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永臣

妻子下崗后，考慮到以后的生計，我從煤城調(diào)回故鄉(xiāng)，在一所小學(xué)當老師。妻子呢，先在故鄉(xiāng)的縣城做了兩年買賣，沒有效益，便隨我到了鄉(xiāng)下，在那里嘗試搞養(yǎng)殖業(yè)。

她先是買來一些雞蛋、鴨蛋、鵝蛋，雖然自小在城里長大，從來沒有搞過養(yǎng)殖，然而在鄰居的幫助下，一個月后，她還真的用手工孵出些小雞、小鴨、小鵝來了。這些小生靈剛出生時是極可愛的：小雞毛茸茸的、圓圓的，像一只只會唱歌的小皮球；小鵝和小鴨呢，卻笨拙得讓人疼愛，忙活半天，卻走不出多遠。

半個多月以后，等到這些小生靈都結(jié)實了，妻把小雞放到了密封的雞舍，把小鵝和小鴨也放進了圈里?；蛟S是因為小雞太淘氣的緣故，它們很少被放出來。等它們漸漸地長出了翅膀，就要被剪去羽翎。而小鵝和小鴨比它們幸運多了，時常被趕到甸子里去放養(yǎng)。因為它們不停地生長，它們的食量越來越大，家里的工作量也越來越大。到忙活不過來的時候，我自然也要加入其中，業(yè)余時間經(jīng)常趕著這些小鵝、小鴨去放牧。

然而不好的消息也不斷傳來，先是鬧雞瘟、鵝瘟——我和妻子不敢疏忽，趕緊買來疫苗給它們注射；等瘟病過去了，又鬧起了黃鼠狼子，為了護院，妻又從鄰居家要來了一只剛滿月的小狗。

可妻子依舊不滿足，她算了，這十幾只鵝、十幾只鴨與三十幾只雞到了年末也不會有多少收益，于是她沒和我商量又私自買回來了三頭小豬。這下可好了，一向寂寞的小院，一下子熱鬧了起來，成了雞鴨鵝狗豬的世界。

說起來，這些小生靈也是蠻可愛的：你一進院，小狗就圍著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它那個親熱勁兒，會把你的煩惱一掃而空；小豬只要是你把它喂飽了，它會很安靜很愜意地躺在樹蔭下，看它們那個呼呼大睡的幸福相，真能把你的功利心淡化許多；最可笑的是那些小鴨子，它們常常會靜靜地藏在蒿草下，一等蒼蠅落下，它們會像眼鏡蛇似的快速而準確地捕獵，這還不算，最逗人歡喜的是雨天，它們會成群結(jié)隊垂直地把頭鉆進門口的水泡子里，于是水面上便漂浮一片灰白的鴨尾巴；還有那些小雞，若不是親自飼養(yǎng)，我怎么也想不到它們會吞食那么多的沙粒；而那些鵝卻經(jīng)常讓人操心，稍不注意，它們便會順著門西的河，漂流出幾十里。

然而，險情也不斷傳來，先是被女兒稱為“歡歡”的小狗不斷地從外邊叼來些死雞、死鴨，這野性的牲畜誰能保證哪一天不吃饞了嘴，打起自家的雞鴨的主意？為此，妻從市場買來了鏈子，把它拴到院里的大樹上?？蛇@沒有阻止悲劇的發(fā)生，一天夜里，突然聽到雞舍里雞叫，急忙出門看時，見是一只一尺多長的大老鼠在咬小雞。我隨手操起塊木塊憤恨地向老鼠砸去，卻因為技藝不佳，眼睜睜地看著它鉆進了柴垛。回頭再數(shù)小雞，已有兩只死于鼠嘴。

險情就是命令，院里出了吃小雞的老鼠，我不但后半夜沒敢睡覺，第二天還借來了老鼠夾子，把它們設(shè)在柴垛邊與雞舍旁，心想，只要你老鼠敢出動，我就一定能夠消滅你。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一個星期過去了。正在我得意老鼠不敢猖獗時，一天早晨起來，卻發(fā)現(xiàn)鴨圈里的十幾只鴨子全部被不知是什么動物給咬死了，慘狀目不忍睹。

鴨子的覆滅，妻子心疼不已，為了防止類似的悲劇發(fā)生在鵝身上，妻費了一天的工夫蓋起了個密封的鵝圈，她把鵝圈進她自認為安全的鵝圈里。

還好，因為加強了防范，兩個多月過去了，雞已經(jīng)長得有一斤多重了，鵝也長到了半大。正在我與妻沾沾自喜的時候，不幸再一次降臨。一天，我把鵝趕出去后，因為肚子餓，便回屋里吃口飯。這中間大約也就五六分鐘時間，等我再出去看時，水面上漂了一層死鵝，鄰居家的一只狗正在拼命地撕咬最后的一只活鵝。見此情狀，我不顧一切大吼一聲沖了過去，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那只狗一口就咬死了那只鵝。

為了這起鵝事故，妻曾哭著去找鄰居大嫂。還好這位大嫂還算講理，當即掏出一百元錢做賠償，可到這時，妻子卻為難了，見人真要賠償，便一扭頭跑了回來。

因為院里沒了鵝鴨，妻子便把拴著的小狗放了出來，這小狗也不安閑，沒事時總喜歡不停地往街上跑，看去較從前也活潑了許多。

很快到了秋天，小雞到了出欄期，妻子一次次不停地進雞棚里稱小雞，一次次地把大一些的小雞賣出去。然而，就在這時，我們的那只可愛的“歡歡”卻發(fā)生了意外，這天中午，它突然哼叫著跑進院里，而后像觸電似的繞著院子狂奔，我和妻子、女兒都以為它瘋了，誰也不敢出去，等到?jīng)]聲息推開門看時，它躺在門口已經(jīng)死去了。

對于“歡歡”的突然死去，我們都很傷心，尤其是女兒，她幾乎心疼得吃不下飯去。后來據(jù)知情人說，“歡歡”大概是吃了死老鼠，發(fā)病時如果及時給它灌些味精水，或許它還有救，可我們剛飼養(yǎng)，一點經(jīng)驗也沒有。然而此時后悔已無法換回“歡歡”的性命，我與女兒只好拖著它，把它埋到門外的樹叢里。

到了陽歷年底，豬也到了該出欄的時候。因為不忍心與它們離別，我曾在心里暗暗地祈禱不讓它們變肥，然而妻此時已把她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飼養(yǎng)它們上，因此它們也長得出奇的快。終于有一天，兩個販豬的人找上了門，經(jīng)過一番討價還價后，三頭曾與我們相處融洽的豬，終于與我們永別了。從那以后，我每次再從班上回來，看到空蕩蕩的院里，心里竟有一種失落的感覺。

轉(zhuǎn)眼又到了一年春天，我征求妻子意見，問她還打算養(yǎng)什么？沒想到妻子搖了搖頭，說她和帶毛的沒緣，她還打算去做買賣。對于妻子的決定，我沒有表態(tài)，我習(xí)慣讓她自己拿主意。

這樣開春不久，她又離開了我，一個人到城里，我在鄉(xiāng)下又重新過上了單身的生活。

責任編輯：黃艷秋

美術(shù)插圖：孫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