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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族書面文學(xué)流變(十六)

        2023-02-01 04:36:31滿族關(guān)紀新
        滿族文學(xué) 2023年5期
        關(guān)鍵詞:滿族紅樓夢文學(xué)

        [滿族] 關(guān)紀新

        詩歌寫作,一向就是中原歷史上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典范領(lǐng)域。在我國漢文寫作的悠久過程中,詩人始終占據(jù)著創(chuàng)作者的絕大多數(shù)。清初,滿洲人學(xué)習(xí)漢文書面寫作,也是最先從詩歌寫作開始。時至乾隆朝,滿族當中能夠為漢文詩歌者已難計數(shù)。[1]回到本文所要著重關(guān)注的乾隆年間京師滿族作家群體來看,多數(shù)人也還是以詩歌著稱于當時的。

        然而,胃口不小又不乏藝術(shù)嘗試探索精神的滿洲人,登上文壇學(xué)會詩歌創(chuàng)作之后,遠未感到滿足,他們繼續(xù)左顧右盼多方放眼,總想到文學(xué)創(chuàng)作的不同范疇去一顯身手。何況,康熙年間的納蘭性德與岳端,在詞作和戲曲等體裁的寫作上已經(jīng)做出了榜樣,更使后來者們見獵心喜,總想在多個寫作領(lǐng)域里一試身手。

        于是,我們看到了這一時期的滿族作家在創(chuàng)作形式上四面開花,碩果累累。

        在京師滿族作家群當中,人人都具備高超的詩藝,同時,他們當中的一些人還擁有多姿多彩的文學(xué)業(yè)績。

        ——詩人永忠填過詞,制過曲,還以所寫詩作參與了小說《夜譚隨錄》《紅樓夢》的評論與推介。

        ——詩人敦誠的散文寫得很見功力。他還和其兄敦敏分別寫了多首詩,介紹《紅樓夢》作者曹雪芹的身世、氣質(zhì)及寫作生涯。

        ——和邦額與慶蘭,不但具有詩人的稟賦,更重要的是均以小說家聞名。和邦額創(chuàng)作了文言小說集《夜譚隨錄》,以及戲曲《一江風(fēng)傳奇》。慶蘭則用“長白浩歌子”為筆名,寫出了文言小說集《螢窗異草》。

        ——恭泰(字蘭巖)與阿林保(字雨窗),是小說集《夜譚隨錄》之評點人,阿林保還曾幫助該書刊刻出版。

        ——詩人弘曉,親手撰寫過闡釋小說創(chuàng)作理論的文章,還組織過抄寫《紅樓夢》的活動。

        ——曹雪芹以長篇白話小說《紅樓夢》,顯示了他個人在藝術(shù)上的全才與天才。

        ——脂硯齋和畸笏叟,是《紅樓夢》之評點人,為后世了解該作品創(chuàng)作活動及寫作宗旨發(fā)揮了相當?shù)淖饔谩?/p>

        與中原漢族文人們慣于以律詩、詞作等較短的文學(xué)篇章來言志、抒情并將詩詞作為文學(xué)正宗有所不同,我國北方的阿爾泰民族,歷來都以長篇敘事文學(xué)為其欣賞偏好。滿洲先民流傳下來了幾乎可以說是令世間瞠目的大量口承“說部”,更是確切地證明了,從肅慎以降直到滿洲入關(guān)前的民間審美活動,最是短缺不得敘事性散文體宏篇巨制的滋養(yǎng)。清乾隆年間,滿族文人文學(xué)由此前的以詩歌創(chuàng)作為中心逐漸移位,刮起了一陣小說寫作的熱風(fēng)[2]。且京師滿族作家群中即便是不寫小說的人,也大多愿以各自方式為小說創(chuàng)作搖旗吶喊、推波助瀾。探究原因,假使只是一般性地看到它跟明清之際中原文壇上文學(xué)樣式消長跡象存在著呼應(yīng)關(guān)系,則遠遠不夠。應(yīng)當注意到,那其實首先是一個原本有著獨特文化傳統(tǒng)的民族,在嫻熟地掌握了文字書寫技能(哪怕是以別民族的文字為書寫工具)后,一種本能地要體現(xiàn)民族文化審美回歸欲念的沖動。

        乾隆朝由滿族作家創(chuàng)作的小說作品,主要是三部:《紅樓夢》《夜譚隨錄》和《螢窗異草》。當然,談到這些作品在歷史上的地位,則遠非三這一數(shù)字所能涵蓋。在當時,京師滿族作家群通力推出這三部小說創(chuàng)作的相關(guān)活動,有許多是值得記錄的。

        筆者在本章前節(jié),曾以宗室文人永忠為代表加以講述,這里,還是可以沿著這一線索推進我們的介紹。

        永忠與《夜譚隨錄》作者和邦額為生平知交,與《紅樓夢》作者曹雪芹雖未曾謀面卻有可能彼此知名,與《螢窗異草》作者慶蘭大約并不相識,卻又同處于一座城市一個異常相近的文學(xué)藝術(shù)氛圍之下。

        在永忠作品集《延芬室集殘稿》里,有他對和邦額斯人斯文大為嘉許的詩篇,也有和邦額所留對永忠作品的一些批注文字。先來看永忠的一首詩:“暫假吟編向夕開,幾番撫幾詫奇哉。日昏何惜雙添燭,心醉非是一覆杯。多藝早推披褐日,成名今識謫仙才。詞源自是如泉涌,想見齊諧袞袞來?!边@首詩題為《書和霽園邦額〈蛾術(shù)齋詩稿〉后》,永忠有三處加了注,第二句后注曰“奇哉具有如來智慧德相,出內(nèi)典”,第五句后注曰“先生綺歲所填《一江風(fēng)》傳奇早在舍下”,全詩結(jié)尾注曰“蘇文如萬斛泉不擇地而出”。此詩及注,既表述了永忠對和邦額“謫仙”詩才的愛慕,也在今人僅能看到和邦額有《夜譚隨錄》創(chuàng)作(即“齊諧”所指)傳世的時候,提供了和氏當時尚有《蛾術(shù)齋詩稿》和戲曲《一江風(fēng)》傳奇等作品流傳的情形。在永忠《延芬室集殘稿》當中,和邦額署名留下的批注均不太長,多是些“老樹著花無丑枝”“詩心類陶”“自然妙諦,警絕千古”一類的讀后隨感,而值得一提的是在永忠《過墨翁抱甕山莊》詩后,和邦額注有“無一妄語”四個字。永忠這首詩中,描繪了攜友人一同造訪墨翁(即額爾赫宜,字墨香)別墅的場景:“荊扉多野趣,滿眼菜畦青。近水因穿沼,連林別起亭。主人容嘯詠,過客慢居停。黃菊全開日,還來倒醁醽?!迸⑷撕桶铑~能那么親切地證實此詩“無一妄語”,足見他對這回“容嘯詠”“慢居?!?、在柴扉野趣間開懷飲酒恣意談詩的活動,不但親與親歷,并且有多么地留戀和喜歡!在這樣的文學(xué)酬酢里面,永忠等滿族文人想必也會不斷地談起和邦額《夜譚隨錄》的撰寫,對他表示“詞源自是如泉涌,想見齊諧袞袞來”的真誠祝賀。所以,認為永忠等京師滿族作家群的成員們是和邦額小說創(chuàng)作最切近的鼓勵者鞭策者,洵屬確當。

        永忠與曹雪芹的緣分,是更可一說的。

        二人素不相識,向未謀面,其“緣分”從何而來呢?這要從永忠的一組詩作說起。

        在永忠五十九歲的整個生命里,這一組詩盡管只留下了百十字的痕跡,卻是如此赫然引人矚目。

        那一年永忠三十四歲,他從密友額爾赫宜手中,借到一部手抄秘本的《紅樓夢》。按說,永、額之間傳閱文學(xué)作品,已成習(xí)慣。而這回卻不然,一閱之后,給永忠的心靈世界帶來了石破天驚的震撼。

        一部小說,險些把永忠多年固守的韜光養(yǎng)晦防線崩塌,思浪情濤破堤奔流,詩人再也不能自已,以《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作題,筆縱龍蛇,一氣揮就了動人靈臺的七絕三首:

        傳神文筆足千秋,不是情人不淚流。可恨同時不相識,幾回掩卷哭曹侯!

        顰顰寶玉兩情癡,兒女閨房語笑私。三寸柔毫能寫盡,欲呼才鬼一中之。

        都來眼底復(fù)心頭,辛苦才人用意搜?;煦缫粫r七竅鑿,爭教天不賦窮愁!

        關(guān)于曹雪芹的身世,近代以來經(jīng)紅學(xué)及史學(xué)專家們多方考據(jù),其輪廓已有大致認定。而在當初,雪芹卻是個不見經(jīng)傳的小人物。永忠在展讀小說之前,是否會得知他的坎坷身世呢?回答當是肯定的。因為宗室作家敦誠在與永忠相識之先,已與同族文學(xué)家雪芹深交有年,并將友誼維持至雪芹逝世。雪芹給他的印象是那么深,永忠與他的友誼又是那樣真,在彼此密切的交往中,他不會不把雪芹的故事講與永忠聽。

        永忠了解雪芹之身世遭逢,有更深層的意義。二人的家道,原本就有些非同一般的連絡(luò)。永忠祖父允禵,乃康熙帝極鐘愛之子,雪芹祖父曹寅,亦為康熙帝很得力的內(nèi)務(wù)府大員。永忠一家于雍正朝以前,稱得上是得天獨厚的天潢驕子;雪芹家截止康熙朝,也是數(shù)得著鐘鳴鼎食的百年望族。永忠的祖父允禵,慘敗在雍正帝之手,雪芹父曹頫,也是在雍正年間被緝辦的。允禵因爭帝位而遭荼毒,曹頫又為何而倒運呢?紅學(xué)界的結(jié)論之一,是說曹頫的姐姐即雪芹的姑母,上嫁作了平郡王訥爾蘇的王妃,而訥爾蘇在允禵代父西征時,又恰好是允禵的左膀右臂!在雍正皇帝心目中,治辦允禵,必得株連訥爾蘇。治辦訥爾蘇,又必得株連曹頫,因為他們均為一黨。連鎖反應(yīng)就這么出現(xiàn)了?!都t樓夢》第四回那個葫蘆僧門子,曾指出賈、史、王、薛四家,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讀到小說此處,永忠自會把作品的藝術(shù)加工,還原成為一幕幕生活中本來就發(fā)生過的難忘場景,與小說作者同病相憐而頻頻扼腕!

        自己與雪芹,相似何其多。這是永忠在讀《紅樓夢》時一再發(fā)覺和感慨尤烈的。家世,僅是其中之一。更多的,更重要的,在思想感情方面。

        雪芹在其如椽筆下詳描盡繪的封建末世萬千鏡象,對永忠來說,也是異常熟悉和寓目感心的。小說中展現(xiàn)的人世間枯榮悲歡、生死離合、興成衰敗、冷暖炎涼,在日后毫無干系的讀者眼里,即已是準確逼真、生動形象的了,那么,在彼時彼境中的永忠看去,一應(yīng)故事敘寫簡直就是咄咄逼人、動魄驚魂的了。

        “陋室空堂,當年笏滿床;衰草枯楊,曾為歌舞場。”[3]永忠和雪芹,都是罪囚之后,昔日前人所逢“烈火烹油之盛”,像過眼煙云般地飄散了,給他們留下的,只是一縷縷冥冥虛幻的感念罷了。他們面臨兇險四布、轉(zhuǎn)瞬滄桑的人生,痛感無以自主,總覺得有股謎也似的力量,在玩弄著他們的命運之籌。于是,漸漸惑于因果,遁入虛空,或趨向老莊,或近乎佛禪,以找尋蒲團自守的規(guī)避之徑。從《紅樓夢》虛擬的賈寶玉,到現(xiàn)實中的永忠,最后憑據(jù)全身者無不如此。

        雪芹作品中,展示了封建社會已入膏肓的痼疾。他品遍世上的甜酸苦辣,認慣了世人的眼色與本性,永忠又何嘗沒有同樣的體會?他們對上上下下“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們懷有戒心及憎惡,對整個時代失望絕望,卻又與現(xiàn)存的封建制度和封建階級,有著程度不同的相依關(guān)系。他們的精神痛苦地徘徊在“出世”與“入世”的隘口處,熬煎于“折臺”與“補天”的猶豫間。

        “木石前盟”的寶黛愛情故事,同樣撞擊著“情種”永忠的心。他不會是個色盲——在小說男女主人公濃重的叛逆色彩面前,他把“顰顰寶玉兩情癡”,作為自己的意中形象來謳歌。掙脫精神鎖鑰的桎梏爭取個性解放,這種思想基礎(chǔ),永忠是有的,早在其題《西廂記》詩作中,便有過表述。而黛玉和寶玉,更有反抗偽善禮教,蔑視利祿功名的態(tài)度,也是永忠心領(lǐng)神會并寄以支持的。

        令永忠嘖嘆不已的,正是雪芹筆下凡此種種,激憤澎湃的詛咒,脈脈流情的挽歌,盡為永忠之心底所有而筆下所無。永忠驚詫了:在自己身旁的人生摯友之外,還會有雪芹這樣一位更其高妙和卓越的知已!抱憾哪,這位知己,卻只能由其作品去相識了,雪芹已在五年以前,就告別了人間……言念及此,感痛至深,千怨交迸,涕泗傾流,幾回掩卷,慟哭曹侯!他恨不能邀得九泉之下的這位“才鬼”來自己的延芬斗室,把酒述懷,一醉方休。

        感情上的共鳴,思想上的認同,使永忠在自己的詩歌創(chuàng)作活動中,走出了有生以來最遠的一步。雪芹在其小說緣起處愴然發(fā)問:“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癡,誰解其中味?”投桃報李,永忠的三首詩,正是給雪芹哀魂的一個再確切不過的答復(fù),證實了在同時代讀者中,他是對雪芹作品“其中味”體會尤其深切的人。他無愧于是這個體會尤其深切的人,置可能發(fā)生的追查于不顧,毅然將這三首詩,謄入自己的《延芬室詩集》。他的叔父弘旿,本是京師滿族作家群的成員之一,見到永忠的三首詩,不免有點兒膽怯,在詩集中寫有眉批,說自己對小說《紅樓夢》“聞之久矣,終不欲一見,恐其中有礙語也!”[4]也恰恰是從旁襯托出永忠此舉之膽識不凡。

        另一方面,永忠本人的藝術(shù)修養(yǎng),使他又得以在文學(xué)藝術(shù)方面充分鑒賞《紅樓夢》。他一生多創(chuàng)作詩歌,也寫過少量散文,卻沒有寫過小說或戲劇,但他的文學(xué)興致卻遠遠超過自己筆下的樣式。他頂好藏書,“臞仙少年心冰清,身無長物書滿籝”[5],且把更大的興趣放在博覽雜書上頭:“常不衫不履,散步市衢,遇奇書異籍,必買之歸,雖典衣絕食所不怨也”[6]?!捌鏁惣笨赡芫桶ㄖ饨ㄎ膶W(xué)正統(tǒng)所鄙薄的小說等體裁。因而,他能秉承本民族傳統(tǒng),成為明清之際較早認清小說創(chuàng)作意義和創(chuàng)作規(guī)律的有眼光的文人之一。他發(fā)現(xiàn),《紅樓夢》的創(chuàng)作既出自于作者親身體驗,卻遠不僅限于一家一門的生活素材,那是讓更廣闊的社會生活“都來眼底復(fù)心頭”的文化藝術(shù)結(jié)晶,是“辛苦才人用意搜”的文學(xué)勞動成果。他品味到,唯有匠心獨運的藝術(shù)大手筆,才“三寸柔毫能寫盡”那么一個斑駁陸離的大千世界。他毅然斷言,文筆這般“傳神”,便是足以千秋不朽的佳作。永忠這些精辟的詩句,與我們今天所持的文學(xué)觀念,與我們今天對《紅樓夢》小說的估價,是何等地相類相投!

        自然,我們亦不必溢美永忠,把他說得同雪芹一般偉大。永忠畢竟還是永忠。他對封建皇朝的痛絕和對新理想的追求,較之雪芹,仍不可同日而語。易言之,永忠也還不能像今人那樣比較透徹地辨析雪芹思想的全部內(nèi)涵底里。這倒不是囿于永忠的才力不濟,而是因為他與雪芹社會經(jīng)歷存在差異。雪芹本人出生于錦衣花簇的家道“盛世”,享受過極頂?shù)臉s華,又親自承受了“金滿箱,銀滿箱,轉(zhuǎn)眼乞丐人皆謗”的家境暴跌,被命運一舉逐入社會底層,時常窘困到“日望西山餐暮霞”[7]的潦倒地步,他的感慨與憤激,當然是火山噴射般的強烈。而永忠,出生之前,家庭早已運交華蓋,他并沒有嘗過一天“盛世”的豐美滋味。而終其一生,又不曾再遭到新的沖擊,盡管與當朝異夢日久,而身處遠高出小康的生活,卻讓他還能茍且下去。此其一。其二,雪芹早年生活在江南經(jīng)濟發(fā)達地域,對當時已在中國大地上嶄露頭角的資本主義因素,有幸目睹,其民主新精神也應(yīng)運萌生。他天南地北地飄泊,人世間的苦痛憂患,對他時有轟擊與啟迪,其思想演進,也就可能邁向時代的前列水準。而永忠卻一輩子關(guān)在京師這個死水一潭的封建堡壘里,胸間愁城難能吹進更多時代氣息。他又是冠以愛新覺羅“神圣”姓氏的宗室子弟,封建宗法陳規(guī)對他不會沒有一定的約束力。與雪芹相比,他在政治準則上與現(xiàn)行制度間的差距,更小些,思想感情上與世間百姓的間隔,則更大些。但是有一點,至少有一點,永忠極接近雪芹,那就是,面對冰冷無情的社會,他們絕不甘心熄滅自己的生命之火,而是頑強自礪,意欲使之燃燒得更加熾烈。

        從永忠《因墨香得觀〈紅樓夢〉小說,吊雪芹三絕句》,人們讀到了乾隆間京師滿族文壇上一段生死相知的文學(xué)之緣。試想,永忠與雪芹,假如僅只“同是天涯淪落人”,彼此沒有那么切近的社會遭際與心理體驗,沒有相互會通的藝術(shù)情操,還是斷難演繹出如此感人的生命故事來。

        注:

        [1]:乾隆間的中原文壇名士袁枚在他的《隨園詩話》(補遺)中談到:“今日滿洲風(fēng)雅,遠勝漢人,雖司軍旅,無不能詩?!?/p>

        [2]說起滿人用漢文寫小說,其實早在康熙年間就有一個應(yīng)當述及的事例,即佟世思和他創(chuàng)作的《耳書》。佟世思(1651-1692),字儼若,先世隸屬滿洲,后入正藍旗漢軍。以門蔭入仕,出任過廣西臨賀和思恩兩縣的縣令。由他撰寫的文言小說集《耳書》,收入六十三則故事,分為“人”“物”“神”“異”四部,多記載他任職期間耳聞目睹怪異之事。佟世思在世及寫作《耳書》的時間,均與著名的文言小說家蒲松齡在世及創(chuàng)作《聊齋志異》時間相仿,然其《耳書》卻從任何方面來看均較《聊齋》成就相去甚遠。不過,假使單從滿族文學(xué)的流變解讀來觀察,《耳書》則實為這一族別文學(xué)中文人小說創(chuàng)作之濫觴。

        [3]《紅樓夢》中的詩詞。

        [4]見《延芬室集殘稿》戊子稿。由弘旿批語看得出來,作為一個滿族作家他不是對小說這種文學(xué)樣式不喜歡,而是對《紅樓夢》這部具體的作品心存忌憚。

        [5]見永?《栟櫚道人歌》。

        [6]見昭梿《嘯亭雜錄·宗室詩人》。

        [7]見敦誠《贈曹雪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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