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飛雪，雪域高原銀裝素裹，潔白的雪和蒼翠的雪松交相輝映。莽莽群山間，一輛迷彩涂裝的巡邏車猶如一葉扁舟，在一望無際的雪海中搖晃著穿行。

“新型全地形巡邏車動力強勁，保暖防寒，冬季巡邏執(zhí)勤不再受惡劣天氣的制約。”車內，班長、一級上士吳建男按下操作按鈕，通過監(jiān)控系統(tǒng)實時觀察著沿途情況。

這是新疆軍區(qū)紅山嘴邊防連2022年12月10日執(zhí)勤巡邏的一幕。

一

紅山嘴邊防連駐守在阿爾泰山深處，這里每年10月上旬至次年5月中下旬為大雪封山期，陸路交通完全中斷，連隊周邊方圓百公里內無人居住，被稱為“雪海孤島”。

回望守防的歲月，吳建男認為自己趕上了好時代，他見證了連隊日新月異的發(fā)展變遷。

2008年12月，18歲的吳建男告別家鄉(xiāng)山東聊城，參軍來到新疆軍區(qū)某邊防團。新兵訓練結束后，吳建男主動申請到戍邊條件最艱苦的紅山嘴邊防連守防。眼看身邊同年兵一個個打著背包奔赴各自的連隊，吳建男心中十分焦急，詢問班長為何他還不下連隊。班長給他的答復是“等開山了才能去”，吳建男第一次直觀地了解到“封山期”的概念。

2009年9月，在教導隊經過相關科目培訓后，吳建男坐上給紅山嘴邊防連運送物資的車輛來到了連隊，開啟了戍邊生涯。

下連第一課，指導員將他領進連隊第一代戍邊官兵住過的“地窩子”，給他講述了建連史，勉勵他學習前輩“苦中見精神、苦中有作為”。也就是從那天起，扎根邊防、忠誠戍邊的種子在吳建男的心中生了根、發(fā)了芽。

不久后，一次巡邏令吳建男至今難忘。那天，執(zhí)勤分隊遭遇風吹雪，官兵在雪野中一時迷失了方向。帶的干糧吃完了，吳建男和戰(zhàn)友們在齊腰深的雪海中蹚路慢慢前行，返回連隊時已經是凌晨1點多，大家的手腳不同程度地出現(xiàn)了凍傷。

在連隊的第一個封山期，吳建男經受了嚴寒、寂寞等重重考驗。那時，連隊冬季執(zhí)勤巡邏主要靠徒步或乘馬，防區(qū)邊境線走一個來回，往往需要十來天，巡邏途中常常伴隨凍傷、雪崩、野獸襲擊等危險。

生活上，保鮮技術跟不上，不少官兵因在漫長的冬季吃不上新鮮的蔬菜而頭發(fā)脫落、指甲凹陷?！白铍y忍受的，不是艱苦的執(zhí)勤和自然條件，而是無可奈何的孤獨與寂寞?！眳墙姓f，對家人的思念考驗著每一名守防官兵。

“遠看紅山梁，近看白茫茫，半年無家書，叫人愁斷腸?！狈馍狡冢B隊只有一部電話與外界聯(lián)系，一到休息時間，電話機前就排著長長的隊伍，若是遇到雪崩等自然災害阻斷電話線，連隊官兵就和外界徹底“失聯(lián)”。

封山期，電視機也沒有信號，娛樂活動大多是雪地足球、雪地登山比賽等，吳建男常和戰(zhàn)友們對著茫茫雪山大聲高呼，提振士氣、排遣情緒。

二

多年前，紅山嘴邊防連官兵的餐桌上，主要以易儲存的土豆、白菜、蘿卜等“老三樣”為主。為保障官兵冬季能吃上新鮮時蔬，2010年，連隊在凍土之上修建了保溫蔬菜大棚，官兵在貧瘠、堅硬的凍土層上，種活了20多種蔬菜。

“2010年的年夜飯，溫室大棚種植的第一茬蔬菜端上了餐桌。那一刻，新兵笑了，老兵哭了?！眳墙谢貞浾f。

條件越來越好，邊關越來越溫暖。2013年，連隊官兵住進了第五代保溫營房，大家足不出戶，就可以學習、訓練、娛樂、健身、洗浴，尤其是招待間內生活設施齊全，給前來探親的軍屬提供了便利。

談及妻子，吳建男臉上洋溢著幸福。2014年7月，探親返鄉(xiāng)的吳建男經人介紹認識了米秋俊。吳建男的質樸和軍人特有的剛毅打動了米秋俊，相識不久，二人便確定戀愛關系。一個月后，吳建男返回單位守防，米秋俊在老家上班。因網(wǎng)絡信號問題，吳建男經常“失聯(lián)”，為此，二人差點分手。指導員知情后，聯(lián)系上米秋俊并給她做思想工作，才挽救了一段來之不易的感情。

戶外寒風呼嘯，室內溫暖如春。走進連隊溫室大棚，茼蒿、西紅柿、生菜等多種蔬菜青翠欲滴、長勢喜人。2016年，連隊引進地方新型技術，改良日光溫室大棚，實現(xiàn)了四季種植、四季收獲，連隊基本實現(xiàn)了儲菜于棚、鮮菜上桌。

吃好了，官兵消耗卡路里也有了去處。體能訓練時間，大家走進訓練館練力量、練速度、練耐力。400多平方米的訓練館內，跑步機、動感單車等健身訓練器材一應俱全，墻上的溫度計顯示，室內溫度20℃。

“過去，每到冬天駐地氣溫降至-40℃以下，積雪達1米多深，連隊沒有室內訓練場，訓練難以展開?！眳墙薪榻B，2018年，上級為連隊新建了寬敞的多功能室內訓練場，解決了冬訓難題。

同年，4G網(wǎng)絡接入連隊，營區(qū)實現(xiàn)Wi-Fi全覆蓋，“雪海孤島”不再是“信息孤島”。從此，官兵告別了通信難題，休息時間可以利用網(wǎng)絡學習。隨著網(wǎng)絡廣泛使用，視頻溝通成為現(xiàn)實。隨著軍人、軍屬待遇的提升，大齡官兵的問題也逐步得到改善，目前連隊25歲以上的官兵基本有了愛人、女友?！吧碓谶呹P有人疼！”吳建男感慨地說，“我們官兵的婚戀也容易了，家庭幸福指數(shù)也直線上升?！?/p>

紅山嘴邊防連是全軍大雪封山期最長、戍邊條件最苦的連隊之一，也是近年來戍邊條件變化最大的連隊之一。

三

令吳建男沒想到的是，2018年6月，米秋俊瞞著他，帶著剛滿兩歲的兒子，跨越3000多公里，交替搭乘汽車、飛機一路輾轉，風塵仆仆地來到他所在的邊防團探親。得知軍嫂來隊探親，團里安排米秋俊跟隨慰問演出的車輛進點。

“千山萬壑路漫漫，懸崖絕壁行車難?！痹揭败囋谝卉嚩鄬挼纳笆飞项嶔で靶?，一邊是亂石林立，一邊是懸崖絕壁?！肮娘L峽”“掉狼崖”“天門”等險關一道接一道。望著窗外綿延的群山，米秋俊感到無比震驚，丈夫和戰(zhàn)友們在這樣與世隔絕的環(huán)境中堅守，是多么的不容易！

關山萬重，擋不住親人的愛。軍車駛入營區(qū)，早已等候多時的連隊隨即沸騰起來。當在前來慰問的隊伍中看到妻兒時，吳建男既驚又喜。回想過去兩天灰頭土臉的顛簸經歷，米秋俊撲進丈夫懷里，眼淚順著臉龐滑落。

初到邊關，軍營里的點滴都讓米秋俊大開眼界。她為丈夫縫洗衣物、給官兵添上幾道家鄉(xiāng)菜……米秋俊抓住有限的探親時間當一個“好嫂子”。相聚的時光總是短暫，轉眼就到了歸期。分別那一刻，米秋俊對吳建男說：“別掛念家里，家里有我，你就安心在這里好好干！”

一代又一代，正是有吳建男這樣的軍人和米秋俊這樣的軍嫂，紅山嘴邊防連建連60年來取得了優(yōu)異的成績：榮立集體二等功4次、集體三等功2次，連隊黨支部19次被上級表彰為“先進基層黨支部”，連續(xù)14年被上級表彰為“基層建設標兵連隊”……

2022年7月，上級為連隊新建了大功率光伏太陽能發(fā)電陣列，官兵實現(xiàn)了“用電自由”。吳建男說，10年前連隊只有柴油機馬達發(fā)電，后來，配備了多臺柴油機馬達和小型光伏發(fā)電站，但平時官兵只能節(jié)省珍貴的電量，以保證戰(zhàn)備執(zhí)勤有序運轉。如今，炊事班里，大功率破壁機、電烤箱、電餅鐺一應俱全；水房里，大型凈水設備時刻運轉；鍋爐房里，新型鍋爐全天候供暖……

夜里值班時，吳建男走進連監(jiān)控值班室，通過邊境動態(tài)監(jiān)控系統(tǒng)觀察防區(qū)情況。屏幕上，轄區(qū)內重要山口、重點地段和目標的動態(tài)一目了然。

“以往巡邏一遍轄區(qū)需要好幾天時間，如今滾動鼠標就能實時觀察邊境動態(tài)?！眳墙忻鎺θ萁榻B。近年來，隨著無人機、紅外相機等新裝備在邊防一線應用，讓邊防官兵更加“耳聰目慧”。

眼看新年將至，吳建男說，封山前，團里已將米、面、煤、油等冬儲物資運抵連隊；春節(jié)前，團隊還將會用直升飛機送來年貨、官兵的包裹等物資。屆時，有意愿上山探親的軍嫂可以一起前來與親人短暫團聚。

夜深人靜，皓月當空，洗過熱水澡的官兵很快進入夢鄉(xiāng)。凜冬已至，“雪海孤島”不再苦寒……

（作者單位：69340部隊）

編輯/朱德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