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清
我在山的輪廓后面,
也像山的輪廓隱現(xiàn),
用什么筆法能夠勾勒人的曲折,
似乎層巒疊嶂最是擅長。
萬籟的聲音一陣陣聳動我
仿佛時間拱起瞬間的
一個又一個絕頂,
我在這起伏之間擁有了歷史的縱深。
而一個渺小之人如何
在這絕頂之上逞強(qiáng),這似乎
是一個恒久難以解決的難題。
我想要擺正朦朧的晨間
只有壁壘沒有經(jīng)緯的腦袋。
既定的事實(shí)如宿命般僵硬,
但是,去吧!去吧!
如同曙光拂開云霞,散入草木,
去到人世間安排好自己的音節(jié),
像在鉛灰色的波濤上安排好
自己的獨(dú)木舟。
我聞到熟悉的菱角的味道,
想象著它的兩個角。
人們對一種情感的比喻
安撫著我的心。
湖面帶來它的反光,
菱角帶來它的清香。
我曾劃著澡盆在水面上停留,
那時的光影,是青春期的分泌物,
在元素周期表中
找不到相對應(yīng)的元素。
這虛幻中的一曲
每個音符都力透紙背,
窖藏在身體里。
像影子接近墻壁會有彎度,
她靈性的閃耀,就以這種彎度
向我靠近。
這現(xiàn)實(shí)中的一曲,
壓彎了多少青春的頭顱,
只在生死之間擺放它的琴弦,
我拂拭琴弦上的秋霜,
好讓音符的淚珠
懸掛在上面。
田野在動車的移動中向我釋放
仿佛在釋放內(nèi)心缺失的視野。
車身跨過長江的支流,
將我拖拽進(jìn)濕潤的薄霧。
陽光善于攝取車窗內(nèi)惶惑的眼神,
它打開的清晨里似乎也需要
這種眼神的養(yǎng)分
從少時起,未來就在這雙眼神里
投放了太多。是它還是其他類似的什么
使我的行動如此遲緩,
仿佛一直僵在時間的砧板上。
冬季的光合作用在自然中顯得清冷,
而我心里的光合作用還沒有形成
卻,依然要面對冬季的堅挺隱忍。
冬季,仿佛是這砧板上的一個環(huán)節(jié)
只對精神脫臼的人形成考驗(yàn)。
桌上的相框中出現(xiàn)了
懸頂?shù)碾姛舻耐队啊?/p>
佩索阿的照片被隱藏在
熾烈的光芒后面,
置于高空,渺不可及
他的惶然出現(xiàn)在星相之中。
他注視我,仿佛
我是他星相籠罩下的一個生靈。
我向不安伸出我的筆,
猶如樹枝向虛空伸出
它蘸滿的清晨的濃霧,
書寫出這濃霧里
一行光的筆記。
失眠穿過我,
猶如穿過一枚銀色的針眼。
仿佛有人在聽,一根白線
長長的一生,落在針孔的
一首口語詩里。
而詩的內(nèi)容,讀詩的人
用慣性的失眠往里面補(bǔ)充。
我們悠長的身影
度過人事更迭和世界失序。
而在同夢境脫線的地方,失眠
將時空的縫隙也同時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