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 旭
這些天我和閨女在共讀《西游記》,又和兒子在玩兩款根據(jù)《西游記》改編的電子游戲——一學一玩,我被高超的故事技巧拿捏了。
坊間傳言,三流的文本最能拍出一流的電影,而一流的游戲必須有一流的文本。一流的《西游記》讀得七七八八,閨女發(fā)現(xiàn)它并不適合直接改編成她喜愛玩的角色扮演游戲,原因是小說沒有角色升級系統(tǒng),只有求助模式。比如,孫悟空計盜紫金鈴,擊敗賽太歲后藏起鈴兒,哪料被觀音菩薩看穿,將寶物收回。閨女說,游戲里打怪掉落的裝備一般可以自用,但孫悟空繳獲的戰(zhàn)利品都被迫還給原主,實在令人意難平。
我開解閨女道,玩游戲必須遵守游戲規(guī)則,游戲平衡性受到任務、禁令和條件的嚴格限制,結束時要有明確的獎罰。若取經(jīng)路上唐僧師徒能隨時調(diào)用收集來的法寶,取經(jīng)難度將極大地降低,但無敵狀態(tài)會使讀者感到無聊,小說也會變薄不少。升級和歸零似乎是游戲幣的兩面:升級是建造“修仙之塔”,頑猴也能修成斗戰(zhàn)勝佛;歸零則是拼插“積木大廈”,一個月不進茶館聽書,再去照樣跟得上進度,隨時開一局游戲,不斷進步的是自己的技術和榜單紀錄。
村上春樹曾說電子游戲比任何東西都更接近文學,游戲玩法的變革和文體的創(chuàng)新相通相融。按照這個說法,《西游記》在游戲世界中更容易被改造成后現(xiàn)代主義文學。奧德賽式的公路冒險可以變身成尤利西斯式的碎片化敘事,師徒的前世今生、神佛妖魔的譜系由一塊塊拼圖組成,散落在四大部洲的開放世界,需要我們在洞府寺院、河海山川中探索收集,最終故事的樣貌和結局完全依賴玩家自己的組裝。
美學家羅曼·英伽登曾說,文學作品都具有交互性,其中存在著無數(shù)個“不定點”,而讀者的閱讀過程就是“填補不定點”的過程。游戲不過是放大了這種交互性,讓故事不僅可以被講述,而且能“隨我心意”地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