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郁蔥
那種撒手而去的感覺不會再有了。
或許,還有一次吧。然后,沒有下次了。
——(愛爾蘭)希尼《人之鏈》
循環(huán)中仿佛沒有盡頭
盤旋,綠色沁人肺腑中的迷失
高不過八米,平地上的突起
我們的蜿蜒
看不見的馬,風的馬
綠色中的馬,它送過若干的
幻象:夕陽和散落的浮雕
在東面,時間的隔開處
能夠照見彼此的琉璃,迂回于這種孤獨
它是山河的倒影?倥傯于世
小小的立錐之地,在不斷地重復中
我們抵達永無止境的命運
它只是一個謊言,或精致的
鳥鳴深處的舞臺
有一天它隨風而來,我們的眺望
在廢墟和落日所加冕的鏡像里。
有一道門將不再穿過,在想象和現(xiàn)實
能夠平衡的地方,在他馳騁的溫度里
那是山水的模擬,他的速度
貼著紫禁城的晨曦,一切都在變慢
只要他愿意,一切也可以后退
茂密的樹林和曾經(jīng)擁有的開闊
他的游戲,肉體深處的王,
如果美麗新世界可以讓人踮起腳尖
呵,他見過更美的舞蹈,舞動著
宛如炫耀;他見過更高亢的影子
在他們跋涉的地方,幾乎是一座天空
他有冷血的鞭子一樣的顫栗
收縮、痙攣,意志的盲目
他所駕馭的馬有著看不見的韁繩
那么,交給風?交給那些耳語者
直到那些漢白玉的石面上溢出驚恐的漣漪
都只是片刻的瞌睡,像是
突然地停頓。馬也許失去了前蹄
萬物都是一場幻夢的旋轉(zhuǎn)
萬花筒般的眼前,他的鞭子指向
風的意志:有風的地方
就有他的意志,但肉體太平常
他愿意品嘗接下來的
在一場夏日猝然的暴雨中
收藏這覬覦中的山水
把這些納入到懷中,他胸有錦繡?
橫的移植,或從一扇門穿越到另一扇
陌生的、美麗的,也許是一個
魔術(shù)師的致敬?直到他被熟悉的鳥鳴
喚回在一個無比清晰的早晨:
服膺于那些門的召喚,遠方
也可能是魔鬼,即使他穿過了
鏡子。那永恒的塵埃,足夠
低于我們的視線,俯瞰或遠眺
唯有他佝僂在江山的一隅
大道回旋到山頂,能夠無限接近于
星空?它只有區(qū)區(qū)八米,但為什么
會有如此浩瀚的高度?它
藏著一個夢,侏儒的游戲:刀和箭,
軍鼓和軍旗……只是一些裝飾
如今以殘跡的模樣倒臥在綠草之間
我寧愿看到一只松鼠的逃竄
拖著它長長的尾巴,生命的符號
一切都在循環(huán),而一種渴意
在一百年之后的故地,被游覽的人
所忽視:那柄劍在石頭里顫栗輕吟
銹,細菌的貪婪,與此同朽?
走入那些畫中?墻上流動的畫?
星空,人群……所有的壯麗
縮小為孤獨之園林,并臨風溢出
飽滿的果實?那是我們的記憶
或共同的想象。水波的瀲滟,
柔光中回首,那致命的硬和軟
向東望,微風生香,一個女人
也許是藏在我們皮囊中的秘密
用無數(shù)的文字去描繪她,用無數(shù)的
想象去堆砌她:集體的美人
流動著我們?nèi)粘5难腿?,也許
早已是冢中枯骨,卻沉浸于風中
把無限用這方圓來替代,用一個
標準,我們聽見或看見的
方寸地,大乾坤,每一個人
都能有自己的自在,像空氣中
蕩漾的鶴,它在空氣中游泳,
或空氣托起了它?小世界里的逍遙
他化身為龍,或化身為虎,但從未想過
他就是人本身,就是要減去那些
光的刻度:一旦走入到黑夜
我們的仰望只是被光所驅(qū)使
慢些,石刻上的腐朽只是慢些
時間在十二獸首之間消失
那是,小而美;那是,鳥鳴聲里的宇宙。
消逝著的都將重現(xiàn)?每當蝴蝶夢見我們
無休止的風暴和安寧,每當深淵容納我們
每一個黎明和黃昏,當街道和田野
有一種新的秩序(我們所看見和感受到的)
曾經(jīng),它并不向我們開放;曾經(jīng)
它有一個飽滿而自閉的客廳,彈奏著
自以為是的鋼琴,壯闊的落日,湮沒了
那些枯枝敗葉:所有的面容都將循環(huán)
重現(xiàn)?
石頭是安靜的,草是安靜的,樹木
是安靜的,走動的旅人是安靜的
連鳥的啁啾也是安靜的:坍塌如劍,劍入夢
但只是瞬間,這一息浮云悠悠,
在禁錮里暴雨將至。想象的火?
讓它的安靜沉溺于一個時代的安靜
那些石頭是殘缺的言語,但并非沉默
這土丘的墳起承擔著冠冕的沉重
允許風的健忘:有一個人策馬歸來
榮耀于歸?或恥辱著被鏡子所看見
縮小到一只白粉蝶的翅羽上
如果它倒映著我局促的世界觀
并且掀起的風暴在時間中消逝
指尖觸及的微溫,螻蟻忙碌如故
甚至聽到枯枝折斷時的脆響。
★注:圓明園線法山位于大水法東面,占地面積6500 平方米。線法山是一座人工堆成的土山,高約8 米。山的四面均有五尺寬的盤山道蜿蜒而上直到山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