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刊記者 符 慧 茍瀾弋 單 路
他是我國煉油技術的開拓者之一,主持了催化裂化家族工業(yè)開發(fā),推動實現(xiàn)了我國成套煉油技術首次出口。他是中國生物質能源的主要倡導者之一,長期從事石油煉制、石油化工的科研開發(fā)和科研管理工作,指導基礎研究,致力創(chuàng)新,特別在開發(fā)煉油和石油化工相結合的新技術方面作出了突出貢獻。近日,本刊記者采訪了中國工程院院士汪燮卿。
記者:汪院士,我們之前到石油大學,見到了您的一本筆記本。這本筆記本記錄得特別仔細。那個時候您是學什么專業(yè)呀?
汪燮卿:那時候學煉制系人造石油專業(yè)。
記者:您學這個專業(yè)時喜歡嗎?
汪燮卿:事情好多都是偶然,也是必然。人造石油專業(yè)呢,世界上哪個國家將人造石油發(fā)展得最好呢?德國。這是因為德國缺少天然石油。日本在侵占東北以后,也從德國引進了很多新技術。后來我學了人造石油專業(yè)后,被選派到德國留學,很多偶然的因素結合到了一起,就決定了現(xiàn)在的工作。
記者:您是在1956年畢業(yè)后被選派出國留學的。那個時候黨中央提出“向科學進軍”,有一批的年輕人被選派出國。
汪燮卿:對,因為我各方面要求進步,表現(xiàn)比較好。所以我們班里就把我派出來了。那時候我們班上一共是派4個人出去,不少了。
記者:那您到德國又得重新再學一門語言?
汪燮卿:對啊。所以那個時候就帶一本字典,第二天講課以前把所有生字翻出來,翻出來以后,德國老師也不懂中文。大家拿著筆記本互相比,比來比去,很快地就掌握了。學得快是因為生活環(huán)境不一樣,那個時候每天大概睡五六個小時吧。
我們出國以前,學校對留學生進行教育,說你們一個留學生派出去,所有的費用要18個農民勞作,18個農民扶植養(yǎng)活你一個人學習。這很不簡單,所以當時我們記得很牢,這是人民的養(yǎng)育之恩,一定要好好學習。另外,對此我們還應當回報。就這個想法。
記者:您當時在德國打下了很牢的基礎。在1961年回國以后,您有很長一段時間是在做軍用油品的分析?
汪燮卿:當時研究主要是分了兩個部分,一部分是新型燃料,主要是軍用油品;另一部分是“五朵金花”,與國計民生密切相關(注:1961年,我國提出要推動催化裂化、催化重整、延遲焦化、尿素脫蠟及相關催化劑、添加劑等5個方面的工藝技術開發(fā),俗稱“五朵金花”)。
基本上是分這兩大塊,我在軍用油品這一塊里面,當時研究發(fā)動機燒蝕問題,為什么發(fā)動機用國產油不行,用蘇聯(lián)的油就行,這是怎么回事?我們研究以后,把這個原因找出來,克服了燒蝕,國產油就過關了。這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后來就是研究重油生產輕質烯烴,具體講就是用重質原油通過催化裂化的工藝來生產丙烯。
【為用好一億噸原油,我國在現(xiàn)有催化裂化工藝基礎上,開發(fā)新的催化劑等,調整產品,滿足市場需求。催化裂解生產丙烯技術,被命名為DCC。】
汪燮卿:開發(fā)這項技術過程中,我們碰到一些難關難點。我們借鑒國外的一些先進的技術、先進的催化材料,后來確實我們開發(fā)成功了,主要是大家心齊、目標一致、全力攻關。中國石化“十條龍”攻關,DCC技術是第一條“龍”。
記者:后來我們去做DCC技術工業(yè)化的時候順利嗎?
汪燮卿:工業(yè)化需要先找到試點。侯祥麟院士、閔恩澤院士都帶著我們找工業(yè)化試點。這很困難,因為工業(yè)化試點需要工廠付出,需要把裝置停下來,提供給我們做試驗,但最后工廠不一定能拿到那么多的效益。最后,我們在濟南找到了濟南煉廠(濟南煉化)。他們覺得這項工作很有意義。
記者:那其實有很大的風險?
汪燮卿:是的。所以那時候我就認識楊啟業(yè)院士。楊啟業(yè)當時是在設計院,我把他請到現(xiàn)場。有一次,我實在沒辦法了,半夜給他打電話。他接電話說,好的。半夜馬上趕過來,早上3點就到了,我們就開始討論問題。
記者:那他是一放下電話就往火車站趕了。
汪燮卿:是的,那個時候真是不討價還價。
記者:而且一到現(xiàn)場,就立刻工作。
汪燮卿:是的。來了以后我們就馬上要討論。他經驗豐富,解釋現(xiàn)場為什么要這么做,大家比較信服。
記者:那等于我們DCC技術是從無到有,并且最后實現(xiàn)了出口。這是我國煉油技術第一次出口嗎?
汪燮卿:對。這項技術我們一共出口6套,其中最大的一套是在沙特阿美。他們采用我們這個技術以后,專門發(fā)了一個號外。所以我們感到挺自豪的。
【歷史洪流滾滾向前,老一輩科學家艱苦奮斗、無私奉獻,推動我國煉油技術從無到有、由弱到強,躋身世界一流?!?/p>
記者:我看新聞,您2019年的時候給浙江衢州一中捐了100萬元,還為龍游、開化等地的2所學校分別捐了100萬元,為巨化集團技術中心捐了100萬元。
汪燮卿:對的。
記者:怎么想起來捐這個錢呢?
汪燮卿:還是給人做好事,想著別人能夠用得著。其實也沒什么太多了不起的好事。這可以說是個正能量就行了,對不對?
記者(與汪燮卿走在石科院中):前面這些樹我看應該好多年了吧?
汪燮卿:對,好多年了,以前植樹時都是小樹,一點一點長大。
記者:您也在這60多年了。
汪燮卿:嗯,這樹也有30多年的樹齡了。
記者:其實感覺挺奇妙的,在一個地方工作、生活60年之久。
汪燮卿:主要是內容比較豐富,不感到枯燥。記者:您現(xiàn)在平時主要都有哪些消遣?
汪燮卿:消遣主要是音樂。
記者:能給我們唱兩句您拿手的嗎?
汪燮卿:我唱唱啊。(唱起歌手周璇演唱的《慈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