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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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所住養(yǎng)老院的院長是一家三甲醫(yī)院的退休醫(yī)生,老家在淮安。四個月沒回去的她準備回家一趟。大弟說:“我來送一下吧,正好想去洪澤一趟,去看看嬸嬸,插隊時一直受她關照?!蔽乙矂有牧?,多年沒回老家,就想出去走走。
兩家人開了兩輛車,在老山休息區(qū)集合。陽光明媚,行進在高速路上,不由和妻子聊起兩次回老家的經過。
我籍貫淮安,老家是流均永興8組,現(xiàn)在的全稱是淮安市淮安區(qū)流均鎮(zhèn)永興村。父親排行老三,是韓家第一個走出來的大學生。每年秋天,爺爺搖著一船稻米、蓮藕送他到縣城上學,后來考上江蘇財經學院,畢業(yè)后在南京一家大建筑公司當會計。
記憶中第一次回鄉(xiāng)是在我10歲那年,大概是1960年。當時五叔在南京地質學校讀書,奶奶帶信,要他春節(jié)把老三的大孫子帶回來看看,于是我就跟著五叔回老家了。記憶中回鄉(xiāng)的路先是坐了一段汽車,又坐了一程船 ,最后走了六十里路,從來沒有走過那么遠的路。
整個春節(jié),伯伯、叔叔、姑姑、姨媽,一家家輪流請吃飯。最不習慣的是上廁所,那時農村都是簡易的露天廁所,在田邊埋一口大缸,人蹲在缸邊解手。缸很大很深,我害怕掉下去,不敢蹲。后來,奶奶就把大家攆出房間,讓我用女眷的馬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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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回鄉(xiāng)是20世紀90年代中期,四叔回鄉(xiāng)探親,當時我爸、五叔和姑姑一起同行,我借了一輛七座面包車隨行。那時爺爺奶奶都已去世,大家一起去掃墓。轉眼二十多年過去,父親、四叔也都過世,我和大弟回家重游,也年近古稀。
中午到達淮陰,院長請我們吃了一頓淮揚菜。下午,來到老家淮安區(qū),住進淮安國際金陵飯店。侄女婿來看望我們,說下午陪我們在區(qū)里轉轉,晚上再跟老家的親戚團聚。
侄女婿建議去看看千年河下古鎮(zhèn)、淮安府署、漕運博物館,都是古城的歷史沉淀,特色景點。侄女婿以前是中學教師,現(xiàn)在在區(qū)委辦任職。閑聊中,他提起有一年到南京玩,我陪他去電信大樓買過手機。
進入河下古鎮(zhèn),一條長長的石板路,長約一公里,承載了千年的滄桑變遷,據(jù)說由當年外出賣貨的船只帶回的“壓倉石”鋪成,是老淮安繁華的見證。淮安府署的建筑歷史可以追溯到南宋時期,明清兩代是江蘇轄地面積最大的府,相當于“副省級”的衙門。府署有三進大院和一個后花園,十分壯觀。接著,我又去看了“漕運博物館”,知曉了古運河的重要歷史地位。古時城市因水而生,當時楚州(淮安)和杭州、蘇州、揚州齊名,是中國運河上的四大都市。參觀中,人杰地靈的歷史文化名城淮安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作為一個淮安人,十分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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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是故鄉(xiāng)親友的大聚會。爺爺這一輩三兄弟的后代都來了。大爺爺?shù)膶O子萬海,特地從洪澤趕過來。一對堂兄夫婦從老家永興村趕過來。三爺爺?shù)膶O子比我大兩歲,退休前是一個學校的校長,我依稀記得他當年在南京師范大學培訓時去過我們家。還有一個上大學的孩子,是韓家的第四代了。
大家頻頻舉杯,憶往事,念舊情,感慨多多。老校長說:“長輩們相繼去世,后代走動漸少,這次你們的淮安行,使我們的親情拉近許多。中國人講親情,要多走動,一代一代傳下去?!?我們建了一個“韓家大群”,留下珍貴的合影。
第二天,我們在萬海的引路下,啟程去洪澤。那是我大弟插隊的地方,當時萬海的父親、我們的堂叔在蔣壩鎮(zhèn)當革委會主任。大弟16歲不到就來到洪澤蔣壩插隊,得到了叔叔嬸嬸的照應。去年叔叔去世,因為新冠肺炎疫情沒有去看望,大弟心心念念要去看看嬸嬸。
車行一個多小時后,我們來到洪澤湖畔的嬸嬸家。親人相見淚汪汪,嬸嬸對大弟說:“你胖了。”大弟說:“嬸嬸你那時把我當兒子待,幫我洗被子、補衣服,燒點好吃的都要想方設法給我送過來。”他抱住嬸嬸不松手,一定要把一個厚厚的紅包塞給嬸嬸。嬸嬸不肯要,說:“我有錢,我有錢!”我拿過紅包,塞進嬸嬸的棉衣口袋,說:“嬸嬸,這不是錢,是他的一片情義,必須的!”
叔叔在南京當兵時,經常到我們家玩。嬸嬸也到南京來住過。叔叔家四個孩子都在洪澤,中午全趕過來了。萬海是老大,還有一個弟弟,兩個妹妹,皆退休了。還來了兩個工作的孩子,帶著兩個活蹦亂跳的小小孩,應該是第五代了。又是一大家子,其樂融融。
下午,我們沿著洪澤湖去了三河閘,來到蔣壩鎮(zhèn)大弟插隊的地方。萬海已經通過他的一個戰(zhàn)友聯(lián)系了當?shù)厝?。大弟說:“我下次來吧,今天一點準備沒有,兩手空空的?!比f海說:“都到家門口了,沒事的,去看看?!?/p>
在一個正在籌備開業(yè)的民宿里,我們見到了大弟當年插隊的一個兄弟。穿著迷彩工作服正在裝修的那個農民兄弟說:“我記得你呢,你胖多了。那時我是記工員,每天給你們記工分。”他還說,“我到你家住過三天,陪大隊會計去南京看病的,你還記得啦?晚上就睡樓上那個地板上?!?/p>
大弟興奮了,話語不斷,問了很多當年的農民兄弟、隊長、書記的近況,還詢問他當年住的房子在哪,說:“那個房子書記說專門給我們蓋的?!甭犝f隊長、書記都過世了,話題才停下來。
我大弟是1969年春節(jié)后去洪澤插隊的,那時還不滿16歲。五十多年前的事了!他后來通過自學考上大學,工作后調回南京,后來在機關工作直到退休。
兩天淮安行,濃濃的鄉(xiāng)情、親情、友情!
編輯 王冬艷 437408345@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