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超(江蘇馬壩高級中學)
也許生活就掌握在那些細小的
葉莖間,鋸齒是上天賦予你的
武器,抑或春天的貧瘠,是與生俱來
的倒刺,而這個世界并不和諧
像那些年,我們看到的劇情
又像這三年,我們遭遇的福禍相依
記得兒時的苦澀,兒時的玩伴
“七七芽滿地爬,扎我的手,磕你
的牙”——記得我曾用稚嫩的臉
對抗虛無的時間,并會將扎進手掌
的“刺”一一拔出,像那些成群
結隊的蜜蜂,嗡嗡,嗡嗡……
也許生活的真諦,就掌握在這些
細密的鋸齒間,會給苦澀的童年不同
的教育,直到刺痛你的天真
禾本科,那些樸素的植物
當我說出它們的時候,它
總是翹起疏叢而細長的枝葉
彌漫著淡淡的草香,桿直立、節(jié)膝曲
它自由的脖頸,多像一匹小馬
當我說出它的時候,它們在
奔跑,閃爍稀疏的光,又像自帶
燎燃的火,而所有的星子都伏在
曠野上,在曲高和寡的風里書寫稠密
的詩稿,唯有頂著晶瑩的露珠
藏住些許多余的光,從葉鞘的縫隙
從那些朦朧的脈絡里,我聽到馬蹄湮滅
最后幾粒星光落入湖泊,它
閃爍細小的唇語,像燈盞搖晃
“疾風知勁草”,或從遠方捎來風
的訊息,你能看到置于蒼穹之下
的那些星火與物語,生命的
精粹,無不來自這些草木
總是被無情地剝提
在我很小的時候,那滿山的白花
綻放之前,鼓起的腰身和汁液
便是最好的安慰,谷荻甜美
安慰多少童年未竟的滋味,像
孕育更大的風暴,在茅草叢生的山岡
它們葳蕤且沉默著憂傷,像
白花花的夢幻,即將鋪陳
像剝開剛剛灌漿灌綠的季節(jié)
我們連同那些記憶的傷痕,也剝離
怎么提,都提不完的谷荻,與
童年的斷層,沒有辦法再找回那些
疼痛的年齡,一如母親喚我乳名時
我把剛剛放進嘴巴里的谷荻
吐出,它們都是我的乳名
“它載負著古老的基因”
多年生草本,要多少年?
或把目光投向那低矮的身段,肥美的
葉子,大車前、平車前,“北地
處處有之”,或如同傾聽的耳朵
你信或不信,再把生活的目光
投向平凡的草木,于是夏秋二季
車前子成熟,但至今沒有遭遇車禍
收割屬于自己的愛情故事
這些植物從不住進宮殿
或花園,它們蓬勃的一生
在荒野,在村外,在溝壑縱橫之中
在大北方,它們經常出沒
假借一些修辭,它們把自己多余的
果實,粘貼在動物的毛發(fā)或皮子上
搬運至遠方,落地,生根,發(fā)芽
像自然而然的行為,又像一種魔咒
而所有的蒼耳都是成功的
竊聽者或嫁禍者,請原諒這些
制造麻煩的家伙,它有復制與
粘貼的功能,當它被命運無情地裹挾
或搬運到更遠的地方,其實
它也在搬運屬于自己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