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曉迪 楊雪萍 張美琦
(北京師范大學圖書館,北京 100875)
隨著數字化、網絡化、可視化技術的迅猛發(fā)展,數字人文(Digital Humanities)作為萌生于21世紀初的新興領域,為人文社會科學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數字人文,有時也被稱為人文計算,它是針對計算與人文學科之間的交叉領域進行學習、研究、發(fā)明以及創(chuàng)新的一門學科。數字人文涵蓋了傳統(tǒng)人文學的各個方向,并采用社會科學的方法論和電腦運算工具,如超文本、資料視覺化、統(tǒng)計學、文本探勘、數位制圖等對數據和信息進行深入挖掘和關聯(lián),探究內在發(fā)展規(guī)律。
近年來,圖書館越來越關注數字人文的參與模式和演進發(fā)展,參與支持數字人文的研究工作、提供數字人文的相關服務已經成為部分國內外較有實力圖書館的常規(guī)工作。國外數字人文的研究起步較早,主要的數字人文中心包括牛津大學數字研究中心(The University of Oxford’s e-Research Centre)[1]、倫敦大學學院數字人文研究中心(UCL Centre for Digital Humanities)[2]、維多利亞大學人文計算與媒體中心(Humanities Computing and Media Centre)[3]等;國內的數字人文實踐雖然起步較晚,但是近年來成為圖書館服務的關注焦點之一,研究和實踐都有較大發(fā)展,較有影響力的數字人文中心包括清華大學數字人文[4]、北京大學數字人文研究中心[5]、武漢大學數字人文研究中心[6]以及南京大學高研院數字人文創(chuàng)研中心[7]等。從2017年開始,北京大學圖書館也開始舉辦北京大學數字人文工作坊[8],國內圖書館對數字人文的關注和研究也愈來愈多,包括對美國多所高校圖書館開展數字人文實踐的群像[9][10]描述,也有對某個高校圖書館如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11]、哈佛大學圖書館[12]、美國伊利諾伊大學香檳分校圖書館[13]、普林斯頓大學圖書館[14]、劍橋大學圖書館[15]的數字人文實踐的介紹和分析。
牛津大學(University of Oxford)位于英格蘭東南區(qū)域牛津郡牛津市,是一所世界聞名的公立研究型大學,人文學科是其最具優(yōu)勢的學科,擁有多個不同學院的權威專家。截止到2022年3月底,筆者在知網查詢,發(fā)現尚沒有專門就牛津大學的數字人文實踐及其圖書館的參與模式進行介紹的研究成果,鑒于此,筆者擬對牛津大學的數字人文實踐進行介紹,分析其圖書館的參與模式及特色,為我國圖書館參與數字人文實踐提供參考。
牛津大學在數學、物理、醫(yī)學、法學、商學、文學等多個領域擁有崇高的學術地位及廣泛的影響力,其人文科學在國際上一直處于領先地位。自上世紀70年代以來,牛津大學作為英國最早把數字工具和資源帶到數字人文研究的大學,在國際數字人文領域也享有盛譽。
牛津大學的數字人文研究中心[16]是由牛津大學數字研究中心、IT服務部門、牛津大學人文科學研究中心、牛津互聯(lián)網部門和牛津大學圖書館五個部門聯(lián)合發(fā)起成立的,這種數字人文的機構組合方式是牛津大學獨有的,意在整合牛津大學的人文學 科資源,將尖端的數字化技術和手段應用到人文學科。
表1 牛津數字人文構成部門及職能
2.2.1 數字人文項目和人員
牛津大學分為四個學部,分別為人文學部、社會科學部、數學物理和生命科學學部、醫(yī)學科學學部,學部下還設有多個獨立的中心和研究所等。牛津大學數字人文研究中心的機構和四個學部的不同研究單位進行合作,基于建立的網絡信息基礎設施開展了多個跨學科的數字人文項目研究,使用計算和信息技術分析和解決體量和難度都在日益增加的多學科問題,跨學科應用多種數字方法,和人文、藝術、生物等多個學科建立了良好的伙伴關系。目前,牛津大學在全校層面已整合近300個數字人文項目,幾乎覆蓋到了牛津大學的各個學院和機構,數字人文項目的合作和開展較好地整合和利用了牛津大學的相關資源。牛津大學數字人文領域的研究人員已有300余人,已經形成了一個跨學科、跨院系、跨部門的數字人文研究網絡[17]。
表2 牛津數字人文研究項目信息
2.2.2 數字人文教育和培訓
牛津大學在數字人文領域的教育培訓世界聞名,在促進數字人文知識和技能學習方面也有多種實踐方式。
(1)牛津數字人文暑期學校[18]。牛津大學暑期學校于2011年開始正式運營,這是數字人文科學方面的一項年度重大國際培訓活動,一般為期一周,期間會平行舉辦多個數字人文培訓研討會,每年招收約160人參加。
(2)Bodleian iSkills計劃[19]。為研究生和研究人員提供信息發(fā)現和學術交流的空間。
(3)數據管理員研究培訓[20]。提供研究數據管理的專門培訓。
(4)課程培訓班[21]。牛津大學數字人文學院以培訓班的形式為全體學生、教職工提供數字人文系列課程培訓班。
2.2.3 數字人文技術和研究支持服務
牛津大學設立了數字人文平臺支持計劃,通過研討會和講座的形式提供數字人文技術培訓,同時提供項目資助申請渠道、可利用的數字工具和項目,以服務、網絡和培訓的形式為數字人文研究提供大量支持[22]。
牛津大學博德利圖書館建立了數字學術中心[23],旨在聯(lián)合世界領先的研究者,利用豐富的館藏和技術,與學術、學生、工作人員和公眾進行合作,將創(chuàng)新數字技術轉化為多學科學術實踐,具體工作包括:
(1)主導和參與數字人文項目。圖書館主導的項目主要與館藏相關,如項目“博德利比分(What’s
the score at the Bodleian?)[24]”是通過快速數字化和
眾包相結合的方式創(chuàng)建描述性元數據,項目成果可以提供一種更經濟有效的辦法,以解決傳統(tǒng)的音樂館藏回溯編目投入資金大、持續(xù)時間長的問題。
(2)提供研究支持。與大學研究人員、訪問學者和從業(yè)者定期召開數字人文領域的研討會,關注多學科創(chuàng)新,鼓勵圖書館員參與,以改進發(fā)現、訪問、重用、分析和轉換手段,提供探索和實驗的空間,聯(lián)合研究人員在館藏和數據中應用新的數字人文技術。
(3)提供教學支持。提供數字工作室,積極傳播研究成果;配備數字技術和學術參與中心,支持學生利用數字化方法對藏品進行研究和交流。
(4)提供培訓交流平臺。開展大師授課的數字人文培訓、提供數字人文方法培訓、召開項目開發(fā)研討會、代碼討論會等,也為學者、導師、各級學生和專業(yè)同事提供補充培訓。
(5)開展牛津大學圖書館訪問學者項目,申請人獲得獎學金后可利用牛津大學圖書館的特藏或數字學術中心開展在任何研究領域內對任何議題的短期研究。訪問學者項目意在推動實現牛津大學圖書館的戰(zhàn)略目標,開展新形式的數字學術研究并建立新的協(xié)作合作關系。
(6)促進公眾參與。通過活動和公民參與培養(yǎng)一個有創(chuàng)造力的社區(qū),提升數字人文的眾包效益。
牛津大學數字人文的快速發(fā)展與其不斷在校內整合資源和促進合作有著密切關系。多年來,牛津大學在校內不斷識別數字人文研究領域的優(yōu)勢部門,汲取其先進技術和經驗,對不同部門的關聯(lián)研究和實踐項目進行高效配置和有機融合,最大程度上激活其效能。牛津大學通過快速整合該校數字人文研究的資源和成果,實現了技術、人員、資金等各方面的資源整合效應,大大提升了牛津大學在數字人文領域的話語權和影響力??梢哉f,牛津大學數字人文研究領域的快速發(fā)展和實際成果給現代科學的精細化學科分類研究提供了突破瓶頸的有效路徑,即多學科交叉合作,發(fā)揮各自優(yōu)勢,同時充分應用先進技術,實現整合式、融合式的學科發(fā)展的解決方案。牛津大學圖書館長久以來作為文獻資源中心,具有良好的技術應用經驗、數據揭示和存儲能力,且通過提供良好多樣的服務,與師生建立了良性的互動關系和溝通渠道,是學科交流和信息服務的樞紐,自然也成為牛津大學資源整合的重要部分。簡而言之,牛津大學圖書館通過自身的服務和支持能力有效助力了大學數字人文整合的目標,凸顯了存在的價值。
如上所述,數字人文具備跨學科、多元化、重合作的屬性,因此也決定了其不能依托傳統(tǒng)的教育模式,即以傳統(tǒng)的學院或學科為單位開展教育培訓。牛津大學沒有開設專項的數字人文學位項目,而是通過暑期學校、培訓班等多種方式開展數字人文知識和技能的教育和培訓,以此吸引和激勵更多的學者加入到數字人文的研究社區(qū)中。其中,牛津大學圖書館是參與教育培訓的重要成員,舉辦多個研討會和講習班,內容涉及信息發(fā)現、數據管理、版權、數字人文技術工具等多個方面,幫助用戶理解數字人文的內涵知識,掌握開展數字人文的必要技術手段、工具和平臺,并提供了相應的探索和實驗空間,全方位支持數字人文研究和教學活動。
數字人文突破了固有學科的限制,倡導跨學科的協(xié)作,有利于科學共同體的發(fā)展,但是也由于沒有固有學科的支持,數字人文的初始發(fā)展也面臨重重困難,牛津大學的探索和實踐為各大高校開展數字人文活動提供了較好的路徑。首先,牛津大學依托全球領先的研究人員、館藏資源和技術基礎,建立了e-Research中心等具有國際影響力的數字人文機構,致力于開展跨學科研究,以數字技術和方法吸引學者、師生和公眾參與數字人文研究,在校內形成了數字人文的研究氛圍和網絡,開展多個實踐項目。然后,牛津大學鼓勵對數字人文有興趣的個人和團體積極參與牛津大學數字學術網絡,與研究人員溝通交流,學習牛津大學的數字人文項目,及時獲得數字人文的發(fā)展信息,同時提供其開展研究必備的技能知識培訓機會和研究支持服務。經過這個流程而進入到數字人文領域的研究者,從宏觀方面建立了共同的信念和價值,在微觀方面掌握了知識和技能,參與項目實踐,同時也為牛津大學數字人文的持續(xù)性發(fā)展引入了更多的新鮮力量,形成了良性循環(huán)。牛津大學圖書館非常重視數字人文理念的宣傳,積極推進公眾參與數字人文的研究和眾包活動,提供空間和研究支持,在打造牛津大學數字人文學術共同體方面發(fā)揮了積極的作用。
牛津大學的數字人文項目采取的數字化方法多樣,跨學科研究成果豐富。牛津大學圖書館多年來積淀了深厚的特色館藏,加之對數字人文技術、工具和方法比較了解,所以在數字人文項目方面既有作為項目主導的角色,也有作為參與支持的角色。在牛津大學圖書館主導的數字人文項目中,內容往往以館藏為核心數據基礎,通過數字化方法對數據和內容進行數字化、保存、揭示及與其他內容關聯(lián),如莎士比亞戲劇第一對開本的保存、數字成像和在線出版項目(Bodleian First Folio)、博德利圖書館電子檔案和手稿的存儲和關聯(lián)項目(Bodleian Electronic Archives and Manuscripts)等。牛津大學圖書館通過深挖自身館藏的特色,在強大的技術力量和資金支持的基礎上,不僅較好地完成了大學數字人文建設的支持角色,也成為了牛津大學數字人文研究領域的重要成員。
目前,我國圖書館開展數字人文相關服務確實存在著很多困難[25],大多數圖書館對于數字人文的認知不足,且館內數字基礎設施、館員數字技術能力都尚有欠缺。然而,理念的變革會直接影響服務的變革,我國圖書館作為教學科研的重要支持機構,即使現階段不開展相關服務,也應該對于業(yè)內數字人文的發(fā)展態(tài)勢給予關注,提升認知,理念上與時俱進。在此基礎上,才能尋求契機,得到支持,開展相關工作。
圖書館的特色資源是立身之本,也是開展數字人文相關工作的重要切入點。圖書館在數字化標準、元數據定義等工作方面有著豐富的工作經驗,而數字人文的興起也為這項工作提供了新的思路,可以考慮對各類館藏特色資源進行數字化和標準著錄,形成規(guī)范化數據集合,一方面可以完善特色資源館藏建設,提升其價值,另一方面也可以為數字人文研究人員的研究實踐提供完善可行的數據基礎。數字人文人員因研究需求往往對數據標引和技術工具有更精準的需求,如果有相應機會,我國圖書館可考慮通過將兩者結合而參與到數字人文項目的孵化中,如中山大學圖書館就以館藏的徽州文書資源為基礎構建了歷史文獻數字人文研究平臺[26]。另外,數字人文研究成果中產生的元數據集合屬于規(guī)范數據,支持共享和重用,圖書館對于資源和數據的觸覺比較敏銳,可以對這部分資源進行整理和歸類,在數字人文研究人員向圖書館尋求資料時提供指引和幫助,這也是打開圖書館數字人文工作的良好契機。
牛津大學圖書館根據自身的資源優(yōu)勢和發(fā)展戰(zhàn)略成立了數字學術部門,匯集了先進技術、大學藏品中的核心內容,以及大學的專業(yè)知識,成為大學數字人文創(chuàng)新和參與的重要樞紐。牛津大學圖書館的數字學術部門在圖書館網站列出了服務內容,為數字人文研究提供空間、技術、咨詢、交流、宣傳等服務,與牛津電子研究中心、牛津互聯(lián)網研究所和IT服務機構密切合作,為更大范圍的大學數字人文研究、教學和培訓提供支持??梢钥闯?牛津大學圖書館在大學的數字人文建設中更多的是將自己定位為支持者和參與者,通過發(fā)揮自身的優(yōu)勢特色來支持數字人文工作的開展。我國圖書館在思考和規(guī)劃數字人文工作開展模式時,也要充分考慮到本校、本館的情況,與研究人員和學科專家進行溝通交流,確定用戶的實際需求,再根據自身現有的能力做好角色定位,分層次、分階段開展力所能及的服務工作,不求大,但求精,做好“參與者”和“好幫手”,為所在機構的數字人文研究提供有力支持。由于國內各圖書館在數字人文方面的發(fā)展情況各異,可根據實際情況或開展數字人文空間服務,或提供技術、平臺和工具的培訓服務,亦或成為數字人文理念的宣傳者和倡導者,將數字人文的理念和跨學科研究的創(chuàng)新方法在圖書館網站開設欄目進行宣傳,鼓勵不同學科的研究人員認識和了解數字人文的內涵和發(fā)展,為學科之間合作應用數字化技術和方法,開展創(chuàng)新性的研究提供支持。
目前,對數字人文的關注和研究是業(yè)界的焦點之一,但是圖書館人員普遍缺乏數字人文的基礎知識和相關的信息技術能力[27],而人員是開展一切工作的基礎。業(yè)界會不定期地舉辦數字人文主題的研討會,且大多為線上模式或提供直播,為圖書館員的學習提供了很好的機會。我國圖書館可以有計劃的安排人員參加北京大學圖書館等舉辦的數字人文工作坊、數字人文主題方面的在線研討會等,開拓圖書館員的視野。其次,我國圖書館可以鼓勵人員積極參與數字人文基金和項目的申報,如牛津大學圖書館和圣智旗下Gale公司合作開展的“Gale亞太學者——數字人文牛津大學獎學金”項目[28],自2021年起會資助三位學者在牛津大學利用牛津大學圖書館的數字學術中心開展為期三個月的數字人文相關研究。該項目的宗旨是鼓勵亞太地區(qū)數字學術研究的蓬勃發(fā)展,推動數字人文研究領域擁有更多非西方的、區(qū)域性的觀點,中國已有兩位學者獲此殊榮。最后,國內高校圖書館開展數字人文服務時應注意開發(fā)與校內機構和學院以及其他圖書館的合作關系,充分發(fā)揮圖書館多年來在空間服務、支持教學科研、保存數字資源、提供學科服務的經驗和優(yōu)勢,使得圖書館成為對接數字人文資源與數字人文研究者和機構的平臺,體現圖書館員的銜接作用,成為數字人文跨學科溝通的橋梁。
作為信息科學與人文學科的交叉學科,“數字人文”也成為了跨學科研究與運行的成功方式,它不僅拉近了人文學者與科技工作者的距離,也成為了不同國家、不同地區(qū)、不同文明板塊交匯融通的重要媒介和橋梁,圖書館在數字人文領域的參與模式和作用對于其未來發(fā)展也有著重要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