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雷 鑫
林妙有一支特別精美的毛筆,她每次寫字的時候,我都會忍不住咽唾沫。
她除了書法課拿出來用之外,下課也會寫一會兒字,我雖然表面毫不在意,心里早已發(fā)了癢。
書法課上,林妙碰了碰我的胳膊肘,我疑惑地看著她。
“許諾,你看看,我這個字寫得怎么樣?”林妙滿懷驚喜地將她寫的字拿給我看。
“挺好的啊,這個未遂的‘遂’字很形象的?!蔽疑陨云沉艘谎郏謱㈩^扭了過去。
林妙愣了一會兒,質(zhì)問我道:“你確定我寫的不是深邃的‘邃’?”
我奪過她的筆,在她的目瞪口呆之下,認認真真地寫了一個“邃”字。
筆筆驚風起,點點蓮花生。
林妙驚訝地捂住嘴,滿是不可思議:“許諾,你寫的行書怎么這么好看,我還以為——”
“還以為什么?”我看著她。
“你是一個調(diào)皮搗蛋,成績也不好,沒有什么優(yōu)點的同桌。”
林妙說得沒錯?;蛟S為了證明自己有一技之長,接下來我用她的那支我垂涎已久的毛筆,寫了一首白居易的《遠師》。
書法老師就是我們的班主任陳老師,他很欣賞我的書法,打算將我寫的字拿給其他班的同學看看,我自然卻之不恭。
得到了陳老師的激勵,我便經(jīng)常向林妙借毛筆來寫,就連用的宣紙也是借的她的。
后來有一天,林妙不借毛筆給我了。
她說:“我的毛筆很貴的,你這樣寫會給我寫壞的?!?/p>
我本來想讓我媽給我買,可是我爸做了手術花了一大筆錢,我媽又沒有工作,家里經(jīng)濟特別困難。我一路上信心滿滿,可是回到家看到臥病在床的爸爸以及對我滿臉溫柔的媽媽,還是將這種想法給扼殺掉了。
可是,我想起了我寫出一手好字的時候,林妙對我的另眼相看,陳老師對我的贊揚,以及其他同學對我投來的欽佩的目光。我看了看我的右手,這是一只多么適合寫毛筆字的手呀。
第二天,林妙的那只毛筆不見了。
她跑進陳老師的辦公室訴說了這一切并控訴了我:“陳老師,我懷疑是許諾偷的,正因為我不愿意借他毛筆,所以他就把我的毛筆給偷了?!?/p>
陳老師說:“沒有同學會偷的,可能是不小心掉到哪里了?!?/p>
林妙從辦公室回來,盯著我大聲地說道:“到底是誰偷了我的毛筆啊?這么窮,沒有錢買呀?”
我分明聽出來她這陰陽怪氣的矛頭是指向我的,我也能夠隱約聽見其他同學對我的竊竊私語,我的臉燙得刺辣辣的。正在這時,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上,我抬頭一看,是陳老師。我的心臟跳得很快。
陳老師一句話也沒有說。這時書法課鈴聲響了,他走向講臺,告知我們這節(jié)課自習,讓我們自己練習上節(jié)課的硬筆書法內(nèi)容,然后他便走出了教室。
過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臨近下課的時候,陳老師從教室后門走了進來,頓了一會兒,突然驚訝地對林妙說道:“林妙,快來看看這是不是你的毛筆,我就說準是落在了什么地方?!?/p>
我看著陳老師,心情很復雜。
在那以后,不知道怎么回事,我變得熱愛學習起來,也不那么調(diào)皮了。中考那年,我們班一共有28個人考上了重點高中,其中有4個人考上了省重點高中,我便是這4個人之一。
高一那年的春節(jié),我去看望陳老師。
陳老師教完我們這屆就退休了,聽說去年我們畢業(yè)之后,他就患了一場大病,病后經(jīng)常犯迷糊。
“你是楊小強吧,你小子從來都不好好讀書,高中都沒有考上,現(xiàn)在后悔了吧?”
我尷尬地回答道:“陳老師,我是許諾?!?/p>
“哦,許諾呀,”陳老師想了想回答道,“我想起來了,我記得有一次你丟了心愛的毛筆,非說是別人拿的,你不信,還不是被我在教室后門垃圾筐里找著了?”
我的眼淚唰唰地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