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志澤
散文詩形式短小,天地卻不小,但近年來出現以西化或隱晦為時髦,散文詩的路子走得不太寬廣。說實在話,我對這一類“時髦” 散文詩中的某些“杰作” 頗不以為然,而在心中呼喚久違的陽剛、曉暢、恢宏風格的散文詩。不久前,讀到侯潔春先生的《紅城海豐走筆》,不由得心頭一震。再讀,覺得應該說幾句。
《方飯亭》 寫的是文天祥,作者從“文天祥被俘于此地” 切入,“方飯亭翹起八棱的觸角,把一場悲壯的歷史伸向四面八方?!伙埱铩?的話題,風干了崢嶸歲月,把一腔忠心報國的熱血灑在神州大地,染紅了一顆赤誠的心,高懸在歷史的天空”,以一個具有特殊意義的地方作為展現人物的精神風采的典型環(huán)境,進而勾勒出人物最具代表性的英雄事跡,構思是精巧、獨特的,形象豐滿感人?!叭炯t了一顆赤誠的心,高懸在歷史的天空” 既觸目驚心,又氣勢雄偉。值得注意的是,作者注重意象的捕捉與創(chuàng)造,以及虛實相生手法的運用,讓一曲壯氣歌既激昂又動人?!澳阆褚蛔桨菏淄α⒃谔斓刂g,浩氣激蕩著深谷的回聲,漫過群山峻嶺的巍峨與蒼天交談”,一座山與蒼天交談的意象是不凡的想象、充沛的感情之融合,是精心的創(chuàng)造,可謂神來之筆!“從五坡嶺到零丁洋,你咀嚼著人生的風雨冰霜,向蒼天吶喊醒世的格言,向大海昂起頭顱悲壯高歌:‘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以英雄著名的詩句凸顯英雄的形象,并極其精練地概括英雄的一生,激昂地謳歌了英雄的高貴品格。作品多層次而又繁富地刻畫了文天祥的高大形象,撼動讀者的心魄!末句“一句金色的詩行,刻滿靈魂的高尚,以花朵的姿態(tài),沿著方飯亭的方向,在歷史深處開放”,與作品的開頭作了有力的呼應,意境悠遠。
《紅宮》 寫的是作者“走進南方這紅色的殿堂” 的感覺。作者“崇敬的目光” 看到的原本是靜止的、陳舊的、早已成為記憶的種種景象,但在其敏銳地感覺中卻頓時鮮活了,“松柏青青染著綠色的信念,銘刻在琉璃瓦朱門上,鍍亮了紅宮”,“追求理想與希望的腳步,踏出了農民運動的聲響”,“講習所里的木凳上” 竟然 “坐滿了農會的會員,革命真理的傳播潤紅了滿堂的喝彩”,作者竟然還看到紅宮外當年“長矛、大刀、土槍卷起歷史的風云,震撼著腐朽的大地”,“古老的大地長出了革命的蔥郁”。更動人的是,“講臺上,疊放著一頁頁的崢嶸歲月,穿越時空的走廊,我仿佛又聽到彭湃站在那里滿懷激情地演講;周恩來那匆匆的腳步,踏亮院子里小道臺階的聲響;看到了肖楚女把紅宮的秘密帶走,在毛澤東的筆下綻開精神的花朵,那花香又溢滿神州,點旺農民運動的烈火,燒出一條中國的路,向著東方延伸。穿透了沉沉的黑夜,東方綻放出黎明的曙光,冰冷的土地開始流動著紅色的血脈?!弊髡咧笔阈匾埽骸拔覔崦t色的壁墻,深切地觸到了中國革命的基石,踩著院子里那一塊塊殘老的磚石,踏響的歷史沉鐘”,從“壁墻” 轉換到“中國革命的基石”,從“一塊塊殘老的磚石” 轉換到“歷史沉鐘”,富有詩意,內在邏輯、深刻哲理給人鼓舞和力量。
弗吉尼亞·伍爾芙說:“一個寫作者,必須要打開自己的記憶之河,并且以最為恰當的方式還原自己的夢境?!?作者“走進南方這紅色的殿堂” 的確不但“打開自己的記憶之河”,且“以最為恰當的方式還原自己的夢境”,這樣的贊歌感天動地。
《紅場》 以“紅” 作為結構中心展開豐富的想象,創(chuàng)造了主體意象?!皻v史的殷紅浸透了廣場的每一個角落,一棵樹、一塊石、一片瓦、一面墻,我都可以觸摸到紅色的暖”,“一棵樹、一塊石、一片瓦、一面墻” 也成了紅色,想象的轉換不但真實而且動人,這就是詩的魅力了。進而“黎明的曙光閃閃地泛著紅紅的暈輝,在時間的縫隙里閃爍著光的信念” 的想象,還是緊扣“紅” 這個中心,毫不牽強地將題旨進一步深化與升華。作品接著刻畫了“一個人”,顯然,這是個“懷抱著崇高的信仰,牽著紅色的飄帶,把世界革命的種子在海陸豐的大地上播撒” 的革命運動的領頭人。“紅色的飄帶”,“農會會員的雙眼閃著紅色的光芒”,“赤衛(wèi)隊員的刀刃上沾滿了拼殺的血跡”,“紅色的紙張、紅色的涂料、紅色的光彩、紅色的墻、紅色的浪潮漫過紅色的廣場”,“一個人揮起大筆蘸著烈火的鮮紅,奮筆寫下‘紅場’ 兩個醒目的大字”,一系列的紅的想象聯系在一起,凝聚在一起,具有濃烈的抒情意蘊,創(chuàng)造了一個充滿詩意、催人奮進的紅色意象?!凹t場的顏色正在呼喚黎明的曙光,燦爛在時代的天空里”,水到渠成地宣敘了中國革命偉大勝利的必然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