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陽

1957年，作者家人合影留念

1963年9月，作者于北京留念

1955年，因父親工作調動，全家由沈陽搬到北京，在北京生活了九個年頭。回想在北京的日子，雖然時間久遠了，但許多情景歷歷在目，難以忘懷：寬闊的天安門廣場，車水馬龍的長安街，沿街矗立著人民大會堂、軍事博物館、民族飯店等。

當時，我家住在沙溝軍委炮兵大院。1958年，父親調往濟南軍區(qū)，我們全家從軍委炮兵大院搬到了西單達智胡同，這里也是炮兵宿舍，位置優(yōu)越，交通方便。

在北京的日子是非常艱苦的。那時母親在北京第三十六中學任教，把主要心思放在了教學上，每天早出晚歸。我們?yōu)榱瞬蛔屇赣H操心，能干的事情都自己干。姐姐早早學會了做飯，小弟正上幼兒園，只要不上課，我就會去幼兒園接送小弟。在北京正趕上三年自然災害，物資匱乏，幾乎所有的生活物資都要憑本憑票購買。我們不得不節(jié)衣縮食，精打細算過日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沒有油水，經(jīng)常感到肚子餓。為了吃雞蛋，家里養(yǎng)了幾只雞，我靠院墻用磚頭壘了個雞窩，用木條扎成柵欄，晚上把雞關在窩里，白天放出來活動。放學后，我就到西單菜市場撿菜葉，回來剁碎喂雞。由于喂養(yǎng)精心，隔三岔五都能撿到雞蛋，很有成就感。

回想在北京生活的點點滴滴，不能不想到西單大街的十字路口，上世紀五六十年代，這里曾是北京城最繁華的路口之一，我家住的達智胡同就在十字路口的西北方向。由于這個路口車多人多，在四個路口拐彎的便道上，都豎著幾根長方形石柱，石柱之間用鐵鏈連接，對行人起到防護作用。夏天路燈亮起后，有人提著小板凳來乘涼，住在附近的小孩跑來玩耍，坐在鐵鏈上蹺著腳丫蕩秋千。便道上，每天傍晚有一位郵局員工支著自行車賣《北京晚報》，我每周六會跑去買一份晚報，因為報上有下周廣播電臺的節(jié)目預報，看了就知道什么時間有兒童節(jié)目，什么時間有喜歡聽的長篇小說。

路口東北角是37路、38路公交車的總站停車場。37路、38路公交車是通往石景山方向的郊區(qū)車，每天早晨上班時段非常擁擠，許多人要趕往首鋼、北京重型電機廠等單位上班。當時我國石油資源匱乏，汽油供給嚴重不足，37路、38路汽車頂部都安裝一圈一尺多高的金屬護欄，用于固定一個巨大的長方形灰色煤氣袋。從西單總站開出的汽車頂部煤氣袋都是鼓鼓的，返回車輛的煤氣袋則是癟癟的。公交車頂著煤氣袋，是那個年代缺少汽油的真實寫照。

西單大空場到了晚上就成了夜市，有許多特色小吃和日用小商品擺攤出售。母親不忙的時候會帶著我們來逛夜市，品嘗小吃。每年春節(jié)，這里便會搭建臨時大棚，出售雞鴨魚肉等年貨，許多人遠道而來排隊購買，一派熱鬧景象。路口周邊還有三家晝夜營業(yè)的商店。那個年代，深夜能夠在北京城區(qū)買到日用百貨、水果糕點的地方，僅有西單。這就是既繁華熱鬧、又令人回味的西單十字路口。

1963年，為了與在濟南的父親團聚，母親辭去了工作，帶著我們姐弟三人從北京搬家到濟南。離開北京那天，舅舅送我們到北京火車站。公共汽車經(jīng)過天安門廣場時，舅舅動情地說：“快看看天安門，你們就要離開北京了?！蔽荫R上將目光轉向高大的天安門，望著人車川流的長安街，心里默念著：再見了，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