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 酉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一年,我?guī)缀趺刻於荚谙肽钗业氖Y玲。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會離開我,更沒想過會用不告而別這種方式。我恨她,恨她不能成為我的妻子,恨她帶走了我人生中所有美好的記憶。我要用自己的方式懲罰她,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另外一個女人做我的妻子。
和寶霞相親那天,我遲到了半個多小時。當我出現(xiàn)在那家咖啡廳時,寶霞正安靜地坐在那里低頭看書。在這之前,我已經(jīng)拒絕了33 個相親對象,理由各不相同,歸根到底是與蔣玲沒有相似點,這是我后來才意識到的。一開始寶霞也沒有,她那張素面朝天的臉、身旁放著的劣質(zhì)皮革包、腳上那雙泛黃的帆布鞋以及周身散發(fā)出來的那股友誼牌雪花膏的味道,無不透漏出,她是一個生活品質(zhì)較差的女人。
轉(zhuǎn)折出現(xiàn)在她起身和我打招呼那一刻。
“你個兒挺高啊?”
可能是覺得女人個兒高是種缺陷吧,她臉紅了,定在那里沒吱聲。
“你有多高?”我又問。
“1 米76?!彼龂肃椤?/p>
和蔣玲一樣,我心中一顫。
我和寶霞談了兩個月戀愛就結(jié)婚了,領證之前,我明確立了兩條規(guī)矩:我和蔣玲去過的地方,不會和她去;我為蔣玲做過的事情,不會為她做。我以為她會忍受不了,提出分手,結(jié)果她沒有。
婚禮當天晚上,寶霞問我,我是她的影子嗎?
我心里暗笑她白癡,這不是明擺著的嗎?話脫口卻轉(zhuǎn)換了格式:我喜歡和愛人擁抱時,心貼心的感覺,恰好你可以。
這句略顯無恥的回答,讓她心花怒放,當即與我相擁。我緊緊抱著她,心貼著心,腦子里幻想懷里的人是蔣玲。
蔣玲確實是走了,卻又無處不在。和寶霞做愛時,她的頭像赫然覆蓋在寶霞的臉上;對寶霞發(fā)脾氣時,她的聲音又會自動浮現(xiàn):如果我在,決不會惹你不高興;只要一閑下來,她各種各樣的面孔就會變著法兒在我腦海里自動切換。我知道這樣對寶霞不公平,可又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我也嘗試著從心里真正接納寶霞,但我做不到,反倒是冷靜下來后,越發(fā)覺得和她的結(jié)合是一個錯誤。
我是在單親家庭里長大的,從小就羨慕別人的家庭圓滿。長大后談對象,自然希望對方父母雙全。可寶霞偏偏是孤兒,還不如我呢。這一點,我媽也不太滿意,私下里常念叨,你倆將來有了孩子,我可要倒霉了。
唉!說到底,這事兒還得怪蔣玲。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二年,我出版了第一本書。
既然你和她的從前那么刻骨銘心,為什么不寫本書呢?你也有這個能力。那天晚上臨睡前,寶霞突然對我說。
對呀,那些言情小說和言情劇,在我和蔣玲的愛情面前,都太小兒科了。于是乎,我用了兩個半月時間,將我們的故事轉(zhuǎn)化成了一部28 萬字的長篇小說。通過網(wǎng)絡發(fā)布后,迅速吸粉無數(shù),還引來了出版商的關(guān)注。我搖身一變,成了新銳作家,各地簽售,各種采訪,在主動和被動間,一次次重溫和蔣玲的那些過往。
由此帶來的副作用是,寶霞在我眼里,越來越不順眼。她不假思索地撿食掉在桌子上的大米粒,我會勃然大怒;她樂不可支地向我炫耀從地攤淘來的便宜貨,我會拂袖而去。我煩她睡覺時,磨牙聲太響;嫌她總穿深色衣服,打扮太土;厭她翻書時,蘸口水捻頁太臟。我承認,我后悔了,不該娶她。甚至想到了,離婚。我希望,她能和我大吵一架??墒牵业娜^,每次都打在棉花上。她低眉順眼,從未與我爭辯過一句。
那年4 月,寶霞流產(chǎn)了。她踉蹌著從婦科診室出來,面如死灰。
沒有胎心。她顫聲說,旋即放聲大哭。
那是我第一次見她流淚,我把她擁入懷中,心貼著心,從她胸前傳來了劇烈的起伏,我心亂如麻。
我不是鐵石心腸。捫心自問,她懷孕前,有精心的備孕計劃嗎?沒有。懷孕后又吃了多少營養(yǎng)品?沒有。我太對不起寶霞了,我暗暗下決心,一定還她一個健康活潑的寶寶。
隨后,我們度過了迄今為止最和諧的一段時光,盡管我心里仍然裝著蔣玲。對于我的種種關(guān)心,寶霞受寵若驚。再次懷孕后第十個月的頭一天,她開玩笑說,我懷的要是哪吒該多好!我不置可否。
在我的“馴化”下,寶霞也在不斷改變,舍得用雅詩蘭黛了,香奈兒的包也挎上肩了,吃牛排也知道菲力、西冷、肉眼的分類了。我希望她能成為一個有氣質(zhì)的女人,不斷強化她要培養(yǎng)這樣一種意識:我是著名作家費銘的妻子,做任何事都不能隨隨便便。
我自以為對她的洗腦很成功,可是有一次,她不經(jīng)意間說了一句話卻讓我徹底警醒。
她說,你是想讓我成為另一個她。
見我良久不語,她自覺失言,怯生生地說,哈哈,無所謂了,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楊寶霞的丈夫。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三年,女兒甜甜出生了。
我之前所有的努力都付之東流,寶霞甚至比以前更邋遢了。這也難怪,甜甜的降生,無限放大了我和寶霞缺爹少媽的窘境。我媽伺候完月子就跑回自己家了。她心里不平衡,我也沒辦法。寶霞無奈,只好辭了職,專門在家?guī)Ш⒆印?/p>
我媽人不露面,電話卻經(jīng)常打來,末了總忘不了叨叨一句,你自己找的,活該。我心里也來氣,遷怒于寶霞,看她更不順眼了。動輒發(fā)火,除了沒動手之外,其他與電視劇《不要和陌生人說話》里的安嘉和無異,卻依然是拳打棉花沒回音。
我心安理得地做著甩手掌柜,油瓶子倒了也不去扶一把。寶霞家里家外忙得腳不沾地,不修邊幅。
我出版了第二本書,社會反響依然強烈,還得到了省作協(xié)的重視,他們推薦我去北京魯迅文學院脫產(chǎn)學習四個月。我不顧襁褓中的甜甜和勞碌的寶霞,一心想去北京求學,卻在向報社請假時,遭到迎頭一擊。我那位愛寫詩的頂頭上司板著臉對我說,你非要去學也可以,那就辭職吧。
我定定地望著詩人,回想起當年他為了能去魯迅文學院深造,賄賂省作協(xié)領導被拒的丑聞;回想起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詩人就是像詩一樣活著的人。
他為什么活成了一坨屎呢?我不敢當面質(zhì)問他,如果沒有報社的工作,寫作的收入不足以養(yǎng)家糊口。
那段時間,我特別郁悶,連聽到甜甜的哭聲都會暴跳如雷,寶霞自然成了出氣筒。
一次,趁我心情平和,寶霞說,要不咱就辭職去學吧,大不了以后我養(yǎng)你唄。
面對她善意的調(diào)侃,我嗤之以鼻。
你自己都沒工作,拿什么養(yǎng)我?甜甜需要一個有工作的爸爸,你難道不清楚嗎?
她不氣餒,工作沒了可以再找,學習機會沒了以后能不能再有,就難說了。
你還有臉說,要不是因為你,我何至于受這個氣……
寶霞那雙明亮的眼睛,終于在我的連珠炮下慢慢黯淡了。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四年,寶霞開始反擊了。
她不再逆來順受了,不順心的時候,也會梗著脖子與我對罵,嚴重時還會摔鍋砸盆。我們終于走到了所有夫妻的常規(guī)軌道上,隱忍到最后必然是暴發(fā),誰都免不了俗,誰都不是圣人,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晌覜]有想到的是,隨著爭吵的升級和次數(shù)漸多,我竟逐漸落了下風。原以為她回擊了,我正好可以提離婚,實際情況卻是這兩個字我連想都不敢想了,難道要讓甜甜像我一樣生活在單親家庭嗎?
我討厭自己活成了最俗套的樣子,又無可奈何。寶霞一直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她用甜甜把我徹底套牢了。
吵架有時也像彈簧,你弱她就強。我的啞火換來的是寶霞的越戰(zhàn)越勇,她常常是老賬新賬一塊算,反復算。
你考慮過我的感受沒有,你們的足跡遍布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我和你的空間又有多少?
別以為我不知道,每年你們的各種紀念日,你都會在QQ 空間里發(fā)感慨。
做愛時嘴上喊她的名字,虧你做得出來!
……
這是對我的報應嗎?我時常這樣想。和寶霞位置的互換,讓我又開始想念蔣玲了。是的,如果她做我老婆,一定不會讓我受這么大的委屈。
我和寶霞本就存貨不多的夫妻情分,在一點點消耗殆盡。我們沒有性生活,很少交流,家里的氣氛壓抑得要死,只要對方不在家,另一方就會感到輕松自在。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也不知道真走到了盡頭會是怎樣的情形。我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寫作上,效果卻不太理想,發(fā)表了幾個中短篇小說都反響平平,新寫的長篇小說也連連被出版社拒稿。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六年,我成了孤家寡人。
寶霞不再管這個家了,連甜甜也不管了。小家伙被送到奶奶家,她奶奶心里有怨氣也沒辦法,我一個人照顧這個小家伙三天就崩潰了。我第一次洗衣服,不知道洗衣粉在何處。第一次做飯,找不到味精在哪里。第一次交水電物業(yè)費,連收費處的門朝哪開都不清楚。過去,都是寶霞來操心這些事。于是,我開始感懷寶霞以前對我的種種好。有時候也會恨她,她怎么就那么狠心呢?也恨我自己,要是以前好好和她相處,何至于弄成這樣。
家里越來越多的時間,是我一個人獨處,寶霞只在晚上才會現(xiàn)身。每到夜深人靜時,我都會看到寶霞像座雕像一樣,側(cè)躺在床上,一動一動地把后背留給我。
寶霞,以前都是我不好,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寶霞,甜甜已經(jīng)長了18 顆牙了,你不想她嗎?
寶霞,你好好看看,咱們這個家哪還有個家的樣子?
無論我怎么求她,她都無動于衷,我知道她心里結(jié)了一層厚厚的冰,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溫熱她的心呢?
我不知道該怎么做,開始熱衷于喝酒,白的,啤的,紅的,都可以,只要能麻醉自己;開始喜歡上看書,大部頭的,短篇幅的,沒關(guān)系,只要能忘記自己;開始頻繁出軌,花錢的,免費的,無所謂,只要能釋放自己。
可是到頭來,我還是要面對那份孤獨。
我向同事方大姐求助,她是我和寶霞的媒人。她給了我一摞舊報紙,上面盡是我剛進報社那會兒寫的新聞稿。從中,我又看到了初入社會時那個意氣風發(fā)的自己,也重新回顧了當年我撰寫的一組系列報道:
1991 年3 月14 日下午兩點十五分,雙海重型機器廠五樓大會議室正在召開新廠落成典禮,屋蓋突然塌落,造成23 人死亡,37 人重傷,94 人輕傷。事故發(fā)生后,該廠基建處處長楊宗勝被認定為事故主要責任人,被判處有期徒刑7 年,并于次年在獄中去世。楊宗勝的愛人韓愛蓮也是該廠職工,在事故中當場身亡。
事故發(fā)生17 年后,幾位當事人實名反映當年的事故認定存在問題,并將聯(lián)名信寄到報社。事情調(diào)查清楚之后,我在社長的大力支持下,頂著重重壓力,寫了八萬字的系列報道將事故的真相公布于眾,終于還了楊宗勝一個公道。
如果不是方大姐拿舊報紙給我看,我早把這碼子事給忘了。楊宗勝、韓愛蓮,這不就是寶霞父母的名字嗎?
我猛然醒悟,其實我并不了解寶霞,或者說根本沒想去了解。這個世界上果真是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七年,蔣玲回來了。
就在我和寶霞當年相親的那家咖啡廳,蔣玲如歌如泣地述說這些年她去了哪里,都干了些什么?!皠∏椤蓖Ω腥?,也著實狗血,簡單概括就是,她得了重病,為了不拖累我才消失,現(xiàn)在病好了,可以面對我了。我不否認她這番話的真實性,卻無法心生共鳴或感慨。
費銘,讓我來做甜甜的媽媽吧!
面對她熱切的目光,我心如止水,久久凝視著這個消失了7 年和寶霞同樣身高的女人。她還是那么精致,即使梨花帶雨,仍舊迷人。用的還是GUERLAIN 香水,沁人的清香,淡淡的,不露痕跡,曾深埋在我的嗅覺系統(tǒng)。漸漸地,我聞到了一股友誼牌雪花膏的味道,蔣玲的臉上也覆蓋上了寶霞的頭像。
蔣玲坐的位置正是當年寶霞坐過的,當我發(fā)覺這一點時,終于開了口,你能換個位置嗎?
我又出版了兩本書,有一本還賣出了影視版權(quán),掙到一大筆錢。當魯迅文學院再次召喚我時,也攢夠了資本向詩人叫板。
你非要去學也可以,那就辭職吧。
他還是老一套說辭。
我淡淡一笑,沒問題。
費銘,你可別怪我呀,我是領導……
我擺手打斷了詩人,聽慣了他整人或是借口托辭時以“我是領導”開場,我不愿讓“領導”這個至高無上的詞匯變成貶義詞。
甜甜上幼兒園了,我一次也沒接送過她,我不想面對小時候的自己。甜甜總問我,媽媽去哪兒了?我無言以對,寶霞徹底離我們而去,我已經(jīng)很久沒見到她了。人們常說,七年之癢。狠心的寶霞連癢的機會都不給我。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八年,新冠疫情來了。
我有了更多獨立思考的時間,從魯迅文學院學成歸來后,我似乎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作家。我用了三個月時間寫完了一個新長篇,里面的主角是我和寶霞,也可以說是單獨寫給她的書。我很滿意,只是一直糾結(jié)于小說的名字該叫什么好。
甜甜不再追問我關(guān)于寶霞的一切,仿佛寶霞根本不曾存在一樣。她一如小時候的我,成了一個沉默的孩子。我有些難過,為她,也為我自己。
人們都戴上了口罩,隔絕病毒的同時,一并將自己隱藏。偶爾,我突發(fā)奇想,有沒有一張口罩后面是寶霞那張樸實無華的臉,她突然從天而降,對我說,我回來了。我一定把她緊緊擁入懷中,心貼著心。
我媽也蒼老了,身上的零件時不時鬧點小情緒,嘴也更碎了,有對寶霞的埋怨,有對甜甜的心疼,也有對我的擔憂。我爸當年被一個女人迷了心智,拋下我媽和不到一歲的我,去了海南島。十年后,以骨灰的形式出現(xiàn)在我們娘兒倆面前。她總嘆息,你怎么也是這個命啊!我沉默不語,心中暗說,我命比你好。
蔣玲結(jié)婚了,婚禮沒有邀請我參加。我們終究成了彼此的過去時,這也是命,我認。
年底社區(qū)組織向災區(qū)捐衣服,我從箱底翻出了結(jié)婚時穿的西裝,在肩頭的位置發(fā)現(xiàn)了一根長頭發(fā)。那是寶霞的頭發(fā),沒錯,我聞到了友誼牌雪花膏的味道。我把它和甜甜的胎發(fā)放在一起,想著,等甜甜長大后一并交給她。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五年,我永遠失去了我的寶霞。
端倪出現(xiàn)在一次激烈的爭吵中,寶霞暈倒了,我進而發(fā)現(xiàn):結(jié)腸癌晚期。診斷書是七個月之前的,和她第一次沖我發(fā)火的時間吻合。我們在一瞬間,和解了。
寶霞拒絕一切治療,還一再讓我忘記她是一個行將就木的人,我做不到,我自責,同一屋檐下,她消瘦了三十斤我竟渾然不覺,我還是人嗎?她越來越暴躁,易怒,每次發(fā)完火之后又以淚洗面。我小心翼翼,嘗試著各種方法來延長她的生命,卻無濟于事。
我確信,人對死亡是有預感的。最后一天夜里,寶霞第一次要求和我睡在一個被窩里。她把腦袋靠在我胸口上,靜靜地,久久地聽著我的心跳。
過了不知道多久,黑暗中,響起她虛弱的聲音,要是我比她先認識你就好了。
可是,最后是你成為了我的妻子。我心中泛起酸楚,紅了眼圈。
不,是你成為了我的丈夫。她聲音篤定。
對不起。我在心里對她說。
對不起。她在現(xiàn)實中對我說。
我剛要說是我對不起你,卻感覺到她的腦袋突然失重,倏地一下陷進我的心窩里。剎那的恍惚后,我知道,她走了。
出殯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我憶起和寶霞相親那天,也是一個大雪天。從咖啡廳出來后,我沒送她回家,只是目送她在雪地里留下兩行孤獨的腳印,消失在街頭轉(zhuǎn)角的地方。
在寶霞墓前,我佇立良久。她真聰明,先走一步,不給我離婚的機會,把我的身份永遠定格為楊寶霞的丈夫。我真愚笨,簡直笨得要死。一陣冷風吹過,喚醒我凍僵的軀體,卻無法吹走內(nèi)心的孤寂。
從墓地離開,身后的雪地里留下長長的兩行孤獨的腳印,回望,似曾相識,又恍如隔世。寶霞走后,我一直沒哭,卻在這一刻,淚目。
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九年,我出版了第六本書。
疫情還沒走,愈演愈烈,成為一場全球性的危機。我經(jīng)常化身成大白,輾轉(zhuǎn)于各個核酸檢測點。在沒有寶霞的日子里,除了做好父親和兒子的角色外,我希望自己的人生能更有意義。
9 月1 日,甜甜正式成為一名小學生。我?guī)齾⒓娱_學典禮,并且和她約定好,以后由我來接送她上下學。我不再避諱寶霞的離開,我要讓甜甜知道,她的媽媽一直都在,和我們一直心貼著心。
爸爸,媽媽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她是一個,善良的人。
爸爸,媽媽最愛吃什么?
大蒜。
呀,多難聞??!
有益健康呀。
爸爸,媽媽在天上能看到我們嗎?
當然能了。
爸爸,我想媽媽了怎么辦?
孩子,媽媽也想你,早點睡吧,她在夢里等著你呢。
這些對話是我第六本書的結(jié)尾,是的,就是那本寫給寶霞的書。我終于想到了書名:《在我成為寶霞丈夫的第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