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洪蔚
圍著村子的,是一眼望不到頭的玉米地。
父親裸著上身,正忙著給玉米施肥除草。麥前套種的玉米,眼下已長到了齊腰深??吹接衩祝覘澩蝗幌肫痍疤焖泛疬^的一首歌:“如果你想身體好,就要多吃老玉米?!?/p>
看到家棟,父親有些意外。父親知道家棟是個大忙人,是單位的頂梁柱,工作上要強得很,從不甘人后。這么多年,節(jié)假日都沒怎么按板兒按眼兒地休息過。
父親問他,這不逢年不過節(jié)的,咋就回來啦?
回來看您啊。
已經(jīng)80 歲的父親,早已不再為“一簞食,一瓢飲”憂心了,卻依然醉心于莊稼和田間的勞作。
回到家,父親去村街的小食堂買了幾樣菜,開了一瓶酒,對家棟說,來,陪爹喝點兒。
家棟平時不怎么喝酒,總擔(dān)心喝酒誤事,他不想自己負責(zé)的工作有任何差池。完美,一流,是他給自己定下的工作標(biāo)準(zhǔn)。
幾杯酒下肚,父親問他,孩兒,你有心事,瞞不過爹的眼。
家棟猛地飲下一杯酒,臉上立馬就泛起了紅。
他想告訴父親,這次單位要補缺一名副局長,按學(xué)歷、資歷、能力,或是按工作政績、崗位需要、群眾基礎(chǔ),他都有競爭優(yōu)勢。可是,盯著這個位置的不止他一人,而且也都躍躍欲試。有朋友“提點”他:該活動還是要活動活動的,天上掉餡餅的事兒有,不多。于是,他想到了老家,想到了還在老家種地的父親。想聽聽父親的意見,還有資助。工作這么多年,他幾乎沒攢到錢。
(2)確定各指標(biāo)Ij關(guān)于xi的分類權(quán)重。把上述數(shù)據(jù)代人(4)式和(5)式可計算得到I1,I2,…,I16關(guān)于xi的分類的權(quán)重向量Wi。
看著家棟欲言又止,父親沒再繼續(xù)追問,對他說,吃罷回屋躺一會兒,你愛睡午覺。睡醒,咱爺倆一塊兒去玉米地薅草追肥。
這一覺睡得好沉好香,腦瓜子好像也清醒了許多。醒來,日頭已經(jīng)偏西。父親說,洗把臉,咱下地去,這會兒沒了毒日頭,趁著涼快,能干兩個鐘頭的活兒。
玉米地,遠看綠油油一片,走近了,卻看到下面長著各種各樣的草。
鋤完一趟,父親和家棟并肩坐在鋤把子上小憩。父親說,這原本是一塊撂荒地,雜草和野棵子長有一人多深,看著叫人心疼。那年,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用了一個冬天的時間,開了這片荒地。當(dāng)年,你爺爺對我說過,怎樣才能不讓地里長草呀?種上莊稼。地里有了莊稼,就不會容許雜草生長了,雜草一露頭,就會被鋤倒薅掉。等莊稼鋪滿了田間,就沒了雜草的生存之地。
這晚臨睡前,父親從矮柜里拿出一個深紅色的木匣子,對他說,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我也是剛剛搞明白。你爺爺,你那個種了一輩子莊稼的爺爺,是個了不起的大英雄、大功臣啊。解放戰(zhàn)爭的時候,你爺立過一個特等功,兩個一等功。戰(zhàn)爭結(jié)束后,你爺爺轉(zhuǎn)業(yè)到市里的化肥廠工作。后來上級動員職工離城返鄉(xiāng),你爺爺就回到村里,當(dāng)了一輩子農(nóng)民。要不是上面開展軍人普查登記,誰都不知道他這輩子還當(dāng)過兵、打過仗、立過功。
躺在床上,家棟又想起爺爺說過的關(guān)于草和莊稼的道理。他覺得,這些日子,他心里頭的那塊兒地,生了雜草,且橫生逞威。若任其野蠻生長,他立志“種好莊稼”的使命和初心,就一定會化為烏有。
第二天,天剛麻麻亮,家棟就起來了。他告訴父親,他想早點趕回單位上班,手頭有一大堆活兒要干呢。
路過父親的玉米地,家棟停下了腳步。他聽父親說過,這個時節(jié),正是玉米的快速生長期,若是沒有雜草,地肥水足,蹲到地頭,就能聽見老玉米吱吱的拔節(jié)聲。
家棟輕輕地蹲下來,側(cè)耳細聞,隱隱地,似乎真的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