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江濤
中國政法大學 國際法學院,北京 100088
非國際性武裝沖突是指在一個國家的領土內,武裝部隊和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或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發(fā)生的敵對狀態(tài)[1]。從概念入手,不難看出非國際性武裝沖突通常發(fā)生于一國境內,是明顯區(qū)別于國際性武裝沖突的一種敵對狀態(tài)。但是隨著國際形勢的變化,在具體實踐中往往還會出現第三國參與的情形,所以非國際性武裝沖突存在如下實踐類別[2]。
1.發(fā)生于特定國家領土內而第三國未參與的武裝沖突
發(fā)生于某一國家領土內,不存在第三國參與的武裝沖突,由于參與主體的不同,可能存在兩種形式?;凇秶H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以下簡稱《羅馬規(guī)約》)的內容,“一方是政府武裝部隊,而另一方是一個或多個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的武裝沖突”被歸為國內武裝沖突。但是,發(fā)生在一國武裝部隊與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的沖突,也會出現傳統(tǒng)上所謂的“內戰(zhàn)”情形。然而,“內戰(zhàn)”是“為奪取國家權力,反對合法政府而訴諸武力的行為”,帶有強烈的政治目的與規(guī)模要求[3]。因此,“內戰(zhàn)”是一種更為具體的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表現形式,二者絕非相同的概念。關于僅在武裝團體之間發(fā)生的武裝沖突,顯然不具國際性,并不能構成國際性武裝沖突。例如緬甸德昂民族解放軍與南撣邦軍之間發(fā)生的沖突[4],其發(fā)生于緬甸境內武裝團體之間,同時第三國也并未參與??梢姡l(fā)生于某一特定國家領土內而第三國未參與的武裝沖突,屬于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范疇。
2.發(fā)生于特定國家領土內同時第三國也參與的武裝沖突
當第三國參與發(fā)生于某一國家領土內的武裝沖突時,根據主體參與方式的不同應當區(qū)分兩種情況:其一,如果第三國站在政府武裝部隊一方進行干預,那么這種干預仍具非國際性。因為這種干預行為是基于當事國政府層面,代表的仍然是當事國的利益。其二,如果有一個或多個第三國站在有組織武裝團體一方進行干預,則不論原本另一方的主體是國家武裝部隊還是有組織武裝團體,根據干預的程度可能改變沖突的定性,而這種程度取決于直接或間接干預兩種方式。對于第二種情形而言,如果第三國采用直接干預的方式,那么在原本沖突的基礎上又會產生新的沖突。此時,原本發(fā)生于雙方之間沖突的非國際性質不變,而第三國直接參與產生的新沖突則為國際性武裝沖突。如果第三國采用間接干預的方式協(xié)助有組織的武裝團體,只要能夠證明存在充分的間接干預,那么該沖突便具國際性;反之,則為非國際性武裝沖突[5]。因此,發(fā)生于某一特定國家領土內而第三國也參與的武裝沖突,當能夠證明第三國對該沖突直接進行干預,并有利于有組織武裝團體或完全控制某一有組織武裝團體時,該沖突則具有國際性。如若不能證明或第三國協(xié)助該國武裝部隊直接干預時,這一沖突仍具非國際性。
3.跨國武裝沖突
“9·11”事件后,出現了國家政府武裝部隊與非國家實體之間的軍事行動。這些行動并非在有關國家領土內發(fā)生,而是在一個或多個第三國領土內發(fā)生。 一方面,在另一國領土上使用軍事力量使得這種沖突具有域外性質。另一方面,它們缺乏真正的國家間要素:因為軍事行動不是針對另一國本身,而是針對另一國領土上的非國家實體。因此,這種沖突可以稱為“跨國武裝沖突”。雖然這一概念指出了該類行為的關鍵特征,但需要注意的是,在大多數情況下,該類行為甚至不構成《日內瓦公約》或《羅馬規(guī)約》所指的武裝沖突。從法律角度看,這些行動具有警察特派團的性質,即便由正規(guī)武裝部隊執(zhí)行,也是為了緩解沖突與鎮(zhèn)壓嚴重犯罪[6]。雖然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傳統(tǒng)概念肯定是局限于一個國家領土內的國內武裝沖突,但鑒于《1949年8月12日日內瓦四公約關于保護非國際性武裝沖突受難者的附加議定書》(以下簡稱《第二附加議定書》)第一條第一款,即“其”一詞要求武裝團體控制其交戰(zhàn)國的部分領土,所以武裝沖突所涉范圍也不一定僅限于沖突締約國的領土,其內容也可以顧及域外問題。因此,一國政府武裝部隊與跨國非政府武裝團體之間不在本國領土內發(fā)生的武裝沖突應當認定為非國際性武裝沖突。
從上述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實踐類別可以看出其特征是:其一,武裝沖突發(fā)生于國家武裝部隊與武裝團體或不同武裝團體之間;其二,武裝沖突限于某一國范圍之內;其三,沖突達到一定規(guī)模和程度且具有一定目的[7]。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主體及其主、客觀要件分析如下。
1.參與主體
在Lubanga案中,前南斯拉夫國際刑事法庭(以下簡稱“前南刑庭”)認為:兩個或兩個以上國家間發(fā)生的武裝沖突顯然具有國際性質。正如《羅馬規(guī)約》第八條第二款(f)項所指,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依然存在“一國政府當局”這一國家主體。然而,在具體實踐中,“武裝沖突”中一方呈現出許多非國家主體。雖然《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沒有明確對非國家實體提出要求,但《第二附加議定書》和《羅馬規(guī)約》卻認為,對于沖突主體而言會存在具有一定組織能力的非國家主體。所以,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也會存在有組織武裝團體?;貧w《羅馬規(guī)約》第八條第二款(f)項以及《第二附加議定書》第一條第一款本身,對于非國家主體的要求相較于《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更為明確:有指揮負責之人;對領土實行控制;進行持久的軍事行動或長期的武裝沖突。因此,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主體涉及“締約國”以及“有組織武裝團體”。
2.主觀要件
上文提及的非國際性武裝沖突是指在某一國領土內,發(fā)生于一國武裝部隊與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或是在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發(fā)生的敵對行為。代表國家力量的一國武裝部隊與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包括持不同政見的團體、起義組織或叛亂團體等。發(fā)生沖突的原因可能在于為了奪取該國政府原本控制的國家政權,也可能是為了成立新的國家或是脫離原本國家的管轄或是為了通過沖突行為,使國家在某些實際問題上作出妥協(xié)等。不難看出,這些具體行為都是出于政治目的的考慮。同樣,發(fā)生于不同有組織武裝團體之間的沖突,也是出于政治角度的考量,為了獲取相應的政治利益,所以才會存在敵對狀態(tài)。因此,非國際性武裝沖突成立的主觀要件在于為政治目的服務。
3.客觀要件
在區(qū)分國際性與非國際性武裝沖突時,“國際性”一詞表現在國家的數量上,而“非國際性”則限于一國范圍內。《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以及《第二附加議定書》第一條都涉及到“在締約一方”的內容,強調了主體限定于締約方并且在地理范圍上,沖突應發(fā)生于締約方一方境內。但這并不囿于當事國的一國領土,也可能發(fā)生在第三國的領土范圍內,如跨國武裝沖突。此外,國際性與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一個顯著區(qū)別在于武裝沖突的激烈程度。根據《第二附加議定書》和《羅馬規(guī)約》所述的“進行持久而協(xié)調的軍事行動”“長期進行武裝沖突”,以及《羅馬規(guī)約》排除的“暴動和零星暴力的內部動亂與緊張局勢”,不難看出就非國際性武裝沖突而言,敵對一方所采取的武力行動可以致使政府被迫采用武裝力量而非純粹的警察力量來與之對抗。顯然,政府和有組織武裝團體間或在一國中的武裝團體之間長期展開武力行動,就證明存在武裝沖突,這是基于行動的激烈程度而定的。因此,沖突的激烈程度對于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定性具有重要意義。
1.《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
《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是指統(tǒng)一存在于1949年日內瓦各公約中且內容一致的條款,同時也是在所有武裝沖突情況發(fā)生時所應遵循的最低限度的一項行為規(guī)則。這一條內容是規(guī)范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第一項成文國際法條款[8]?;诠餐谌龡l的文本內容,首先,可以看出其“作為最低限度”的特征。這一規(guī)范,意味著在任何情況下,沖突當事方都應遵守共同第三條項下的義務,在一定程度上體現出國際強行法的特征。其次,該條還對保護主體作了詳細的規(guī)定。同時還規(guī)定了應對上述群體給予人道待遇,不得出于諸如種族、膚色、宗教或信仰、性別等因素的考慮而區(qū)別對待或有所歧視。最后,共同第三條規(guī)定了其本身內容不影響沖突各方之法律地位,也就是對該條款的適用不會影響到沖突任何一方在國際法或國內法上的地位。
2.《第二附加議定書》
《第二附加議定書》是在重申和發(fā)展適用于武裝沖突的人道法外交會議上通過的適用于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條約,同時,也是對共同第三條的補充與重要發(fā)展,更是在國際層面上出現的第一個保護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受難者的條約[9]。其內容主要包括:明確了與共同第三條之間的關系,并在一定程度上補充和發(fā)展了該條的具體內容;規(guī)定了《第二附加議定書》的適用條件;規(guī)定了對未直接參與或已停止參與敵對行動的一切人提供人道待遇,并強調對兒童的照顧與援助;規(guī)定了與刑事罪行相關的追訴與懲罰程序;規(guī)定了對相應主體及醫(yī)療設施的保護;規(guī)定了對平民與民用物體的保護。上述內容體現了《第二附加議定書》試圖調整與規(guī)范沖突各方的權利與義務,以達到實現人道主義救援的目標。
3.《國際刑事法院羅馬規(guī)約》
對于承接《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與《第二附加議定書》的《羅馬規(guī)約》而言,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適用國際人道法的情形更為具體明確?!读_馬規(guī)約》中區(qū)分了武裝沖突的國際性與非國際性,目的在于根據沖突性質確定法律適用。因為第八條第二款(c)(d)(e)(f)項只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情況下才能夠適用。《羅馬規(guī)約》規(guī)定: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對不實際參加敵對行動的人,劫持人質包括已經放下武器的武裝部隊人員,及因病、傷、拘留或任何其他原因而失去戰(zhàn)斗力的人員,實施對生命與人身的暴力行為、有損個人尊嚴以及私自判罪和處決的行為都嚴重違反了《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读_馬規(guī)約》也同時區(qū)分非國際性武裝沖突與內部動亂和緊張局勢,如暴動、孤立和零星的暴力行為或其他性質相同的行為。針對具體的沖突類型,《羅馬規(guī)約》具體條款也存在不同的適用條款。
1.平民
《第一附加議定書》第五十條與第七十三條對“平民”給出了較為廣泛的概括:除戰(zhàn)俘與戰(zhàn)斗員以外的所有人以及無國籍人和難民都屬于平民范圍。而《羅馬規(guī)約》第八條第二款(c)項則重申共同第三條已經提到的“沒有積極參加敵對行動的人”,這一概念包括“放下武器的武裝部隊成員”和“被置于非戰(zhàn)斗狀態(tài)的人”[10]。Bemba案裁決指出,《羅馬規(guī)約》第八條第二款(c)項涵蓋了“沒有積極參加敵對行動的人”所犯的罪行。起草《羅馬規(guī)約》第九條所述犯罪要件的籌備委員會進一步界定了第八條第二款(c)項所保護的人員群體,規(guī)定有關人員要么是非戰(zhàn)斗人員,要么是平民、醫(yī)務人員或宗教人員?!皼]有積極參加敵對行動的人”的概念不僅指嚴格意義上的平民,而且也包括那些在事先擁有戰(zhàn)斗人員身份后已不再直接參加敵對行動的人。
2.被俘、受傷或已經投降的沖突各方武裝部隊成員
根據紅十字國際委員會關于“直接參與敵對行動”概念的解釋性指南,直接參與敵對行動必須符合三個標準:第一,該行為必須滿足所要求的傷害門檻,即它必須有可能對武裝沖突一方的軍事行動產生不利影響,或者造成死亡、傷害或破壞結果。第二,行為與損害結果之間存在直接因果關系。第三,交戰(zhàn)方之間必須存在聯(lián)系[11]。與之相對應的則為“放下武器的武裝部隊成員”,必須滿足兩項要求:首先,有關個人必須是武裝部隊成員。對政府部隊而言,這將包括根據各自國內法組成的所有武裝部隊。對非政府武裝部隊而言,其先決條件是存在某種結構和機關以及分配權力和內部紀律的制度。此外,這些人必須放下武器,即必須表明他們打算停止戰(zhàn)斗活動。
國際人道法的適用及實施,即將規(guī)則轉化為行動,這也是《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一條要求各國應履行的在一切情況下尊重各公約的義務。但是,在實踐中,各締約國往往面臨著來自現實與法律層面的困境。
基于條約法的要求,各締約國應履行“為武裝部隊及一般公眾制定教育計劃、招募或培訓人員、制作身份證和其他證件、設置特殊機構、引入計劃和行政程序以及預防違法行為”的義務。無論在和平還是武裝沖突期間,各國都有義務采取措施以確保充分遵守國際人道法。國際人道法條約還規(guī)定了大量確保遵守該法律的機制,大致可以分為兩類:基礎措施和制裁措施。然而,在現實情況中,國際人道法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往往會因各種原因而被漠視。
此外,雖然《日內瓦第一公約》第四十七條、《日內瓦第二公約》第四十八條、《日內瓦第三公約》第一百二十七條、《日內瓦第四公約》第一百四十四條以及《第一附加議定書》的第八十三條分別規(guī)定國家有義務為其武裝部隊開設國際人道法課程,但在實踐中情況并不理想。同時,為了配合國家主體開設人道法課程的具體行動,也為了人道法規(guī)能夠被沖突方所接受,紅十字國際委員會也在積極履行其傳播與培訓的職責??墒?,就實際情況而言,以紅十字國際委員會和聯(lián)合國為代表的國際組織,其職能似乎并未達到預期。在非國際武裝沖突中,這類主體應加強在監(jiān)督、追責、制裁等方面的協(xié)作。
1.維和部隊參與武裝沖突的法律性質認定
為了維護和平,在日常實踐中還會出現開展和平行動的多國部隊參與沖突的情形。在此,便出現了維和部隊參與武裝沖突時法律性質認定的問題。國際人道法對多國部隊的可使用性問題長期以來一直被忽視,通常有人會認為聯(lián)合國部隊不能成為武裝沖突的一方,因此其不受國際人道法的約束。但上述觀點抹殺了訴諸戰(zhàn)爭權與戰(zhàn)時法之間長期存在的區(qū)別。同樣,國際人道法對于維和部隊的適用在于其行為實施對象而不論聯(lián)合國安全理事會委派給維和部隊的任務內容,也不論可能與其為敵的具體沖突方。如果它們是與一個或多個有組織的非政府武裝團體作戰(zhàn),則其可被定性為非國際性武裝沖突。所以,維和部隊在執(zhí)行任務的過程中,除了遵守相應的規(guī)章制度外,其行為在相應的沖突中也應當受到《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第二附加議定書》以及《羅馬規(guī)約》相應條款的約束。因此,對于維和部隊參與的武裝沖突而言,其適用的國際人道法較之一般非國際性武裝沖突更為復雜。
2.第三國參與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程度認定
上文提及,在第三國參與發(fā)生在一國武裝部隊與有組織武裝團體間或有組織武裝團體間的武裝沖突時,其行為的定性受“直接參與”與“間接參與”方式及程度的影響,但是這種評判在實際中往往難以切實可行。前南國際刑庭認為,在Tadic案中,由于克羅地亞軍隊在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的直接參與,以及南斯拉夫人民軍隊直接參與了克羅地亞境內和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境內的敵對行動,所以該案中所涉沖突具有國際性質[12]??墒?,當第三國代表自己進行獨立干預時,原本的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定性仍然不受影響。然而,由于獨立的干預而引發(fā)的新武裝沖突,就可以稱之為國際性武裝沖突。關于“間接干預”,應采用全面的標準來確定第三國的控制或參與:外國直接軍事干預的可能程度;叛亂分子與第三方之間存在的歷史、意識形態(tài)和政治聯(lián)系;提供后勤支助的程度,包括叛亂分子對這種外部支助的依賴程度;各軍事指揮結構的一體化程度;聯(lián)合國機構,尤其是聯(lián)合國安全理事會所采取的立場。但是,對于上述標準的認定,存在實踐中的困難,事實上將難以認定第三國的控制或參與。所以,對于第三國參與的沖突而言,在事實層面就存在認定困難,更不用說具體到法律層面了。
(2)湖庫增殖模式。水庫、湖泊增殖漁業(yè)以投放濾食性魚類和水域魚類資源自然增殖為主,利用天然餌料,實現水生生物種質資源的增加和魚類產量的提高。
3.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個人刑事責任的認定
對于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個人刑事責任的確定,經歷了從初始階段的認定不構成刑事責任到后續(xù)被《羅馬規(guī)約》第二十五條所確認[13]。根據《羅馬規(guī)約》第二十五條,負個人刑事責任的人主觀狀態(tài)應當是“故意”和“明知”?!肮室狻奔粗感袨槿瞬徽撌峭ㄟ^單獨、伙同他人還是通過誘使、唆使、引誘,或是通過幫助、教唆等方式,基于共同目的主觀上積極地希望損害結果的發(fā)生。而“明知”則指意識到某種情形的存在并且清楚依照該情形的發(fā)展會產生某種結果。所以,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對相關行為人進行制裁時,必須首先明確其心理要件,須符合“故意”與“明知”的標準。但是,在國際司法實踐中,心理要件的判斷標準因個案而異,并未形成一個確定的體系,這為確定個人責任帶來了不確定性。此外,《羅馬規(guī)約》第七十七條規(guī)定允許國際刑事法院對在其管轄下被判定犯有罪行的人處以刑罰,但并未允許判處死刑、非監(jiān)禁刑或緩刑??梢?,國際刑事法院能夠判處的唯一懲罰是監(jiān)禁,而且法院不能判處超過30年監(jiān)禁的有期徒刑,但卻又并未規(guī)定可判處的最低定期徒刑[14]。同時需要注意的是,該條款沒有提到不同罪行的刑罰范圍,這就使得法院在確定某一具體罪行的判決時擁有相當大的裁量權。
首先,普及國際人道法。由于國際人道法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被漠視,因此,必須系統(tǒng)地介紹與普及國際人道法,這也是締約國應當履行的一項基本任務。其次,發(fā)揮國際組織的作用。為了使人道法規(guī)被沖突方所接受,紅十字國際委員會應當建立討論守法問題的平臺、積極履行傳播與培訓的職責以及向平民講授國際人道法。當武裝沖突爆發(fā)時,相關國際組織應正式告知包括締約國和武裝團體在內的所有當事方當前的局勢,并提醒其在國際人道法下應履行的義務。這為沖突方開展對話、鼓勵守法提供了基礎。如果沒有初步的溝通,此后一旦發(fā)生違法行為,就會給援引具體的保護規(guī)則造成相當大的困難。在與沖突當事方的溝通方式上,紅十字國際委員會往往通過雙邊或保密的方式直接向沖突方遞交信函或備忘錄。當無法與沖突一方或多方建立聯(lián)系時,也可能采取公開的新聞發(fā)布會方式。此外,根據聯(lián)合國憲章,聯(lián)合國有權譴責違反國際人道法的行為,同時督促各國嚴格遵守國際條約,維持國際和平與安全。所以,關注和解決戰(zhàn)爭中如何更好地保護平民問題是以聯(lián)合國為代表的國際組織義不容辭的職責。
1.明確個人責任
雖然違反國際人道法的行為在實踐中大多具有集體犯罪的特征,但是只有個人才是承擔刑事責任的適格主體。因此,應當在特設國際刑事法庭與國際刑事法庭的二元犯罪參與體系框架下,完善個人刑事責任制度,將集體犯罪所應承擔的刑事責任公平地分配到個人[15]。個人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所犯罪行都應基于國際人道法而受到制裁。雖然確定罪犯的心理要件在實踐中存在困難,但一旦論證了“故意”的情形,那么行為人就被認為具有犯罪意圖。在《羅馬規(guī)約》中,除了個人刑事責任之外,第二十八條還特別規(guī)定了指揮官和其他上級責任。指揮官只要“知道”或者“有理由知道”就可以判斷指揮官具有預見可能性?!读_馬規(guī)約》第二十八條第一款進一步規(guī)定,通過直接或間接的證據可以確定指揮官“實際知曉”以及基于當時的情況指揮官對犯罪行為的“推定知曉”,這為確定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的個人責任明確了認定心理要件的標準與方式。而《羅馬規(guī)約》第二十八條第二款所表示的“上級責任”則有明顯的不同,即上級只有在“知道”或有意無視那些明確表明下級正在或即將犯下罪行的信息的情況下,才應當負責任被制裁[16]。這兩種認定標準,也說明了對追究個人責任的科學性與合理性。
2.確定量刑標準
關于個人責任的追責存在罰金與量刑兩種懲處方式。首先,關于處以罰金的標準,應適用《程序和證據規(guī)則》的規(guī)定,還應考慮被定罪人的經濟能力以及被定罪人及其受撫養(yǎng)人的經濟需要?!冻绦蚝妥C據規(guī)則》第一百四十六條第二款規(guī)定,應允許被定罪者有一段合理的時間支付罰款,付款方式分為一次性與分期兩種方式。法院還可以根據每日罰款制度計算罰款,罰款期限最短為30天,最長為5年。在繼續(xù)故意不繳納罰款的情況下,院長會議可以自行動議或應檢察官的請求,作為最后手段,將監(jiān)禁期限延長至不超過該期限的四分之一或5年,以時間較短者為準。其次,關于確定刑期時應考慮的因素?!读_馬規(guī)約》第七十八條第二款規(guī)定,被定罪者有權根據法院的命令,從其刑期中扣除已經在拘留中度過的時間。此外,分庭有酌處權扣除法院命令以外的任何拘留時間,只要拘留與犯罪行為有關。第七十八條第三款要求法院對每一項罪行宣判刑罰,然后再宣判具體說明監(jiān)禁總期限的合并刑罰。聯(lián)合判決不能超過最高有期徒刑30年。綜上,對于《羅馬規(guī)約》關于量刑條款的分析,在審判過程中,法官在量刑時對具體案件的處理適用條款時主要依靠自由裁量。這種自由裁量權會產生一定的負面效果,導致量刑不均或是同案不同結果的情況發(fā)生。因此,只有嚴格規(guī)定量刑,比如具體規(guī)定基本刑罰、最高刑期、無期徒刑等的適用,才能使審判更加公平公正。
3.完善追訴機制
考慮到近來在國際刑事司法和制止戰(zhàn)爭犯罪領域取得的重大進展,沖突各方應當意識到嚴重違反國際人道法行為受到追訴的可能性。前南國際刑庭以及盧旺達國際刑庭等特設法庭的創(chuàng)立,強化了追訴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戰(zhàn)爭罪行的法律框架?!度諆韧叩谒墓s》明確規(guī)定,對于嚴重破壞公約的行為,“各締約國予以有效的刑事制裁”。同時,《第一附加議定書》增加列舉了嚴重破壞公約事項的種類。并且在第八十五條第五款明確規(guī)定“在不妨礙本各公約和本議定書的適用條件下,對這些文件的嚴重破壞行為應當視為戰(zhàn)爭罪”。這體現出對國際人道法的進一步遵守,但這是基于國際性武裝沖突的追訴框架。相較而言,《日內瓦公約》共同第三條以及《第二附加議定書》卻并未提及任何要求“發(fā)生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國家或其他沖突當事方懲處嚴重違反所適用國際人道法條款的人”。而在《羅馬規(guī)約》中,相應的追訴機制也存在一定的模糊性。特別是在處理適用國內層面及國際層面兩個維度的法律方面,關于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追訴機制仍存在空缺。因此,結合國際性武裝沖突中的追訴機制,進一步適用于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以達到保護與限制的目的[17]。
在國際人道法發(fā)展歷史進程中,相關概念也隨著時代變化而不斷豐富,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概念就是其中之一。本文從實踐類別入手,在與傳統(tǒng)的國際性武裝沖突以及內部騷亂與緊張局勢的對比之下,進一步概括出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構成要件,同時分析在這一類型的沖突中能夠適用的國際人道法規(guī)則。但是,實踐中往往會出現事實及法律這兩個層面的問題。事實方面,實踐的類別及程度因素難以把握;法律方面,具體規(guī)則的適用混亂或缺失。因此,從這兩方面入手,提出發(fā)揮國際組織的積極作用以普及國際人道法,并建議在國際人道法體系內進一步完善相關的定罪、量刑及追訴機制,以推動國際人道法的發(fā)展。
然而,在具體實踐中仍然有新問題不斷提出,例如武裝沖突中參與主體不斷變化、新型科技武器的發(fā)展、發(fā)生沖突地域范圍的多樣等。這些都是今后認定非國際性武裝沖突的問題所在,但也只有問題出現后,一層一層進行剖析回歸到案例本身的獨特性,才可以更好地使國際人道法在非國際性武裝沖突中得以適用并解決實際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