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君甫
遇到不明白的東西,我都會跑去問您。我問您:“我為什么叫這個名字?”您說:“你知道杜甫嗎?他不僅是詩圣,詩也被稱為詩史。他寫的詩記錄了鮮活的歷史,希望以后你也能寫好自己的故事和歷史?!?/p>
雖然那時候的我并不明白“歷史”的含義,但您鄭重的表情讓我動容,那應(yīng)該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吧!
您教我背:“好雨知時節(jié),當春乃發(fā)生。隨風(fēng)潛入夜,潤物細無聲?!苯涛易x:“黃四娘家花滿蹊,千朵萬朵壓枝低。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苯o我講:“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當我看到盛開的桃花,隨口說出那句“桃花一簇開無主,可愛深紅愛淺紅”時,您更會高興得手舞足蹈。
我曾經(jīng)不明白,“角色”是農(nóng)民的您,為什么和村里扛著鋤頭下地的人不一樣?他們農(nóng)閑時吸煙、喝酒、打牌,而您看唐詩——還是那種豎排版的線裝書。看到您瞇著眼睛在陽光下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很享受的樣子,于是我湊過去,卻發(fā)現(xiàn)有太多不認識的字,您就停下來教我查字典——還是那種四角編碼的字典。那時候的我總在想,您怎么連這種字典都會用?
結(jié)婚后,您每次來我家很少留下吃飯,即便我請求甚至哀求都不行,您幾乎每次都是把從家里帶來的東西放下就走,有些時候連口水都不喝。我說:“您這么著急干嘛,喝口水再走不行嗎?”您說:“這兒的水都是錢買的,咱家的水不要錢,回家再喝?!?/p>
可是,一大桶礦泉水才2元錢,您怎么就那么小氣?
生了二胎之后,房子住著有點緊張,我和愛人決定換一套大一點的房子。您給我送來一個存折,我說:“我們有公積金,一個月還不了多少錢,您不用擔心?!蹦f:“這值啥錢?才6萬,你先用著,我還有呢!”
2元和6萬元,面對天差地別的兩個數(shù)字,您給出了意想不到的注解:用2元買水舍不得,但資助我們6萬元卻“不值啥錢”。我在想,您的判斷標準怎么和我完全不一樣?
我說:“我今天加班,來不及去幼兒園接孩子了,您能替我接一下孩子嗎?”您說:“好,我這就去?!敝滥莻€值得信賴的“車夫”,所以我安心加班,從來不用為接孩子的事情分心。
周末,我說:“我跟著網(wǎng)上學(xué)做了幾道菜,您來接我,咱們一起回家吃吧!”您說:“好,我快到了給你打電話。”于是,我提著做好的菜,等待著您的到來,心里是滿滿的幸福與安全感。
很想認真定義您的角色,也很想用心總結(jié)您對我的影響,更想真正表達對您的愛,但我意外發(fā)現(xiàn):您哪里有什么固定的角色呢?您會在我需要時變換成任何我需要的角色:傾聽者、守護者、特級廚師、超級保姆、無薪資車夫……您扮演了太多的角色,每一種角色都被您詮釋得很完美。
您對我的影響又怎么能用文字完美而具體地表達呢?不過是“潤物細無聲”的引領(lǐng)罷了。在您的影響下,我學(xué)會了品味文字的美感,學(xué)會了享受寫下文字,更學(xué)會了鄭重對待自己的作品。
而我又如何表達對您的愛呢?不過是一句當面很少說,但在心里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而已:“爸,我永遠愛您!成為您的女兒,我很幸福,更是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