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昕孺
或許,這就是我們要抵達(dá)的地方
門口的石獅,見慣了
每一個晨昏,和每一個人的來去
但當(dāng)我們用凝視
敲響它體內(nèi)那口洪鐘,它轉(zhuǎn)過頭
仿佛看著從黑色糖果屋
走出來的一群陌生人。世界很大
我們從僻遠(yuǎn)的繁華而來
那些面具正是日常的真相,我們心里
隱藏的迷茫與恐懼,難道
不比它們更加怪異?這不是表演
更非遠(yuǎn)古的遺存,而是
溶入我們骨頭和血液里的風(fēng)景——
荒寒、險惡、無法越過的天塹
難以忍受的炎涼……這些,即便統(tǒng)統(tǒng)交給鬼神
也是每個人都必然會面對的困境
儺舞:樹葉在風(fēng)中不停地晃動
遷徙之鳥拍著雙翅
一行絕句,穿越萬里長空
它們隨時可能墜落,寂滅于喧嘩的眾聲
唯有舞蹈,才能讓墜落與飛翔
呈現(xiàn)同樣的姿態(tài)。一片樹葉
向你翠綠地飛來,你立時
舒展繁枝,讓凋零成為一個醉人的國度
“狹路相逢時如何?”
“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p>
你于是來到楊岐山,有馬騎馬
無馬步行。這里霧鎖千山
萬千草木皆作獅吼。這里人跡寥寥
繁星有如松籽,紛紛滾落在
你似圓實方的腳跟。漫山蒼翠
如潮,如海,遮天蔽日,卻掩不住
那張酷似柴扉的小小山門。沒有哪座大雄寶殿
能安放得下你利濟(jì)眾生的深廣弘愿
“還知楊岐老人落處么?”
“河里失錢河里捃。”
來到此地,我見到唐碑、唐塔、唐柏
碑模糊得像劉禹錫扔下的
一片墨跡。塔里乘廣、甄叔的骨殖
讓楊岐山至少長高了三寸
柏樹據(jù)說是倒栽而成,其葳蕤豐茂
完全看不出一千多年的高齡。苔深路滑
我突然摔倒在地,疼痛刺骨鉆心
仿佛有人在操刀鐫刻,一字字那般清晰:
乾坤月明
碧海波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