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銩銩科幻電波 圖/ 視覺中國
《千與千尋》是吉卜力工作室的經(jīng)典之作,雖然上映于20 多年前,卻能讓人時時回想起它的奇妙、溫柔和力量。豐富的世界觀、有趣的意象、出色的人物成長經(jīng)歷……眾多閃光點中,最為經(jīng)久不息的感動卻是對“名字”的巧妙運用。
貫穿《千與千尋》的底層設定,是一種獨特的日本文化——人們相信言語如同武器,有著不可輕視的力量,最典型的表現(xiàn)便是:萬物都有其真正的名字,當你知道它的真名,便可以驅(qū)使它為己所用。
在東西方神話和全世界的經(jīng)典幻想作品中,都不乏對“真名”的應用,比如《西游記》里的經(jīng)典橋段“我叫你一聲,你敢答應嗎”,就是一部本土版的《你的名字》:銀角大王的紫金葫蘆威力極大,呼喚某個人的名字,對方若答應了,就會被吸進葫蘆。
《千與千尋》也是一個“找名字”的故事。千尋來到異世界,為了存活,她必須在油屋打工。油屋的老板湯婆婆留下了千尋,但收走了她的真名。從此,千尋變成了小千,被湯婆婆控制。其實油屋的員工們,包括白龍和小玲,都被收走了真名,任由湯婆婆役使。漸漸地,有人忘了自己的身份和來處,有人卻在反抗遺忘。小玲和千尋閑聊時望著遠方的燈火說,有一天我會離開這個地方;白龍暗中叮囑千尋“不要忘了名字”,后來他也在千尋的幫助下想起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名字是一首最短的詩,是一個最強大的咒語。它是你在世界上的坐標,每當別人呼喚,你會知道那就是你。奪走名字就是奪走了坐標,令你失去方向,迷失自己,讓別人再也找不到你。
沒有名字的無臉男便是最佳例證,他是空虛的化身,失去自我,到處尋找外物來填補內(nèi)心。無臉男的失控爆發(fā)證明,金錢、美食甚至他人(千尋)的認可,都無法讓一個人定位自己。唯有在鄉(xiāng)下的錢婆婆家里幫工,他才通過樸素的勞動找到了自我價值。所以,找名字,也是找到自愛與自尊。
《千與千尋》沒有正邪對抗,唯有少女靠努力找到名字和回家的路。千尋相貌平平,四肢孱弱,腮幫上掛著兩坨紅暈,好像永遠在生氣,這就是宮崎駿眼中信息時代的孩子:很有主見,但對現(xiàn)實世界的實感卻有些淡薄。他想用區(qū)別于過往吉卜力主角的畫風探討:現(xiàn)代的孩子應該怎樣對待生活和自我?電影開頭,跟隨父母一同搬家的千尋眼神渙散,仿佛對一切都提不起興趣。在油屋經(jīng)歷了一番考驗后,她收獲了愛與勇氣,千尋最后的回眸變得清澈、堅定——她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坐標。
穿過異世界的隧道,回到現(xiàn)實世界,很多人通過名字實現(xiàn)著個人價值。我們在筆名、昵稱里尋找自我的B面。一個人的名字,還可以用來命名定律、星辰、飛船、山脈、建筑,最終被千萬人呼喚——名字,不只是自己的坐標,還會成為他人的坐標,如燈塔般指明方向。
月球的南北極,有名為“畢昇”和“蔡倫”的環(huán)形坑;無垠深空中,名叫“袁隆平”“陳景潤”“屠呦呦”的小行星正在默默運行;一半被冠以“錢學森”之名的“卡門-錢學森公式”,成為空氣動力計算方面的權威,是研究飛行器如何翱翔天際的美妙公式;享譽全球的科幻劇集《星際迷航》系列中有一艘以“劉慈欣”命名的星艦,用以致敬這位拓寬了人類想象力邊界的科幻作家。
人類群星閃耀時,名字就是星斗的坐標,表達了對他們個人價值的肯定,記錄著他們以何種方式為人類進步做出了永不磨滅的貢獻。
無論是宮崎駿的幻想世界,還是現(xiàn)實中的遙遠星辰,都昭示著這樣的道理:名字是一種真實存在,擁有大聲宣告、不被忘卻的力量。它是一個人最初和最后的珍寶。認識自己,知曉自己的姓名,從而知曉自己的來處和去路,是名字賦予我們的實現(xiàn)感。臨別時,千尋的發(fā)繩在陽光下一閃,那是在提醒我們:不要忘記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