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連梅

去珠峰大本營的途中，我們投宿定日縣白日壩。天色尚早，我想趁著夕陽余暉品味高原民風(fēng)，便信步走向山坡下的小鎮(zhèn)。

小鎮(zhèn)真小，一面原野，一面街道，不足100米長，一條公路穿街而過。小鎮(zhèn)除了幾家小旅館，沒有什么店鋪。我想買點水果，卻找不到店家。

見一藏族女子安靜地在門前織毛衣，我連忙上前問詢，那女子指了一個方向，說了句什么，我聽不懂。女子回頭朝屋內(nèi)喚了一個名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跑了出來，用好聽的普通話說：“阿姨，我可以帶你去買水果?！?/p>

于是，我們兩人一起向前走，很快到了小鎮(zhèn)邊緣。一抬頭，看見綠油油的原野，我問：“這個就是青稞嗎？”小女孩笑著說：“是的。阿姨，你要去看看嗎？”“好啊，你要是愿意就帶我過去吧?！薄拔以敢??！薄芭?，那你能告訴阿姨你叫什么名字嗎？”“尼瑪央珍。”“這么好聽的名字！”

我和尼瑪央珍穿過公路，下到地里。青稞的樣子極像江南的麥子，碧綠的葉子在晚風(fēng)中輕輕搖曳。我對尼瑪央珍說：“你能幫我拍照嗎？”她有幾分羞赧：“我不會拍?！闭f著她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另一個女孩 ：“叫她拍吧，她是桑吉卓瑪?！鄙＜楷斅犚娊兴?，很高興地跑過來，她看起來比尼瑪央珍大一些，可她也不會拍。我問：“你們愿意學(xué)嗎？”她們齊齊點頭。我耐心地教她們，然后與她們合影。顯然，桑吉卓瑪比尼瑪央珍更喜歡拍照，表情更豐富，她開心地笑著，擺出各種姿態(tài)。

可是，當(dāng)我給她們單獨拍的時候，桑吉卓瑪說了句什么就跑開了。我問尼瑪央珍：“桑吉卓瑪怎么了？”“牽她的牛去了?！薄盃颗?？”“嗯，她說要把她的牛趕過來?！边h(yuǎn)遠(yuǎn)地望見桑吉卓瑪正牽著一頭黑色大牦牛朝我們走來，牦牛不怎么聽話，桑吉卓瑪費力地左推右趕?！八苋颗８墒裁?？”我不明白?！八笈Ｒ黄鹋恼瞻　！?/p>

原來如此。我和尼瑪央珍等了許久，桑吉卓瑪才拖著那頭不情愿的牦牛過來。桑吉卓瑪滿頭大汗，臉龐通紅，滿意地笑著，斜倚著牦牛站定，望著我。我立刻明白了，連忙給她拍照。她又把韁繩遞給我，讓我與大牦牛合影。我們?nèi)伺c大牦牛一起拍了許多合影，大牦牛十分配合。

天色漸黑，我跟尼瑪央珍要去買水果了?？墒巧＜楷攨s不能同去，她還要把她家在山上的羊趕回去。我問：“桑吉卓瑪家在哪里？”尼瑪央珍指指遠(yuǎn)處：“就在剛才桑吉卓瑪趕牛的地方?！薄澳撬齽偛刨M那么大勁牽牦牛過來，就只為拍照？”“嗯。她喜歡自己的牦牛，覺得它的樣子很好看?！薄八裕欢ㄒ獱颗＿^來跟我們拍照？”“是的?！蔽矣謫枺骸吧＜楷斶€得幫家里照管牛和羊嗎？”“是的。她家還有很多馬兒，她也要管。”沒想到小小的桑吉卓瑪如此辛苦，又如此能干，我心下敬佩。

我們到了小鎮(zhèn)的水果店，店里有一些蔬菜，水果很少。我買了香蕉，分給尼瑪央珍，又請她給桑吉卓瑪帶了點。原本我想請尼瑪央珍跟我一起回旅館，好送她一些文具，可是怕她家人擔(dān)心，只得作罷。買完水果我們分手了，我獨自爬山坡回到旅館，腦子里回放著桑吉卓瑪奮力驅(qū)趕牦牛的情形。

桑吉卓瑪，這個能干的西藏女孩，她很愛美，很愛拍照，也愛她的黑色大牦牛。她盡心地照看家里的牛羊馬，承擔(dān)著自己的那份責(zé)任。看著同齡的尼瑪央珍，她會不會羨慕？也許，她會有遺憾。但她依然很快樂，快樂地與她的牛羊馬在一起，以她的牦牛為榮。也許，她心中根本沒有遺憾，因為她有漂亮的黑牦牛，有可愛的小白羊，還有高大的馬兒。更重要的是，她有一顆自由愛美的心啊。

西藏高原小女孩的心，豈是我一個都市成年人能明白的？我唯愿她一直快樂無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