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亞瑟
我很認同中國古代對于“文章”的觀念,“文章”這個概念極具包容性,把所有非韻文的文體都包括其中。
我愛看一些學(xué)問家的文章,他們各有各的專業(yè)方向。如果我來編一本散文選,我可能會編入浦江清的《清華園日記 西行日記》,他是文學(xué)史家;編入孫楷第的《滄州后集》,他是研究小說戲曲的學(xué)者;編入陳從周的《說園》,他是建筑園林學(xué)家,文章寫得真漂亮;我也會收入朱偰的《金陵古跡圖考》,他的古跡探尋考察既有內(nèi)容,又獨具文采;會收入流沙河的《莊子現(xiàn)代版》,流沙河是詩人,他解莊子有很多獨立見解,具有理性之美;會收入翻譯家施康強的《牛首雞尾集》,他的很多文章不談翻譯而是談明清軼事的,文字亦非常精妙。當然,我還會收入京城大玩家王世襄編的《蟋蟀譜集成》所附的《秋蟲六憶》。
我們不能為寫散文而寫散文,寫作者某個領(lǐng)域的造詣深了,寫出的散文可能表面上看起來越不像散文,實際上越是對散文領(lǐng)域的擴展。只要感覺精妙、文字漂亮,加之一些深刻見解,就可能在某個方面拔得頭籌。
我這幾年寫了很多美食文章,也知道這方面有不少好作品。南宋林洪寫過一本《山家清供》,這本小品文集以山野素肴為主,結(jié)合作者的見聞和軼事,展示了一個“舌尖上的宋代”;清代袁枚的《隨園食單》也不是簡單的菜譜,而是一本飲食小品,堪稱古代的“吃貨秘籍”……20年前我剛看到梁實秋的《雅舍談吃》,真有當頭一棒的感覺,原來寫吃還能寫得這么有滋有味,這么有文化底蘊。
這幾年,美食方面的書籍出得很多,比如唐魯孫的“中國吃”系列、逯耀東的“寒夜客來”系列等,也是同樣的道理——先把寫文章的感覺修煉好、把文字的功底修煉好,你在美食方面越有知識積累,就越會在美食寫作領(lǐng)域冒尖。
還有人不想搞什么高深的理論,在我看來,即便是“玩”也該玩出點名堂。比如曹雪芹喜歡放風(fēng)箏,他就編過一本《南鷂北鳶考工志》,比較南方和北方風(fēng)箏的異同;王世襄年輕時整天提籠架鳥斗蛐蛐,這為他后來編《北京鴿哨》《明式家具研究》打下了很好的基礎(chǔ)。玩成行家,多好!
綜上所述,無非是兩點——其一,散文家最好成為某方面的專家,成為學(xué)問家,深耕一個領(lǐng)域,打一口深井,這樣文章才會有所依傍而不至于讀起來空落落的;其二,多學(xué)點雜學(xué),而不簡單是怎樣遣詞造句、排兵布陣,雜學(xué)學(xué)多了,寫起散文來就會左右逢源、不易枯竭。
正如陸游早就說過的:“汝果欲學(xué)詩,工夫在詩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