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未央 圖/枕上濁酒
日久年深,有太多太多的時間去相遇,相知,相守。大好河山,身旁終有一人相伴相隨。
“一生漫遠(yuǎn)無邊,還望夫人代南某看盡大好河山,愿見夫人此生暢意快活,不失男兒本色。若有來世,紅玉青佩為證,再是重逢?!?/p>
“你的病,我能治。你的命,我能改。”
“若是不開心,有千百種方法都可以解決,何必用最傷身的一種?”
“你說只喜在你眼前穿紅裝,今我已穿,何不來見我一面?”
不知為何,耳邊總是出現(xiàn)這些熟悉又陌生的聲音。此時正在衛(wèi)生間照著鏡子梳洗的碧青很是頭疼。也許是因?yàn)樽罱獙懏厴I(yè)論文沒休息好吧,碧青心里想著。恍惚間,好像鏡子里出現(xiàn)一張與她相似的臉,只是那張臉遠(yuǎn)黛眉山。碧青輕輕觸碰鏡中的“她”,讓人詫異的是鏡中的那個自己卻留下了眼淚,碧青下意識的摸了自己的臉,毫無淚水。此時被嚇得不輕,趕緊離開了衛(wèi)生間,又仿佛聽見鏡中傳來的女聲:“前世太多苦楚,望你今生莫要再辜負(fù)于他。”
碧青匆匆忙忙地出了寢室,打了閨蜜的電話說了最近的狀況包括剛剛遇見的怪事。電話那邊聽著她說完,竟然沒有一絲的驚恐疑惑并且很淡然的對碧青推薦了一家名叫青煙閣的古董店,說里面的老板會解決你最近出現(xiàn)的怪事。
但古怪的是,閨蜜說這家老板不需要付酬金,只需要顧客的三滴淚。碧青很是疑惑,覺得這家店很古怪。但眼下也沒有其他的辦法,也只能抱著試試的心態(tài)去看看。
按照閨蜜給的路線,穿過了大街小巷終于在一家名不見經(jīng)轉(zhuǎn)的地方找到了一個名叫青煙閣的店。只見古色古香的牌匾上用了小篆字體寫上了青煙閣這三字。走進(jìn)了店內(nèi),一位年輕的妙齡女子盤著發(fā)絲,身著白色旗袍坐在一把雕刻著上古神獸的椅子上,悠閑的喝著茶。這茶香有凝神作用,使得心緒不寧的碧青安定了下來。
碧青還未開口,這位年輕的女老板便搶先說道:“我這里的規(guī)矩,你應(yīng)該知道吧?”
“知道,不需要付酬金,只需要我的三滴淚。”碧青淡淡的答道。
“確實(shí)是需要你的三滴淚,但需要你聽一個故事。如果聽完之后,你若能情不自禁的流下三滴眼淚,我會幫你解決這個事情。如若沒有,說明你與我本店無緣,你的事我?guī)筒涣?。到時候還請你另請高明。
碧青心想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規(guī)矩。來都來了就試試吧,不就三滴淚而已,到時候逼迫自己哭一把還不簡單。
只見茶香正濃,檀香溢滿整屋。此時碧青倦意正濃,不知不覺便靠睡在了與這女老板一模一樣的椅子上。
睡夢中,有一名穿著紅衣的女子手中握著鞭子急迫地拍打著汗血寶馬,在街道上肆意橫行。雖有張小家碧玉的臉,但配上這紅裝束巾,也卻有了江湖女中豪杰的爽朗快意。
躲過紅衣女子快馬的一位路人說道:“這個三公主不在皇宮里享著榮華富貴,在大街上拋頭露面的,萬一撞上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可怎么辦?”
“哎呀你還說,這個混世魔王我們可惹不起,你少說兩句,要是被聽見了,有你苦頭吃的?!绷硪晃宦啡苏f。
紅衣女子嘴角微翹,又是一鞭打在馬身,馬兒嘶吼著更加賣力的奔跑著。那由速度引起的一股勁風(fēng)使得女子衣帶飄飄,那一團(tuán)紅火好似驕陽,熾熱而鮮艷。
終于在京城最負(fù)名氣的紅樓,停了下來。只見店家恭迎著女子的到來。紅衣女子拿出腰間紅玉對著店家說道:“上次貴坊尋我一個承諾,我今日上門前來討樣?xùn)|西。”
只見女子進(jìn)了閣樓坐在廂房對著店家說道:“我要討的東西,便是要見你這家店身后的主人。”
店家好像早有預(yù)料一般,恭敬的對著女子說“是,請三公主稍等片刻。”
店家退卻掩上門半刻后,一名白衣公子推門而進(jìn)。女子轉(zhuǎn)過身,看見這在京城身負(fù)盛名、極難見上一面的紅樓公子。溫柔的說了一聲:“還真的是你?!?/p>
“是我?!奔t樓公子說道。
“何時可娶?”話音未落女子緊接著說道。
“何時均可?!奔t樓公子又說道。
“鴻雁為書、三聘九禮一樣也不能少?!贝藭r女子一改馬背上的爽朗,面帶嬌羞的說。
“好。”紅樓公子上前理了理女子的碎發(fā)。
夢中畫面一黑,再次清明起來。此時的紅衣女子在紅樓里肆意暢快地喊道:“大!大!大!押大!”。只見一開,三個一。女子心痛地看著自己的銀兩被拿走。惡語相向地對著身旁的小廝說著:還剩多少錢都給我拿出多少來。本公主不信今日會栽在這紅樓里。若是贏不了,我看這紅樓拆了也罷。將賭桌上的鞭子揚(yáng)起在地上打了一響,在座的各位都抖了三抖,咽了口唾沫。只見女子又將銀兩壓在了大,賭桌小二心驚膽戰(zhàn)地?fù)u著骰子,艱難地打開骰具,原本的三個三在千鈞一發(fā)之時變成了三個六。女子嘴角微翹道:“算這紅樓走運(yùn),本公主下次再來。若是再令本公主不快,難保你紅樓安穩(wěn)快活?!?/p>
紅樓遠(yuǎn)處有一白衣男子,用眼光目送著紅衣女子的離開。身邊的小廝對著白衣男子說:“公子,這三公主桀驁不馴,張揚(yáng)跋扈絕非善類。您看?”
“無礙?!卑滓鹿訐]手道。
日漸昏暗,紅衣女子騎著馬在一家名叫瓊樓的店停下來,遣退左右獨(dú)自一人進(jìn)了店去。一路暢通無比,無人阻攔。閣樓內(nèi)金碧輝煌,臺中有憐兒哼著歌,唱著小曲兒。臺下座無虛席,客人均是摟著各色女子,喝著杯中酒。紅衣女子亦是喝著這瓊樓中的上好酒,一杯接著一杯的喝,好不肆意快活。
此時,白日在紅樓出現(xiàn)的白衣公子出現(xiàn)在女子桌前,抓住女子的手,停住了正要往嘴里遞送的酒。女子饒有興趣的看著這位公子,不似白日里的張揚(yáng)跋扈,此時媚眼妖嬈地對白衣公子說:“還沒有人敢阻止我要做的事情,你是第一個?!?/p>
白衣公子說道:“若是不開心,有千百種方法都可以解決,何必用最傷身的一種?”
“傷身?就算傷身,又與你何干?”
“是與我無關(guān),可也不愿見你如此待自己?!?/p>
紅衣女子愣了愣,看著白衣公子無比認(rèn)真的神情,過了良久才道:“你是何人?”
“南逢君。南風(fēng)知我意中南,落花時節(jié)又逢君中逢君。”
“這名字倒也不錯。不過,從來只有人叫我聲三公主卻鮮有人知曉我的閨名。今日于瓊樓投緣,告訴你也無妨。碧青,碧如玉石,青似竹君。”
“碧青?是個好名字?!?/p>
“月色正好,若無酒在身傍。豈不是耽誤了良辰美景。打擾了我的雅興,你說怎么辦?”
“若是三公主不嫌棄,南某愿帶三公主去一個地方。”
“若是不稱我意,又當(dāng)如何?”
“任憑三公主處置?!?/p>
月色下,兩具身影在屋檐上飛躍著奔向林中去。只見南逢君與碧青在林中深處停止不前。耳邊傳來溪溪的水聲。碧青意味深長的看了南逢君一眼,南逢君對著碧青說道:“三公主,你聽到的是股清泉飛流直下拍擊石板的聲音。這清泉能令哭者開懷,能令憂者釋懷,能令痛者無苦楚,也能令身弱者健全。”
碧青瞳孔緊縮,握住手中鞭。警惕地對著南逢君說:“你究竟想說什么?”
“三公主不必如此警惕,若是想害你早就在瓊樓時下毒,何須等到此時。人世一遭,只是見你如此活著,心有不忍。”
“我快意恩仇,好不肆意快活。你又有何不忍?莫不是見不得女子如男兒那般無拘束,無管制。”碧青故作輕松的說。
“你的病,我能治。你的命,我能改?!?/p>
碧青心口觸動,雙眉緊鎖地說道“你究竟是誰?”
只見南逢君輕聲說著:“是初遇你時,念念不忘之人。”只可惜聲若游絲,未入碧青耳里。
月上枝頭,清泉中碧青和衣而立;月色透過林間樹葉打照在碧青身上。南逢君腦海中出現(xiàn)碧青如月這個詞,形容此時的她最好不過。
泉中水溫正適,碧青卻感知身體里血液加速流動,再加上運(yùn)功而行,似乎能驅(qū)散自己身上的寒毒,雖然作用還未能知曉,但至少對于她來說是一個好的開頭。以往,父王母后兄長均為她的病私下四海求醫(yī),卻是無果。都說她至多還能再活十年。十年?彈指一揮間,若再不肆意快活,怎么對得起她余下的十年。因此,即便她真的拆了紅樓,卸了瓊樓之地,當(dāng)今圣上也不會說一句呵責(zé)的話語。
不遠(yuǎn)處,南逢君從手下的手里接過干凈的青色衣裳放在清泉附近,并對碧青說:“三公主,在下已為你尋來干凈妥帖的衣裳放在石岸上。在下還有事尚未解決,告辭。”
不等碧青開口,卻已無蹤跡。碧青嘴角微翹,拾起衣裳,卻眼中驚詫。千金難買,一跪難求的綾羅綢緞竟然裁作成了她手中的衣物。若是父皇母后知曉,也會詫異萬分。南逢君,你究竟是什么人?我的病,神仙來了都難救,你又用什么來替我改命?
京中人傳言,三公主近日以來似乎脾性有所收斂,但更喜賭逛窯。聽聞在紅樓處賺了不少銀兩,按照這樣的趨勢,估計(jì)紅樓也填不了她的胃;于瓊樓處不復(fù)以往一杯又是一杯的瓊漿玉液送入口中,但明眼人卻看出似乎在等什么人。又有傳言說觀天相而看,三公主的紅鸞星移位,有緣人已出現(xiàn)。
碧青聽著從市井聽來的小道消息,滿是無奈。對她而言,名聲如浮云,要虛名有何用。無命承受,亦是枉然。只不過,她確實(shí)是在等南逢君的出現(xiàn)。
月露清輝,此時南逢君出現(xiàn)在瓊樓。亦然看見碧青于高座上喝著玉液。走上前去,對著碧青說著:“三公主若是偏愛瓊漿,南某愿獻(xiàn)上佳釀。”
“偏愛談不上,不過是消磨時光。南公子可真是形影無蹤,足足七日才能遇見?!?/p>
“三公主見笑了。不知三公主是否有要事見南某?!?/p>
“那日的衣裳,歸還給南公子。著實(shí)貴重,恕我無福消受?!闭f罷讓貼身侍女遞給南逢君身邊的小廝。
南逢君心中暗自好笑,一向高高在上肆意快活的你,還會有你消受不起的東西?卻道:“衣裳乃身外之物,這青衣稱你名字,你穿著著實(shí)好看。紅衣雖好,卻也太過分明,總是給人一種過猶不及之感。自古英雄配寶劍,美人配佳衣。我要這青衣也無用,三公主就不必與南某客氣?!?/p>
自他說了這番話,碧青從此只著青衣,鮮見紅裝。
“我也不必與南公子過多周旋,你是如何得知我身患寒疾,命比紙薄。
“三公主此言差矣,你是有福之人,怎會命比紙薄?!?/p>
“公子還未回答我的問題。我碧青的脾性人盡皆知。若是得不到我想要的東西,這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到的。就算是京城盛負(fù)有名的紅樓,我也敢拆?!?/p>
南逢君泰然地一笑:“公主脾性南某自是知曉,自然不用再提及。南某不才,經(jīng)營販賣的便是消息。對于公主的這點(diǎn)寒疾知曉,也實(shí)屬正常。”
碧青不由得警惕,南逢君身份不明,派出的探子亦是查不出關(guān)于他的任何消息。她的病只有宮中極少人知曉。能查出來說明實(shí)力不容小覷。若是為敵,對于朝廷及她不利。可是他的所作之事確是為她的寒疾。此處看來非敵,是否為友還需斟酌。
“今日已晚,公子還是早些回去。恕我有事在身,先告辭了?!闭f罷,碧青與身邊的侍女下樓而去。
南逢君目送著碧青遠(yuǎn)去,泛起了一些回憶……
此時碧青的背影縮小與記憶中的小女孩重合。那年南家經(jīng)商不利,幾度衰亡。父母憂愁萬分。已是懂事年紀(jì)的他卻無能為力,不能替父母解憂。低落的他獨(dú)身一人去了靜亭湖,低著頭踢著湖邊的石子,卻未曾注意到前方不遠(yuǎn)處有一個身著紅衣的小女孩。小女孩痛哀一聲,小南逢君猛的抬頭并上前對著女孩真摯道歉。只見小女孩毫無在意,善意的說了一聲沒事,并且主動詢問他為何如此垂頭喪氣。
小南逢君說道:“家中經(jīng)商失敗,如若再無他人幫襯只能家道中落。”
小女孩摸摸了小南逢君的頭并說道:“與我相比,你家中處境已然好很多了。家落可以再來,而我知道結(jié)果,卻無法改變。”
小南逢君顯然不信這套說辭,雖知道小女孩在安慰他,卻也質(zhì)問道:“為何如此說道?”
小女孩微微一笑便道:“家中人為我請了郎中,說我娘胎出來便帶有罕見寒毒,只有二十余載的壽命。世間無寒毒解藥?!?/p>
與小女孩相比,自家境遇確實(shí)好很多。小南逢君正當(dāng)想著如何開口安慰,只見她解下腰間帶有青字玉佩給自己并說道:“這枚玉佩能幫助你家中度過困境,日后有緣再還?!闭f罷,便離開了。
之后南家打算離開京城,并且更名換姓再謀經(jīng)商,有了這枚玉佩,確實(shí)一路暢通無比。
此時南逢君從回憶中清醒,撫摸著藏在腰間的那枚青字玉佩,久久未語。自從那日相遇,南逢君的心里升起了暖意,也未曾忘記這個先天寒毒難解,壽命不過余載卻能伸出援助之手幫助自己的小女孩。
滴水之恩應(yīng)當(dāng)涌泉相報(bào),昔日幫助了南家脫離困境,那今日碧青身上的寒毒,南逢君亦是傾力相助。
“不得了啦,不得了啦。三公主今日素青一身,那衣裳也絕非凡品,重金難求……”
“三公主這一身也怪好看的,果然長得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另一個婦人說道。
“只是可惜這張花容月貌的臉。一個姑娘不在閨房待著,為什么還是要拋頭露面的去紅樓……”
“你這說的,不去紅樓她還是那個混世的三公主嗎?”一時間街坊婦人討論得好不熱鬧。
賭桌上碧青依舊手握鞭子置于賭桌上。只是今日,碧青連輸了好幾把也未曾發(fā)脾氣,這讓眾人更加惶恐。深怕下一把再贏,這三公主能干出什么荒唐事兒。又連輸了好幾把,只見碧青不氣返笑,揚(yáng)言道:“這紅樓經(jīng)營數(shù)載,還未曾見過家主。如今我連輸了幾回,卻未曾動了這紅樓。已然是給家主面子。何不請家主前來一敘?”
小二面色犯難,這紅樓家主極難見上一面,況且經(jīng)常不在樓中。三公主也不好得罪,左右徘徊之際,掌柜恭敬地請碧青于雅間等待。
步入雅間未久,碧青身上的寒毒發(fā)作,臉色慘白,渾身冰冷無比。只見隨身侍女井然有序的將手中藥丸于碧青服下。碧青昏沉之間,只見暗器襲來,身邊侍女急忙接過暗器并且射出,追擊敵人而去……
再一睜眼,碧青只見自己和衣身處林間溫泉,身后有一股源源不斷的內(nèi)力輸入。此內(nèi)力深厚卻也有一股暖流,使自己體內(nèi)血液流動加速,再加上溫泉的療效,身體暫與常人無異。側(cè)頭余光所見一位雙眼有白巾纏縛的青年男子為自己施加內(nèi)力,只是此男子好不眼熟,好似遇見一般。
身后男子停止運(yùn)功,便聽見男子說:“南某今日碰巧在三公主隔壁雅間,聽聞動靜便出,只見公主獨(dú)自一人昏迷在榻椅上。因此私自帶此溫泉抵御寒毒。男女有別,四處也無人煙,為公主清譽(yù)著想,便以白巾縛眼御毒。還望公主見諒?!?/p>
“勞煩南公子?!?/p>
“公主衣物我爾后派人取來。”南逢君頓了頓又說道:“還望公主日后若無鎖事,常來此泉活絡(luò)筋骨,對身體百無一害。瓊樓酒釀雖能御寒,紅樓賭骰雖使人心潮澎湃,加快血液流動,但均非常能緩解公主之毒?!?/p>
碧青雙眼一顫,只是淡淡的說了聲多謝南公子后,南逢君便離泉而去。
此時碧青心亂如麻,心中顧慮良多。為何世人均以為自己不學(xué)無術(shù),玩世不恭,而南逢君卻能明白自己心中所做所想,又為何今日于紅樓雅間巧碰,他與這紅樓家主又是什么關(guān)系,又為何三番五次對自己施以照顧,到底意欲何為?莫不是之前相遇?
碧青冥想片刻,腦海里未曾有過此人。只是小時一次寒毒發(fā)作后牽引記憶喪失,難不成是失憶之間遇見過?又想想不太可能,就算是小時遇見,也時過境遷怎會如此?那次發(fā)作后父皇之前贈給自己刻有閨名青字的玉佩也一起消失……難不成南逢君與自己消失的玉佩有關(guān),這兩者之間的聯(lián)系,碧青也百思不得其解。
只見一名侍女捧著淡青色的衣裳而來并說道:“三公主,家中公子說您的侍女已在林外等候。公子還說近日諸事在身,若公主不嫌與他相見,不日可赴上元節(jié)清河街花燈旁。公子在那等您?!?/p>
“知道了。不必伺候我更衣,衣服放石岸旁即可。”
“是。”說罷侍女緩緩?fù)讼隆?/p>
碧青穿好衣物后出了林間。只見貼身侍女在旁等候,便吩咐其查南逢君與紅樓家主的聯(lián)系,以及丟失已久的玉佩下落。
三日過后,侍女從暗探的口中得知,有人曾于瓊樓見到南逢君撫摸著腰間玉佩,那枚玉佩玲瓏剔透,只是南逢君反復(fù)摩挲并未能看見佩中刻有何字,恰巧正是碧青歸還衣物那次。公主寒毒發(fā)作那日,南逢君于紅樓是有一筆生意在詳談。
紅樓不僅僅是賭場那么簡單,也是做生意的好場所。碧青只是好奇,暗探查不出他的身份來歷,又怎會查出他于紅樓中詳談生意。像是刻意發(fā)布的消息。
一元復(fù)始,大地回春。說的便是上元節(jié)。街道人滿為患,猜燈謎,散百病的數(shù)不勝數(shù)。碧青走到清河街花燈旁,便看見一位翩翩公子負(fù)手望著河中花燈。
“上元節(jié),南公子不與家人團(tuán)聚,為何偏偏約的是我?!?/p>
“讓公主見笑了,父母病逝家中僅我一人。聽聞河中放入花燈很是靈驗(yàn),興許今日公主許下的愿望放于河中花燈,便能實(shí)現(xiàn)?!?/p>
“那就承南公子吉言?!?/p>
碧青于宣紙上寫下寒毒難解,只望來世順?biāo)?。便將紙條放入燈芯中,將藕蓮放入河邊。清河池畔,一身青衣,雙手虔誠,雙眼相閉,向著藕花許愿的絕世容顏映入南逢君眼里,
好似一幅明艷美人圖,只見其眼中星光閃爍。
“花燈既放,還少不了一頓浮元子。如若公主不嫌,請與在下一同前去?!蹦戏昃郎厝岬恼f道。
往年上元節(jié)碧青均在宮殿嘗著各式糕點(diǎn)與美酒,今日河中許愿放燈已是新穎,這民間的浮元子卻是未曾品嘗過,便爽快的答應(yīng)。
清河街口一個不起眼的拐角處有一家店,南逢君熟絡(luò)的向老板要了兩份浮元子上桌。只見碧青對這種圓圓糯糯的東西很是好奇,南逢君善解人意地說道:“浮圓子即入口無味,待公主咬下,便有各種餡溢出。此口感尚佳,公主請品嘗?!?/p>
碧青咬一個浮圓子,確實(shí)如他所說,味道上乘。當(dāng)即便又吃了幾個,由于心急便噎住,南逢君見狀趕緊倒了杯水遞給碧青并說道“公主慢些,心若是太急,萬事不可成。唯有細(xì)細(xì)品嘗,方知其味?!?/p>
這話入耳,豈會不知南逢君一語雙關(guān),變相的安慰自己。碧青莞爾一笑,南逢君怔了怔便道:“公主笑起來,可使四方無顏色?!?/p>
此時店家又遞了一份浮圓子且說:“這份是贈送的,南公子經(jīng)常光顧小店,是小人的榮幸。往日上元節(jié)南公子均一人前來,今日帶了這位小姐,想必是公子的心上人。二位請慢用,小人告退。”說罷便離去。
碧青心有所動,只見南逢君不同往日,這眼中含情脈脈看向自己。此等心意,碧青豈會不知。
只見南逢君將腰間帶有青字玉佩拿出遞在碧青眼前。果然如碧青猜想,自己的玉佩與他相關(guān)。還未開口,南逢君便說出了這枚玉佩的淵源……
來龍去脈已知,昔日種種南逢君的所作所為便可說通。碧青感動之余,想到這寒毒之身,又怎能拖累南逢君。
南逢君仿佛知曉她心中所想,淡然一笑道:“公主不必如此,若無當(dāng)初相助,南某今日已是不復(fù)存在。公主之恩,沒齒難忘。在下不才,只愿以南家為聘,求娶公主。”說罷便拿出自身紅玉作為信物遞給公主,又道:“公主冰雪聰明,若是想好便拿此物相見。屆時定不負(fù)公主之意。”
上元節(jié)的這一夜似乎特別漫長,碧青左右為難。南逢君特定今日相約相見,取意便是千里共嬋娟。派暗探去查的這枚紅玉來歷才知,這南逢君乃紅樓之主。震撼之余,回想昔日于紅樓胡攪蠻纏,不禁暗自好笑。細(xì)細(xì)深思,自己又是何時看上這南逢君。許是于瓊樓之地,南逢君拿走杯中酒說著是與我無關(guān),可也不愿見你如此待自己。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寒毒侵寒了身,卻也再封不住冰凍良久的心。
翌日,碧青重拾紅裝騎著馬便向紅樓沖去……
上元節(jié)后十五乃黃道吉日,南逢君攜著九十九擔(dān)聘禮前去皇城迎三公主。九十九擔(dān)取自久久之意;三公主雖僅三十六擔(dān)嫁妝,卻均是稀世珍寶,意為言和意順。僅憑相貌而言,兩人容顏均為上乘之色,倒也般配。一時間,在京城也算一段佳話。
觥籌交錯后,南逢君推開房門便看見鳳冠霞帔的碧青,揭了紅紗,喝了交杯酒,禮即成。南逢君看著今日明艷動人的碧青說道:“此后紅衣僅為我一人所穿,一人所看。”
“這又是為何?”
“初見汝紅衣,嫁娶衣皆紅;行商乃紅樓,信物為紅玉;均為你一人。意義所非凡,此解可明了?”
碧青不知,原來南逢君對自己早已情深根種。今朝有酒今朝醉,何必管前塵往事如何。
而后碧青知曉,原來那林間溫泉是南逢君花費(fèi)了不少心思所制,那青色素衣與平常的綾羅綢緞相比,除了貴重罕見之外更有御寒之效,那紅樓所建亦是意在尋求寒毒之解。如此費(fèi)盡心思,情深恩重。碧青心中翻涌,雙眼朦朧。如有一人傾心相待,便是死亦何懼。
是夜,碧青對著南逢君說:“若有一日自己先行而去,汝可再娶?!?/p>
聽罷,南逢君握著碧青雙手,認(rèn)真地看著碧青說道:“不會有那一天?!?/p>
可誰人知南逢君否認(rèn)的是后半句,卻不知意指前句。
天意難違,造化弄人。那一天卻提前到來。碧青身如冰窖,身處林泉也未能起色半分。南逢君臉色難看,差遣侍衛(wèi)將許醫(yī)前來。此人醫(yī)術(shù)精湛,常能解疑難雜癥。昔日尋訪多年才覓得此人,早已于紅樓暗閣研究寒毒藥理。
許醫(yī)前來診斷后便說是寒毒攻心,經(jīng)脈阻滯,已是藥石無醫(yī)。只能用昔日研究的那種辦法。南逢君望著碧青撫摸了她的臉頰,頓了會便說,許醫(yī)請吧。
三日后,碧青緩緩醒來。只見侍女均一臉凄清。暗中感到不妙,急問南逢君去了哪里。
侍女均跪不敢言說,深怕刺激碧青。許醫(yī)前來看見碧青清醒便說:“三公主,南公子為了救您,同意在下以血換血換你一命。此為南公子早已寫好的遺書。”說罷,便從袖中拿出呈遞給碧青。
碧青聽聞,似無反應(yīng)。顫顫的握住遺書,打開之際氣急攻心吐了血,染紅了那份白紙黑字。
此書寫道:此信為娶夫人前夜所寫。南某說過愿以南家為聘,求娶夫人為妻。家中除錢財(cái)外,僅南某一條性命。若無夫人初見相助,家中父母早已憂思離去,尚不會五載前所逝。夫人全我一生親情,又愿嫁南某為妻。琴瑟和鳴,恩情均在,自當(dāng)是別無他求。不知能伴夫人幾時,若能解夫人寒毒,南某這條命便是給夫人,又有何妨。為免夫人見南某難過傷身,早已交代逝時將其尸身入墓。一生漫遠(yuǎn)無邊,還望夫人代南某看盡大好河山,愿見夫人此生暢意快活,不失男兒本色。若有來世,紅玉青佩為證,再是重逢。
字入眼簾,傷心欲絕。碧青抹了雙淚,便拾起紅裝,去見南逢君的墓碑。跪坐碑前,撫著刻有其夫南逢君的凹文,反復(fù)摩挲直至指尖鮮血逸出淌滿了南逢君這三字,便道:“逢君,你說只喜在你眼前穿紅裝,今我已穿,何不來見我一面。”
只見一陣風(fēng)襲來,將碑前白燭搖曳,好似在回復(fù)碧青。
人逝不復(fù)生,碑不似活物,又怎能回答碧青只字片語。
坊間傳言,自從南逢君離去,三公主日日著紅衣見其牌位,不知是否入了魔怔。說也奇怪,這三公主不僅面無悲傷,反而更盛以往快意恩仇,爽朗不羈。常于紅樓賭押,運(yùn)氣不佳時卻也不曾負(fù)氣。只是常著一身青衣,未曾見過紅裝,又作何解釋?世人不知。
夢中畫面已然結(jié)束,碧青緩緩醒來。夢中所見所想仿佛親身經(jīng)歷一般,一時感觸不由得留下了眼淚。只見淚珠滾滾分為三滴,飄入了女老板盤著發(fā)絲的青簪里。女老板不知將何白色粉末撒向碧青說道:“此物為銀蝶粉,只要接觸前塵往事便一筆勾銷。你鏡中幻象便不會再有?!?/p>
說罷,女老板于古桌上打開精巧絕倫的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刻有青字的玉佩。遞給碧青便說:“你夢中所見為前世的你,前世緣分未盡,今時再續(xù)。本店只解有情有義之人,若是冷漠無情,愛莫能助。這本就是你的東西,今日便物歸原主?!?/p>
碧青驚訝地接過玉佩謝了謝女老板便說:“那夢中的南逢君,還能遇見嗎?”
女老板莞爾一笑,搖了搖頭說道:“天機(jī)不可泄露,有緣自會相見?!?/p>
碧青握著手中的玉佩疑惑地離去,女老板望著碧青的身影若有所思,前世三公主遵循南逢君的遺愿替他看上大好河山,于海市蜃樓遇見她的店,將這段往事告知于她,且將青佩紅玉托她保存,若千年之后還能再遇相還,以此為證尋找命中之人。還好緣滅又緣起,一切又將重來。
一路上碧青還未從夢中經(jīng)歷的一切反應(yīng)過來,精神恍惚間碰撞到一個人,連忙說聲對不起,抬起頭正看見此人脖子上戴著一塊紅玉,下意識的叫了一聲:“南逢君?”
只聽見男孩說了一聲:“嗯?!?/p>
這一世,碧青身上再也沒有寒毒,南逢君也無須為碧青以命換命。日久年深,有太多太多的時間去相遇,相知,相守。大好河山,身旁終有一人相伴相隨。
南逢君,難逢君。海市蜃樓均由見,縱使再難相逢,又能難到哪里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