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 曉 季乃禮
[提要]鄉(xiāng)村治理是富于群眾性的實踐場域,也是考察黨的群眾路線的重要切口。建黨以來,中國共產黨始終將群眾路線貫徹至引領鄉(xiāng)村治理變遷的歷史譜系中。一方面,歷經探索形成、曲折發(fā)展、制度重塑及調適完善四個歷史階段,群眾路線的鄉(xiāng)土實踐已日臻成熟,凝結為深厚黨群關系的關鍵政治資源;另一方面,通過保證內在結構的均衡配置、注重基層黨組織的建設水平以及切合社會保存的底蘊特征,群眾路線的歷史演進也積累了寶貴經驗,成為黨穩(wěn)固執(zhí)政根基的重要路徑。在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新征程上,群眾路線仍需因循時代任務與治理環(huán)境的變動而靈活調整,切實融入推進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基礎工程中。
作為黨的生命線和根本工作路線,[1](P.283)群眾路線在黨的奮斗史中始終占有重要地位。既是堅持人民至上歷史觀與認識論的重要體現,也不斷推動著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同中國具體實際相結合,逐漸沉淀為極為珍貴又獨具特色的政治資源。基于群眾路線的重要性,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特別強調,在實現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新的趕考之路上,全黨必須“永遠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自覺把“踐行以人民為中心的發(fā)展思想”作為行動指南。
在黨的歷史文獻中,群眾路線經歷了一段從革命中摸索形成、總結提出,繼而不斷豐富、成熟定型的發(fā)展過程。作為群眾路線的開創(chuàng)者,[2]毛澤東最早從領導方法的角度對群眾路線作出科學概括:“在我黨的一切實際工作中,凡屬正確的領導,必須是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這就是說,將群眾的意見(分散的無系統的意見)集中起來(經過研究,化為集中的系統的意見),又到群眾中去作宣傳解釋,化為群眾的意見,使群眾堅持下去,見之于行動,并在群眾行動中考驗這些意見是否正確。然后再從群眾中集中起來,再到群眾中堅持下去。如此無限循環(huán),一次比一次地更正確、更生動、更豐富。這就是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3](P.899)在此基礎上,劉少奇根據毛澤東所作的七大政治報告,將群眾路線闡述為群眾觀點及領導方法兩個方面,在明確群眾路線“是我們黨的根本的政治路線,也是我們黨的根本的組織路線”[4](P.342)的同時,系統論證了群眾觀點的內涵,提出“一切為了人民群眾的觀點,一切向人民群眾負責的觀點,相信群眾自己解放自己的觀點,向人民群眾學習的觀點,這一切,就是我們的群眾觀點”[5](P.354)。此后,在1956年黨的八大關于修改黨章的報告中,鄧小平從認識方法上著重申明了群眾觀點之于群眾路線的基礎性,指出“黨的工作中的群眾路線,具有極深刻的理論意義和實際意義。馬克思主義向來認為,歸根結底地說來,歷史是人民群眾創(chuàng)造的。工人階級必須依靠本階級的群眾力量和全體勞動人民的群眾力量,才能實現自己的歷史使命”[5](P.217)。1981年,隨著黨對群眾路線的認識愈加深刻,《關于建國以來黨的若干歷史問題的決議》簡明地將群眾路線概括為“一切為了群眾,一切依靠群眾,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6](P.163)的經典表述,這標志著群眾路線的成熟定型。
在學界,群眾路線素來是備受矚目的研究議題。沿著政治發(fā)展、政治過程、政黨建設、國家建構等理論進路,學者們對群眾路線作了大量宏觀論述和系統分析,增進了關于群眾路線政治意義、演變邏輯、構成要素、運作狀況等問題的學術認識。但有所欠缺的是,對于這樣一個內涵極為豐富、面向極為多元、影響極為廣泛的實踐性概念,若是僅將分析停留在宏觀,而不能真正地“發(fā)現”群眾,觸及實踐的社會方面的根源,便很容易使分析局限于抽象的理論推演或簡單的歷史敘事,在認識群眾路線的完整樣貌及實踐機制上存在缺憾。實際上,作為黨從革命實踐中探索形成的一套特別強調“從實踐的認識出發(fā),進而提高到理論,然后再驗之于實踐”[7]的極具革新性與現代性的領導方法與認識方法,群眾路線本身便與社會實踐具有天然的親和性,再加上群眾路線實際發(fā)生于基層日常生活領域的基本事實,對群眾路線的學術理解更不能脫離豐富的經驗世界與動態(tài)的實踐過程?;诖?,本文試圖超越抽象的理論邏輯或宏闊的研究視域,更多地將研究視角轉向鄉(xiāng)村治理的行動場域。一方面結合黨引領鄉(xiāng)村治理變遷的時代背景和偉大歷程,一方面則立足于鄉(xiāng)村之中直觀具體的黨群互動,從更貼近群眾的維度,從群眾路線落地生根的原初場所,由內而外地描繪和揭示群眾路線演進的歷史圖景與內在邏輯,以期在與現有研究對話呼應的基礎上,歸納提煉出有助于推進群眾路線繼續(xù)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經驗啟示。
鄉(xiāng)村治理是富于群眾性的實踐場域,也是貫徹黨和國家上層意志的重要載體,因此黨群關系以及國家與農民關系便成為理解鄉(xiāng)村治理的重要理論線索。在中國特色黨政體制中,黨群關系由于能夠憑借系統高效的黨組織體系調控國家與農民關系,因而具有根本上的重要性。而作為黨群關系的動態(tài)表達,群眾路線不但具有扎根治理實踐的嵌入性,還具有橫跨時間譜系的延展性,始終貫穿于黨引領鄉(xiāng)村治理變遷的歷史中。
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反對帝國主義、封建主義、官僚資本主義,爭取民族獨立、人民解放,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創(chuàng)造根本社會條件”是黨面臨的主要任務。在20世紀前葉內憂外患疊加以及軍事斗爭壓力漸趨增大的現實情境下,新生的中國共產黨想要勝利完成以上任務,就需要沿著農村包圍城市的革命道路推進“政黨下鄉(xiāng)”[8],將當時體制力量控制薄弱的邊陲社會打造為棲身立足、化解生存困境、匯集社會政治資源、凝聚反體制力量的最佳場所。在黨的歷史上,政黨下鄉(xiāng)緊緊地圍繞著黨員干部內在于村域社會展開。這不但意味著下鄉(xiāng)黨員必須將主要注意力置放于村落的生活世界,努力贏得底層農民的政治信任與社會支持,也意味著黨的組織末梢必須打破血緣及地緣權力文化網絡的阻隔,將現代性的政治要素注入傳統性濃厚的地方村社。在這個意義上,政黨下鄉(xiāng)的過程也是鄉(xiāng)村社會關系的重新調整以及黨群政治聯系初步確立的過程,因此黨在這一時期的艱苦探索也順理成章地成為群眾路線開始形成的歷史時段。
當然,從另一個角度而言,作為馬克思主義先鋒型政黨,黨在成立伊始便將實現最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作為一切行動的出發(fā)點與落腳點,不但堅守著政黨屬性與人民立場的同一性,也天然地具備組織團結群眾、領導革命運動的主動性,這也是為何群眾路線早在建黨之初便孕育萌生的根本緣由。而之所以直到政黨下鄉(xiāng)期間群眾路線才得到實質發(fā)展,一方面是因為早先的黨群聯動方式具有一定松散性,往往只能以群團組織為中介紐帶間接進行;[9]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這一時期黨的政治活動終于突破了停留于城市之中的局限,真正地使自身的社會基礎擴至當時在人口基數上占據絕對多數的貧苦大眾。
就實際過程來看,作為主要由城市精英構成的現代政黨,黨在進入極富鄉(xiāng)土性及地方性的村落世界時,還需要克服對農村社會認知相對有限的障礙。在此情形下,下鄉(xiāng)黨員并沒有采取剛性駕馭的辦法,而是以極富耐心的姿態(tài)主動地接近農民、掌握農民的生活動態(tài)、了解社會的風土人情、融入村莊的價值體系,發(fā)展有利于心理認可與輿論肯定的情感聯結與人際網絡。以此為支撐,黨才摸索出發(fā)揮先鋒引領作用的有效措施:通過吸納積極分子、解構傳統權威、建立基層組織、發(fā)起社會動員、領導革命行動,將鄉(xiāng)土社會改造成黨引領下的政黨社會。可見,政黨下鄉(xiāng)期間黨踐行群眾路線的過程不止是黨的初心使命與農民的革命潛能均衡結合的過程,更是黨的柔性形象與農民的生活狀態(tài)水乳交融的過程。由此,不但黨的先進性與群眾的主體性相依相隨,組成群眾路線的基本結構,而且黨員干部身體力行、尊重群眾主體地位、注重時間情感投入、依靠有組織的社會動員也凝結為基本的成功經驗,深植到群眾路線的歷史基因之中。
從更為深遠的角度看,在政黨下鄉(xiāng)的過程中,群眾路線的日益擴展與鄉(xiāng)村治理的深刻變動相伴生。不但使廣大農民從舊有的營利型經紀體制中解放出來,獲得了參與村莊治理的實在感和效能感,新的以基層黨組織為權威中心的保護型權力秩序也調控起鄉(xiāng)村內部的公共活動,打通了黨的引領與治理有效的邏輯關聯。而更為重要的是,群眾路線的不斷推展也意味著組織化革命力量的凝集匯聚。這不止彰示著中國共產黨的成長壯大,還象征著現代國家建設領導權的逐漸轉移。這樣,一條以黨的層級體系為依托的新型國家政權建設軌道便自下而上地架設開來,日益成長為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的支柱條件。
1949年新中國的成立,對黨提出了“進行社會主義革命,推進社會主義建設,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奠定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的艱巨任務。而綜合當時國際國內的治理形勢而言,要完成以上任務,黨亟需全面地鞏固新生的國家政權,發(fā)展國家的自主行動能力,在變革國家與農民關系的基礎上,運用社會主義國家政權的力量推動總體的工業(yè)化進程。由此,群眾路線延續(xù)至黨執(zhí)政興國的奮斗歷史中,進入到新的發(fā)展階段。
理論上,國家政權建設是現代國家憑借有效的制度渠道將政治權威直接滲入社會基層,排斥中間勢力、連接大眾、創(chuàng)設政治構造,進而構筑起符合現代國家需要的政治社會的過程[10]。在建國初期,由于面臨著相當急迫的現代化任務,黨在推進國家政權建設時并未單純地依賴體制建設與規(guī)則設定,而是側重于順延此前革命式的政治發(fā)展路徑,以期憑借組織動員或政治運動,迅速地完成“國家對基層社會的滲透、整合與控制”[11](P.46)。
土地改革時期,這種革命式的鄉(xiāng)村治理模式主要以外派工作隊的方式呈現出來。作為外來干部,工作隊若想完成國家的政治意圖,打通橫亙在村莊組織界面之上的屏障,也必須貫徹群眾路線的領導方法與工作作風,通過與村民同吃同住同勞動,慢慢拉近干群之間的心理距離。而在內外力量交互一致的狀態(tài)下,工作隊又會進一步將群眾路線升華為以“訴苦會、想想會、慶祝會”為代表的精妙動員藝術,真正把群眾帶入到自下而上的運動風潮中,匯聚起打破傳統權勢結構、深翻村治秩序的澎湃力量。以訴苦為例,群眾路線的運行一般在宣傳話語所營造的輿論氛圍中發(fā)端,并按照階級劃分、教育啟發(fā)、典型示范、集體開會、情感調動和歷史歸因等步驟遞次推進,最終將調集起來的社會力量傾瀉至基層治理場域內。[12](P.110-132)雖然從村莊層面著眼,土改時期的群眾路線實踐與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別無二致,在策略選擇及社會效益上顯示出很強的路徑依賴特征。但由于從屬于黨治國理政的過程,這一時期的群眾路線運轉還具有提升村社中國家基礎性權力存量以及破解國家政權建設內卷化困境的時代意義,是社會主義新中國用以健全基層組織網絡、增強國家滲透力度、牢固社會政治基礎的特定渠道。
土地改革之后,為了解決工業(yè)化優(yōu)先發(fā)展戰(zhàn)略與貧瘠物質資源之間的巨大張力,黨對鄉(xiāng)村治理體系進行了以集體化為導向的政治改造。不但把原子化的農民整合進了高度一元化的總體治理格局,成功地降低了國家與農戶對接的成本,也再次變革了農村內部的生產關系及權力關系,滿足了國家工業(yè)化戰(zhàn)略對投資資金的需求??墒牵捎诳傮w治理格局不可避免地派生出農民自發(fā)性與鄉(xiāng)土自主性被僵化壓制的負面效應,國家想要疏解日常生活中日積月累的社會矛盾,還必須將群眾運動使作調節(jié)壓抑情緒的基本手段。群眾路線故此進入到一段曲折的發(fā)展時段。[13](P.43-45)
毫無疑問,通過頻繁地發(fā)動群眾、教育群眾、組織群眾進行政治運動,這一時段的群眾路線實踐仍具有促進現代國家成長的歷史意義。但從內部結構看,由于群眾運動過多地指向于社會政治權力的規(guī)訓統合,而相對地缺少人民群眾的實質參與,是故無法有效地保障黨的先進性與群眾的主體性的均衡合一,群眾路線因之顯露出結構失衡的癥狀。由此衍生出的治理結果,不止包括鄉(xiāng)村政治形態(tài)及社會結構具有較強的波動性和畸變性,也包括群眾路線的實踐長期缺乏理性可靠制度規(guī)則的支撐,很難穩(wěn)定地運作延續(xù)。
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是“新中國成立以來黨的歷史上具有深遠意義的偉大轉折”[14]。隨著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序幕徐徐拉開,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新的活力的體制保證”是黨在新時期面臨的主要任務。而基于對群眾運動的反思,鄧小平明確指出群眾路線“沒有制定也沒有形成良好的制度”[15](P.345),所以必須關注制度建設,“解決現行制度的改革和新制度的建立問題”[15](P.336)。自此,制度形塑成為群眾路線發(fā)展的基本思路。
改革開放之初,黨引領的鄉(xiāng)村治理變革主要沿著逐步解除社會束縛,適當賦予社會自主性的策略和節(jié)奏向前推進,并在尊重農民首創(chuàng)精神的前提下,統籌實施了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改革舉措。而后,隨著村民交往聯結關系的重塑和村社公共性的迸發(fā),黨又以政社分開為核心命題適時地對鄉(xiāng)村治理模式進行調整再造,力圖通過總體治理格局的破除和鄉(xiāng)鎮(zhèn)政府的重建,確保鄉(xiāng)土性的治理規(guī)范及治理主體能夠在更為寬松的制度空間中施展效用。在此基礎上,為了充分保護農村基層自發(fā)溢生的治理活力,黨又以更大的政治勇氣及制度想象力推動了村民自治的立法工作,最終于1987年使鄉(xiāng)政村治的治理架構在制度層面固定下來。
單就法律條文而言,群眾路線是在工作方法上與村民自治聯系在一起的,即“村民委員會進行工作,應當堅持群眾路線,充分發(fā)揚民主,認真聽取不同意見,不得強迫命令,不得打擊報復?!敝钡?998年《村民委員會組織法》正式頒布時,這一規(guī)定也未作明顯改變,只是加入了“堅持說服教育”的內容。但在具體的操作層面,由于農民獨立的公共政治權利及政治判斷能力成為村干部獲取領導權威的邏輯起點,群眾路線得以同農民觀念的轉換彼此交匯,生發(fā)出遠比工作方法更為豐富的意涵:其一,村民自治使民主選舉變得實體化與程序化,真正將以人民為中心的治理觀落到了實處。籍此,非但群眾路線的內在結構再次達到了均衡,成為村治精英與普通村民溝通協作的鏈接機制,而且“從群眾中來”的領導過程與“到群眾中去”的民主過程也得以首尾相連、交相呼應,成為活化村莊政治的動力機制;其二,村民自治所激活的社會關系生產過程與鄉(xiāng)村治理實踐過程具有強大的溢出效應,為黨群良性互動提供了明晰得當的制度支撐。在新的制度環(huán)境中,群眾路線與村級黨組織建設完美地銜接一體,不僅催促著黨員在找回群眾、貼近群眾、服務群眾的過程中回應公共期許、爭取關系信任,也煥發(fā)出優(yōu)化黨內民主、提升黨組織內聚力和保障黨組織先鋒性的效能;其三,村民自治中干部聯系群眾、黨員進場補位的過程,也是內源性的治理精英釋放公共屬性,驅動社會連接走向社會團結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群眾路線不但起到了帶動群眾、尊重群眾、激發(fā)群眾創(chuàng)造精神和公益精神的作用,也能夠對社會活力加以有效的組織利用,擔負起培育村社公共性、重塑社會自理網絡及開掘村莊內生回應能力的功能。
當然,在村民自治之外,稅費征收、計劃生育和社會治安綜合治理等政策實施對推進群眾路線的制度化同樣發(fā)揮著不可低估的影響。以稅費征收為例,現有的學術成果充分表明,當時的鄉(xiāng)村干部在挨家挨戶地提取資源時,都需要把群眾路線常態(tài)化地嵌入到村莊復雜的生活情態(tài)及錯綜的人情脈絡中,或者需要依托人際交涉、情感投資、化公為私等非正式的權力運作策略“迫使”農民進行合作,或者需要援引人情、面子等本土性的治理資源來克服改革開放后正式權力在鄉(xiāng)土基層效力衰減的境況。[16](P.360-382)可見,正是仰賴群眾路線的廣泛應用,鄉(xiāng)村治理中的國家與村社關系才在互構互塑中交織勾連,融合為動態(tài)調和的彈性整體。
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一方面,隨著治理現代化命題的提出,國家治理轉型不斷取得新的進展;另一方面,身處鄉(xiāng)土中國向城鄉(xiāng)中國轉變的恢弘場景中,鄉(xiāng)村社會的基本性質也發(fā)生了急劇改變。而為了適應國家治理與鄉(xiāng)村社會雙重轉型所造就的變動場景,群眾路線的基層實踐同樣發(fā)生了諸多適應性調整,進入到全新的發(fā)展階段。
在新時代,黨之所以要對群眾路線作出必要的調適,與之前由制度關聯所維系的黨群互動被消解弱化或部分阻斷直接相關。具體來說:其一,農業(yè)稅費的取消以及項目治國的實施,從根本上重置了國家與農民之間的關系,使得鄉(xiāng)鎮(zhèn)政府演變?yōu)楠毩⑿缘吐涞膮f調性政權。[17]為了應對源源不斷的行政壓力,基層政府只能將有限的治理資源置放到追求政府有效性的行動中,忽視了自下而上的社會動員,從而造成了基層組織與群眾路線松散疏離的治理事實。[18]其二,國家持續(xù)提升的資源輸入規(guī)模與規(guī)則下鄉(xiāng)和監(jiān)督下鄉(xiāng)同步而來。這不僅將村干部的時間精力吸納進辦事留痕、填表迎檢等形式工作中,使之失卻了直面鄉(xiāng)土、對接群眾的當家人底色,也塑造出行政支配自治的鄉(xiāng)村治理樣態(tài),造成了村民主體性遮蔽以及個別地區(qū)黨群關聯斷裂的后果。其三,隨著村民流動性的增強及村莊開放性的提升,貫徹群眾路線的核心載體——基層黨組織既難以通過內部動員實現對組織成員的內聚整合,也難以通過社會動員實現對社群居民的全面引領。
雖然時下的中國農村正經歷著前所未有的社會劇變,但鄉(xiāng)村仍舊是保存著大量群眾性因子的實踐空間。這不僅是因為村莊還是眾多村民展開生命活動的基本單元,更在于治理事務的解決仍需以細致入微的群眾工作為重點,所以治理有效決不能脫離黨的群眾路線?;诖耍瑖@著“找回群眾”[19](P.11)的核心問題,黨繼續(xù)從制度建設層面對群眾路線進行了調整完善,以滿足新時代全面推進鄉(xiāng)村振興及加強鄉(xiāng)村治理現代化的需求。
其一,駐村幫扶。駐村幫扶是黨在脫貧攻堅期間開始推行的用以改善鄉(xiāng)村治理績效的創(chuàng)新機制,承擔著為民辦事服務和密切干群關系等任務。由于設置了相對完善的監(jiān)督考評辦法保證駐村干部能夠做到“真蹲實駐、真幫實扶”,駐村幫扶的實地運作往往與群眾路線的深入貫徹互賴共生,可以視作黨的干部下沉傳統在新時代的再發(fā)明:一方面,駐村干部只有充分地尊重村民的主體性,把群眾路線延展進村民的倫常日用,才能與社會的各個階層培養(yǎng)起熟悉感、親密感和認同感,完整地將自身的主體形象呈現于社會的評價系統;另一方面,在展開扭轉鄉(xiāng)村治理困境的行動時,駐村干部只有與本土性的權力文化網絡嵌套融通,用溫情脈脈的群眾路線帶動村莊公共性的生成,才能匹配一線治理場景的情境性、緊迫性及彌散性特征,[20]實現國家力量與內部主體的協調共棲與相輔相成。
其二,黨建引領。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將黨建引領貫穿至基層治理的全過程、各方面,是十八大以來我國基層治理領域出現的新特點。在鄉(xiāng)村治理行政化提速和村干部結構位置懸浮的情形下,實現黨建引領必須以“黨鏈接社會”為主軸,切實將群眾路線貫徹至組織動員、資源鏈接和服務鏈接等環(huán)節(jié)。[21]其中,組織動員與黨的領導力建設相關,是實現黨建引領的主要方式。它要求黨員自覺地接近群眾、聯系群眾,在面對面的群眾工作中完成“走群眾路線”和“發(fā)揮模范帶頭作用”的循環(huán)補充;資源鏈接則關乎黨的整合力建設,為黨建引領供給著動力之源。它要求黨員干部深入到群眾綿延的日常生活與社會關系中,精準地把握村莊的治理動態(tài),精確地反映村社的治理需求,達成外來資源與內生需求的交接對應;服務鏈接則涉及黨的回應力建設,是黨建引領的重要目標。它以推動社會治理重心下移為導向,要求黨組織在直面問題和服務群眾的過程中將組織網絡鋪設進千家萬戶,積極地回應村民面臨的治理難題。
其三,德治為先。建立自治為基、法治為本、德治為先的基層治理體系是新時代黨推進基層治理現代化的行動指南。所謂德治,是指以傳統性的倫理原則或共享性的情理規(guī)范為基準而自發(fā)產出的一套治理方式,也是鄉(xiāng)土社會成員普遍認可的一種具有適宜性及優(yōu)先性的治理手段。在新時代鄉(xiāng)村治理實踐中,德治主要以兩種方式體現出來:一是德行治理,即領導干部應當以自覺的群眾觀點為動力、以遠大的道德品行為準繩、以直接在場的權力運行方式為依托,身體力行地踐行群眾路線,充分地彰顯自身的道德優(yōu)勢,贏得群眾的情感擁護和信任支持;[22]二是簡約治理,[23]即黨員干部應當重拾村民當家人的治理本色,以積極的姿態(tài)牽引黨群間的互動、以多樣的方式激發(fā)群眾的參與熱情,在黏合社會關聯、親密社群氛圍的基礎上,將人情、面子、關系等非正式的治理方式帶回治理過程,提高村治過程的實踐自主性,塑就群眾路線的內部均衡。
建黨以來,堅守著為中國人民謀幸福、為中華民族謀復興的初心使命,中國共產黨將群眾路線貫徹至引領鄉(xiāng)村治理變遷的全部歷史中。不但有效地容納和匯攏了鄉(xiāng)村治理中的群眾性,也將堅持人民至上的價值信念內化至中國共產黨人的意志深層,保證了黨性與人民性的辯證統一。從鄉(xiāng)村治理切入,黨的歷史正是不斷發(fā)展完善群眾路線的歷史,其中凝聚著許多值得珍視的經驗資源。
作為黨在革命斗爭中圍繞著黨群關系的處理而逐步總結提煉出的重要政治資源,群眾路線不止囊括著群眾觀點及領導和工作方法兩個表里相依的層面,還進一步涵蓋著如何在認識維度上處理黨的先鋒引領地位與群眾的歷史主體地位,以及如何在行為維度上平衡黨的統一領導與群眾的公共參與等內容,本質上是由多重對應因素復合而成的綜合體。
群眾路線在鄉(xiāng)村治理場域中的貫徹實踐表明,黨只有因循時代任務和社會結構的變化而有效地保證群眾路線內在結構的均衡,實現黨群關系的良性互動,才能產生促進善治的正向效益,將黨的先鋒領導地位樹立于群眾支持擁護的社會土壤中;否則,不但黨的政策落地可能產生效用低下或偏差形變的意外后果,甚至也可能異化為威脅治國理政穩(wěn)定性的群眾運動: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和新中國成立初期,正是黨通過情感化的組織手段和柔性的動員藝術解決了黨的主張與群眾意愿、政黨的先進性與人民群眾的主體性之間的結構張力,才順利地將組織網絡根植到形態(tài)各異的地方社區(qū),成為團結帶領中國人民建構現代國家的中堅力量;在農業(yè)集體化的過程中,正是因為過多地強調由上及下的動員群眾,而忽視了由下及上的自發(fā)參與,群眾路線的內在結構發(fā)生了嚴重失衡,不僅脫離了正確的軌道而退變?yōu)椴灰渍瓶氐娜罕娺\動,也產生了壓制社會活力的負面效果;改革開放之后,黨對此前運動式的治理模式進行了深刻反思,并開始以制度化的方式對群眾路線作出規(guī)制。特別是村民自治等制度安排的創(chuàng)設與實施,使得黨的領導和群眾參與形成了一個受到程序保障的“有機的、前后相銜接的完整過程”[24],極大地釋放出活化村莊政治及提振社會公共性的積極效力;進入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面對鄉(xiāng)村社會的快速流變和國家與農民關系的根本調轉,黨繼續(xù)從制度建設著手對群眾路線進行適應性調整,試圖以多元化的方式重塑黨群關系的結構平衡,有效解決了群眾觀點和群眾工作如何嚴密耦合的問題,極大地推進了鄉(xiāng)村治理現代化的進程。
當然,仍然值得注意的是,盡管圍繞找回群眾的實踐主題,黨對如何優(yōu)化群眾路線作了諸多制度性安排,但隨著鄉(xiāng)村振興背景下國家以更積極有為的姿態(tài)重返村莊,鄉(xiāng)村治理中的行政化取向仍然會延續(xù)下去。在這種情況下,群眾路線仍舊面臨著被行政邏輯束縛的風險,可能出現片面地強調“領導”而忽視“群眾”的問題。事實上,對于尚且留存著大量鄉(xiāng)土性因素的基層社會而言,鄉(xiāng)村治理仍舊以細小瑣碎的群眾工作為主要內容,必須發(fā)揮群眾路線在深入群眾及組織動員方面的作用。鑒于此,在全面推進鄉(xiāng)村振興及加強鄉(xiāng)村治理現代化建設的政策語境下,群眾路線的制度化建設依然要以提升社會自主性為要點,在使基層干部從樣式紛繁的行政任務中解脫出來的同時,獲得能夠因時因地施展能動性和主體性的空間,真正地成為組織社會、直面群眾、動員村民的基點。
注重基層黨組織建設是黨的建設的重要內容,也是中國共產黨區(qū)別于其他政黨組織的鮮明特征。從鄉(xiāng)村治理的角度看,黨的基層組織建設不單包括權力結構調配、領導干部管理、黨員隊伍建設等事關組織內部運轉狀況的工作,還尤為注重政黨組織對基層社會的廣泛覆蓋,以及黨員干部與基層群眾的融會協同等外部功能,因而整體上可以分成如何強化基層組織的領導力以及如何密切黨群之間的粘合力兩組內容。而正是因為蘊含著“領導”和“群眾”兩大要素,基層黨建得以與群眾路線建立起顯著的關聯性,基層黨組織的建設水平因此能夠直接影響群眾路線的貫徹效度。
在黨的歷史上,基層黨組織長期是貫徹群眾路線的重要載體。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黨通過農村包圍城市的革命道路將黨員干部嵌入體制力量控制薄弱的鄉(xiāng)土世界,不但探索和總結出了群眾路線的領導方法和工作方式,也依托深厚的黨群關聯不斷地為基層組織覆蓋創(chuàng)制有利的社會條件,從而形塑了基層黨建面向群眾、引領社會的特有品格。新中國成立之后,黨的群眾路線雖然最先以外派工作隊的形式體現出來,卻在更廣闊的社會范圍內支撐起基層黨組織網絡的橫向鋪展與縱向延伸。自此,這種由內源式的治理精英所組成的組織載體,不但成為教育群眾、宣傳群眾、實現政黨與社會一體化的常規(guī)手段,也成為聯結國家行政及村莊政治的新型中介環(huán)節(jié),有效保證了黨的執(zhí)政根基的穩(wěn)固。改革開放之后,盡管黨主動摒棄了此前機械化的黨群聯結機制,但群眾路線卻以更為制度化和確定性的形態(tài)演進為聯結基層黨組織與轉型社會的橋梁。由此引生的治理結果,除了群眾路線在和諧融洽及頻繁交互的黨群關系中恢復了結構均衡、獲得了新的實踐闡釋,也包括基層黨組織的內部運轉得以同村民自治銜接耦合,保證了政黨屬性與社會活力的順暢貫通。社會主義新時代以來,針對鄉(xiāng)村治理中出現的基層黨組織與群眾路線相對脫嵌的事實,黨以提升基層黨組織的組織力為重點,試圖把群眾路線全方位地植入到黨建引領的鄉(xiāng)村治理中。這不僅極大地提升了基層黨組織的建設水平,驅動著黨群關系在實踐中持續(xù)生成,也產生了以政黨建設撬動社會建設的外部效應,再造了基層黨建與群眾路線的有機協同。
在鄉(xiāng)村治理視域下,基層黨組織建設的目標既是為了夯實國家治理的根基,也是為了更好地貫徹群眾路線,實現黨性與人民性的二元合一。但在強化黨建引領的治理取向下,基層黨建仍可能被名目繁雜的黨建任務所限定,或者閉合為組織內部活動,或者停滯于應對性的表面工作,難以獨立開放地接觸群眾、鏈接社會和深入鄉(xiāng)土。在這個意義上,基層黨組織建設仍然需要著眼于外部視野,聚焦于解決找回群眾的課題。這一方面可以從制定合理的考核激勵措施入手,激發(fā)黨員踐行群眾路線的精神動能;另一方面則可以從轉換黨建的評價主體著力,使黨員聯系群眾更加具體化、制度化。
作為處在實踐形態(tài)的黨群關系,黨的群眾路線是在特定的社會環(huán)境中展開的,因此鄉(xiāng)村社會的基本性質以及農民生活的固有特色對群眾路線的實踐效果具有不容低估的影響。眾所周知,中國的鄉(xiāng)村社會曾是極富鄉(xiāng)土性的熟人社會,不僅貯藏著繁錯交織的情理網絡和親密熟識的人際情誼,也保存著代代傳承的文化倫理與互惠共識的道德秩序。雖然現代化進程對許多鄉(xiāng)土性因素造成了直接沖擊,但差序格局、人情面子、文化認同、風俗習慣及共享規(guī)范卻依舊頑強地勾勒著鄉(xiāng)村的社會底蘊,[25]是黨開展群眾路線時能夠著重借用的本土資源;同樣,作為經受著生存考驗的能動主體,以往的中國農民習慣于將生命的智慧及人生的軌跡置于家庭本位的價值觀念、道德義務與生活倫理之下,并形成了講究情感交互、關注家庭責任的安身立命方式及人際交往模式。在社會轉型的過程中,家庭本位的文化雖然也受到了現代性力量的損蝕,卻在多變的時空場景中展現出相當發(fā)展韌性,一直根深蒂固地定義著農民的生活秩序、生命意義與人生選擇。由此,以家庭為基礎擴展而成的倫理原則、在場化與情感化的交往形式以及直面生活的行動邏輯均是黨踐行群眾路線的重要媒介。
在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黨的群眾路線主要在情感向度上展開,既強調通過反復的情感傳遞和真摯的心靈共鳴打開政黨下鄉(xiāng)的通道,也強調通過嵌入農民的家庭內部、回應農民的生活所需來實現對革命力量的領導;在土地改革過程中,雖然群眾路線致力于達到重構村治格局的政治目標,但鄉(xiāng)土因素仍在一些細微之處形塑著群眾工作的努力方向。尤其是在工作隊派駐期間,外來干部只有邁入農民的家庭,與底層群眾建立起自己人的認知,與積極分子達成密切的私人關系,才能掌握地方知識,排除工作中的障礙;在稅費征收時,群眾路線的微觀呈現則更明顯地切合著鄉(xiāng)土社會的底蘊特征。這不僅表現在基層干部只有攀緣著錯綜纏繞的人際脈絡才能得到農戶的配合,也表現在家庭主義的交往策略和熟人之間的交涉規(guī)則往往是調節(jié)干群關系的重要憑據;[26]在新時代的鄉(xiāng)村治理實踐中,無論是駐村幫扶對家庭本位社會文化的遵從,還是德行治理對公共輿論及道德形象的投資,均意味著群眾路線只有與社會自發(fā)保存的傳統底蘊相稱相合,才能使公職人員發(fā)揮改善治理績效的作用。
隨著鄉(xiāng)村振興的全面實施以及市場化與城市化進程的加速推進,鄉(xiāng)村社會的開放性和流動性將愈加深化。理論上,鄉(xiāng)村振興的主體是組織化的農民,治理有效則必須在社會整合的基座上展開。[27]遵照這一邏輯,群眾路線的貫徹不但將進一步受到斷裂社會樣態(tài)的挑戰(zhàn),也必須承擔起團結聚合農民、繁榮村莊公共性與助推社會關聯再生產的任務,因而必須更加關注鄉(xiāng)土社會的底蘊特征和家庭本位的社會文化。這意味著,黨員干部在貫徹群眾路線時,必須因地制宜地借用鄉(xiāng)土中的歷史遺產,掌握情境化的交往原則,在領會家庭本位文化和深入農民生活秩序的同時,“立國為家、化家為國”,努力使國家與農民一體相連,把家庭開拓為社會活力迸發(fā)的源泉。[28]
群眾路線是中國共產黨在偉大奮斗歷程中逐步總結和發(fā)展出的重要政治資源。自誕生以來,黨始終堅持把群眾路線貫穿革命、建設及改革的全過程,不但在“一切為了群眾”的價值基礎上汲取著發(fā)展壯大的強勁動力,也在“一切依靠人民”的主體基礎上凝聚著帶領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的蓬勃力量。[29]基于此,《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指出,“黨的最大政治優(yōu)勢是密切聯系群眾”,“全黨必須永遠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站穩(wěn)人民立場,堅持人民主體地位,尊重人民首創(chuàng)精神”。
事實上,對于群眾路線這樣一個容納有多重要素的綜合概念,完整地理解其所蘊藏的豐富內涵,不能只停留于宏觀表述或抽象思辨,而是需要向生動具體的實踐層面推演,將處在具象操作或運行狀態(tài)的黨群關系帶入到研究視野。這也構成了本文何以引入鄉(xiāng)村治理視角的本原:鄉(xiāng)村是黨的群眾路線貫徹實踐的基層場域,鄉(xiāng)村治理正是考察群眾路線的重要切口。
從鄉(xiāng)村治理出發(fā),黨的群眾路線始終貫穿在中國共產黨引領鄉(xiāng)村治理變遷的歷史譜系中,并因循黨主要任務的更替而發(fā)生階段性的變動,在整體上經歷了從探索形成、曲折發(fā)展,到制度重塑和調適完善的演進過程。而基于歷史梳理,可以從中總結三條關于群眾路線基層實踐的經驗啟示:其一,群眾路線的運行以處理黨群關系為根本內容,維持“領導”與“群眾”的均衡配置是保障群眾路線發(fā)揮正向效力的核心環(huán)節(jié);其二,群眾路線的發(fā)展與基層黨組織建設具有歷史關聯性與實踐統一性,提高基層黨建水平是有效貫徹群眾路線的基本方面;其三,群眾路線的基層實踐必然要受到地方社會特點與農民生活秩序的影響,切合社會在時間長河中自發(fā)保存的底蘊特征是群眾路線落地生根的必要條件。
鄉(xiāng)村治理是國家治理的基石,也是黨執(zhí)政興國的根基。而今,在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所擘畫的把我國建成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的宏偉藍圖下,鄉(xiāng)村治理的重要性正愈加凸顯出來。不僅加強鄉(xiāng)村治理現代化建設成為實現國家治理現代化的基礎工程,推進鄉(xiāng)村治理有效也成為夯實黨在農村執(zhí)政基礎的題中應有之義。鑒于此,全黨必須持之以恒地把群眾路線貫徹至鄉(xiāng)村治理領域。然而可以預見的是,隨著國家治理現代化及鄉(xiāng)村社會轉型的齊頭并進,群眾路線的實踐將會在更加復雜變動的治理場景中展開,所以如何順應外部治理環(huán)境的變化,保持黨群關系的動態(tài)均衡依然是全體黨員干部,尤其基層黨員干部需要著重思考應對的難題??v覽黨的歷史可以發(fā)現,群眾路線本身便是一個因循實踐環(huán)境的演變而不斷與時俱進、向前發(fā)展的實體概念,新的社會條件總能為群眾路線開辟新的表達空間。其中的緣由,很大程度上在于黨作為積極有為的行動主體,既在解讀特定的治理環(huán)境時富于洞察力,也在選擇相應的調適策略時發(fā)揮著能動性。延承這一傳統,黨在沿著制度創(chuàng)新的軌道繼續(xù)發(fā)展群眾路線時,仍要主動回應新的治理要求與實踐需要,既要防止行政邏輯強化所可能造成的黨群關系斷裂,也要為基層黨組織引領鄉(xiāng)村治理留存相對充裕的自主行為空間,有效地保證群眾路線與基層社會的緊密串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