷出來給他。本來他只想賣掉玉貔貅,以解當前之困。當他拿著玉貔貅到了寧寶典當行,典當行的老板看到玉貔貅,就把他拉到內室,說這個玉貔貅是做的舊,但手法極其高明,若非他在這方面太在行,差點就給蒙蔽過去了。如果能讓此人給他們干活,他們就能狠賺一筆了。吳征想起凌爸是玉雕廠的老技師,但沒想到他會干這活。這件做舊的玉麒麟,賣不了多少錢,但要是把凌爸挖過來,倒能賺一大筆。他頓時來了興趣,就跟那幾個人商量了一個計謀,先證實凌爸做舊,再做個圈套,把他引進甕中,讓他不得不從。
聽完這些,凌爸氣得臉色發(fā)青,哆嗦著說不出話。凌曉菲狐疑地看著他:“爸,他說的是真的嗎?你真做舊?”凌爸氣急敗壞地說道:“胡說八道!這尊玉貔貅,是老祖宗傳給你爺爺?shù)膫骷覍??!背剃胖刂貒@了口氣,說道:“凌叔,我也勸你一句吧。新玉做舊,當成老玉高價出售,這也是欺騙。我聽行內人說過,現(xiàn)在的一些不良商家,往玉里注膠,提高玉的品質,使玉看起來更名貴,能賣出大價錢。但新玉容易被看出破綻來,而做成老玉,就更易蒙混過關?!绷璋执舐曊f道:“這是我家的祖?zhèn)鲗氊?,不是我做的!”程昱苦苦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家的玉貔貅,在我那里呢?!?/p>
三個人都驚呆了……
尾 聲
程昱把錦盒放到凌爺爺面前的茶幾上,臉上帶著幾分愧色:“爺爺,我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绷锠敔敍]說話。他打開錦盒,從中捧出那尊玉貔貅來看著。好一會兒,他才慘然一笑,說道:“枉費他們看了這么久,卻沒看明白這尊神獸?!背剃乓彩且汇?。
凌爺爺問道:“你知道貔貅的寓意嗎?”
程昱搖了搖頭。
凌爺爺說:“貔貅,只吃不拉。平常人只看到了它這點,覺得它能招財進寶??赡阆胍幌?,只吃不拉,不是要被憋死嗎?所以我覺得,它實際的寓意是,該吃的吃,不該吃的千萬別吃,否則就會被憋死。你說他們好好的日子不過,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吃,那不是要被憋死嗎?怨不得別人?!闭f完,他把玉貔貅裝進錦盒收好。
程昱在路上撞到了凌媽和凌曉菲。凌媽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步走開了。凌曉菲看了看程昱,欲言又止,最終一句話沒說,跟著她媽一道走了。望著她的背影,程昱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
廣場上,大媽們開始跳舞了。激越律動的音樂聲響起,程昱不覺笑了。有人歡喜有人煩,這才是生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