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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中有蔚藍(組章)

        2022-12-31 19:12:20安徽
        星星·散文詩 2022年30期
        關鍵詞:條石比畫蒼鷹

        蔣 林 /安徽

        心中有蔚藍

        我一再告誡自己:只要心中有蔚藍,一抬眼就能潑滿天空。

        似乎是為了證明心意,我看見閑云接住了我的仰望,并向更多的云團招呼著。大云團、小云團、跑來跑去不知疲倦的云團娃娃,都一起轉臉,朝向我的仰望。

        謝謝你們!現在,我走到了山腳下。

        我停下腳步,向一塊沉默的老石頭致敬——它為青苔留出一面,讓墨綠色的柔軟、和藹,在世界的一角不受打擾,安靜地活著。

        謝謝你!我想起了一只小花貓和一個小女孩,它依偎在她的窄窄的褲腳邊,聽她呢喃。那一刻,我的中年傷口迅速愈合。

        凝望一面墻壁,親人的笑容漸漸地從相框里浮升出來,就像從一汪水的張力里浮升出來一樣。窗口啊,請不要關閉,請不要讓一汪水落潮,懷念的光芒正從蔚藍和銀白里降臨,正從窗口進入我的書房。

        這綿延的善念,將持續(xù)照亮我的余生。

        黃山壩

        在一處叫做黃山壩的小型水庫看天。

        天上如水平靜,于是下界也如常。

        一只山里出來走親戚的蒼鷹,在兩界之間盤旋,就像水里的浮萍。我就知道,那半空中為何沒有波紋或漣漪,原來是水在睡覺,呼吸很輕。

        不可忽視的太陽,為何也懸停在這個時刻?我數了一數,至少有三十秒。難道這世上最宏大的事物,都會為不設防之美而躡足緩行?

        誰知道呢,但愿。

        一陣風從山口吹來,像是呼喚蒼鷹回家吃晚飯似的。于是大壩的口琴就有了鳴奏,就有了搖晃和悠揚。四周的白鷺和烏鶇,也就有了寬裕的空間,它們在黃山壩的游弋如同柳絲一樣柔順。如同一些話語,消解塊壘。

        游魚重新在水面的淺層描繪水流,就像一首詩的剎那,飄來絕佳的詞語。

        黃圩村

        黃圩村,一半石頭,一半山民。

        流疫漸漸散去的一個春日,我選擇去古村落,一邊撫摸石器,一邊撫慰空心。

        數月來,空茫比日光更白,喧囂比真正的喧囂更嘈雜,摧毀的可能不只是耳朵。

        在村里,曬太陽的老人說自己八十四歲,他比畫著手指,半天都不能伸出正確的數字。他終于把自己比畫笑了,完全是免疫的樣子。

        他的身后是片石和條石。他的皺紋和眼角里,隱含的片石和條石更多,至少跟石頭村秘不示人的幽暗和隱秘一樣多,格外迷人。

        一輛紅色的拖掛貨車,在一個逼仄路口,盡量朝路邊靠,為了禮讓一輛綠色的小拖拉機。一群黃牛從牛棚里出來,其中一只,用它的牛尾拍了拍老婦人的彎腰。

        整個上午,我的手里沾滿一層又一層石頭的氣息,按照年代劃分,最里層的氣息應該來自明朝。我應該經常撫摸一些穩(wěn)如磐石的事物。

        靠在石壁上,我并不擔心自己如一張難以張貼的薄紙。凝望樹上的蜂巢,我并不擔心它們是失去靈氣的心臟。

        謝謝黃圩村。

        少十步泉*

        灌嬰追擊項羽,在這里,僅僅十步之遙,而未能擒獲。

        泉水作證,石灰?guī)r上溶蝕出的清晰石坑,恰好容得下烏騅馬有如神助的蹄印。

        山村平和,是大場面經歷過的平和。

        細細的水流,絲竹的氣象。沒有人會去聯想十面埋伏,沒有人撿拾曲終人散之后的遺韻。

        少十步?我在泉溪邊忍不住冷笑:誰能逃過命中注定的人生步數。

        往往就是這樣:在命運的終點遙望再也無法前往的旅程,慨嘆少十步者,豈止是窮途末路的霸王、遺憾憤怒的灌嬰,抑或是臨溪觀望的平民。

        一步也不少,都集束在過程之中。

        泉溪邊有個穿紅衣的女子在采摘野芹菜。就像一個超越時空的全息投影,楚漢相爭的背景下,那個美麗女子的音容笑貌,浮升在殘酷的戰(zhàn)爭場面之上。浮升在歷史記載和民間傳說之上。

        少十步泉,因為她才美麗。她當時應該也是一襲紅衣。

        *:灌嬰追擊項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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