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 布

一

豆農(nóng)對秋老虎可謂又愛又恨。秋老虎不來，豆莢緊抱著黃豆不放，三大棒下去也揍不出三五粒豆子，收獲起來就十分費(fèi)勁。因此，豆農(nóng)往往會等秋老虎來了再收拾黃豆。高溫的時候，秋老虎來了，它會逼迫豆莢交出豆子，如不從就把豆莢的血水榨干，讓豆莢變干變脆，毫無反抗之力。豆農(nóng)看準(zhǔn)這個時機(jī)，把黃豆整棵拔起集中，然后幾棒下去，豆莢就會乖乖交出豆子，不費(fèi)吹灰之力，黃燦燦的收獲便都到了豆農(nóng)的蛇皮袋里。但有時候秋老虎又過于強(qiáng)悍，來勢洶洶，直接把豆莢逼得“狗急跳墻”，未等豆農(nóng)收到，就紛紛將黃豆拋出，灑落一地，豆農(nóng)就得費(fèi)勁地一粒粒撿起。因此，豆農(nóng)對這個秋老虎就十分地痛恨，卻也沒辦法，往往只得夜以繼日地?fù)屖铡?/p>

在我老家，黃豆是間種作物。在春玉米吐纓授粉后，在玉米地里隔行播種，黃豆就會在玉米大哥腳下生長。等到玉米收獲后，黃豆就會一家獨(dú)大，在地里瘋長，開花出莢，秋而成豆，金黃可人。這樣就可一地雙收，增加收入。但有時候因為春水夏旱或其他自然災(zāi)害，玉米會減產(chǎn)或絕收，只等秋后黃豆這一茬收入了。有一年，我家種的玉米絕收，但黃豆卻出奇的好，收得好多黃豆。但豆子不能作日常口糧，怎么辦？政府出臺政策，可以拿黃豆去換玉米。于是，父親用六百斤黃豆換回了我家所需的口糧玉米，這才度過年荒。

黃豆收回來后，村里人最想做的事就是做豆腐，家家泡黃豆準(zhǔn)備去磨漿。都說“秋吃豆，賽過肉”，何況是在沒肉吃的年代，勞累過度的身體太需要蛋白質(zhì)了。這下可把生產(chǎn)隊里唯一的石磨累壞了。石磨是用一種特殊的石頭來做的，上下兩盤，下磨邊緣鑿出個溝，收集磨出的漿汁，統(tǒng)一流到桶里。這就是現(xiàn)在城里有錢人喜歡拿來做茶桌顯擺的那種石磨，刮起的石磨進(jìn)城風(fēng)讓現(xiàn)在村里一磨難求，此是后話。地里的黃豆全部收回來后，石磨就天天轉(zhuǎn)個不停，這家走了那家來，石磨前永遠(yuǎn)排著長隊，害得隊長隔三岔五就得請石匠來將磨平的磨齒重新鑿尖。磨成漿后，就用一塊粗布吊出豆?jié){，然后放到大鍋里“煮豆燃豆萁”把豆?jié){煮開，將在灶口煨熟的石膏打成粉過篩和成水劑灑到鍋里，然后將點過鹵的豆?jié){放到粗布鋪就的模子里壓出水，豆腐就可以上桌吃了。現(xiàn)在想起來，那時候豆腐的味甘甜如飴，有肉香的味道。

黃豆除了吃，更重要的是拿去賣變現(xiàn)，是村人解決油鹽不足問題的手段。有一次我用單車馱了兩半袋黃豆到雙橋圩上賣。我到了圩上賣黃豆的地方，挨在另一個擺賣黃豆的人旁邊。那人主動跟我聊幾句，講了一些行情。不久，就有客戶前來講價，決定買我的黃豆，但只要半袋。我遲疑了一下還是同意了。我在去公平秤過稱前，交代“鄰居”幫忙照看一下剩下的半袋黃豆，那人滿口答應(yīng)了。可等我稱好黃豆收好貨款回到擺攤處時，豆去人空，我的那半袋黃豆不見了，幫忙看豆的人也不見了！后來才知道，兩個小偷合伙扮角“打鐵”騙走了我的半袋黃豆！我原計劃是半袋黃豆賣后換成肉回去全家打牙祭，半袋黃豆賣后去買本小說來讀。這個計劃有一半落空了，怎么辦？鬼使神差，年輕的我自欺欺人地認(rèn)定，被騙走的那半袋黃豆是計劃買肉的，而能夠換成錢的那半袋是用來買書的。于是，立即趕上班車，到南寧新華書店買了《靜靜的頓河》。

如今想來，這也算是我對黃豆的一種特別的吃法，只是覺得這吃法太瘋狂了。

春去秋來，歲月進(jìn)入到了講究養(yǎng)生的時代。與當(dāng)年求生的時代相比，吃黃豆可謂是另一種光景。當(dāng)年沒有肉把黃豆當(dāng)肉吃，現(xiàn)在是用黃豆擠掉肉當(dāng)肉吃。也就是說，一周內(nèi)擠出兩天來吃素，用黃豆來代替肉，通過補(bǔ)充植物蛋白來滿足身體需要。晚餐時，我做了個黃豆炒青菜。先將黃豆用油炒熟，然后直接將洗好切好的青菜倒入熱鍋里與黃豆干炒，以青菜汁來煨黃豆，等青菜熟了一起出鍋裝碟即可。青菜富含維生素，吃起來沒甜味，而黃豆富含植物蛋白，嚼久了就嚼出香甜來，與青菜配伍，那香甜味就很醇厚，可以打消舌尖的肉欲，又能滿足飽腹之求，且多吃不膩百吃不煩！

黃豆的另一種吃法，就是利用高科技養(yǎng)生神器破壁機(jī)來協(xié)助進(jìn)行。破壁機(jī)一邊加熱一邊打碎，加熱把食材煮軟，煮軟食材利于打碎，打碎食材又利于煮熟，更得于各種食材的深度融合均勻分布，能讓這些食材的味道完美再造。將一抓黃豆、一抓玉米粒和一抓黃米一起放進(jìn)破壁機(jī)，煮成養(yǎng)生糊來吃。一來方便，二來養(yǎng)身，且味道香甜濃郁，騙得舌尖團(tuán)團(tuán)地轉(zhuǎn)傻傻地美，再不想去找什么下飯菜，一碗兩碗的就下肚了。

二

豇豆，在我老家叫“都若”“都擺”，意即“肉豆”“八月豆”。為何叫肉豆？大概是包裹豆子的豇豆莢肥厚可吃之故吧。而“八月豆”之說則是因為豇豆成熟期為八月份而得名。

夏收夏種后，村民有了一個相對寬裕的喘息時間，但村民并不用來睡大覺，而是用來種菜種薯等作物。這其中必不可少的就是種豇豆。村民種豇豆不種到地里去也不種在園里，而是選在地頭園邊，盡量不占用田園這些寶貴的土地。種下后基本就不管，肥不施，水不淋，連個架也不給搭，讓其自生自滅。盡管這樣，這豇豆也極盡報恩之能報答村民的種植之情，到秋天各種菜不景氣時，邊開花邊結(jié)果，用一根根長柄將尺把長的成雙成對豆莢舉起來，莢肥豆?jié)M的，任由村民摘取。

今年二姐在我家自留地頭種了十幾蔸豇豆，當(dāng)我注意到的時候，這些家伙已悶頭悶?zāi)X順著圍園網(wǎng)爬上來，舉著一雙雙草綠色嫩豆莢。問了老弟，才知道是嫁在村里的二姐種的。周末回去，看到掛滿園籬的豇豆，我打電話告訴二姐說：“‘都若’又肥又長，可以吃了。”二姐說：“你們摘去吃吧，種給你們的?！边@塊自留地我們出山后，原先是給大姐種的，后來集體土地承包出去，承包者以為這塊自留地也在其中，就派拖拉機(jī)來耕，被我發(fā)現(xiàn)勸說他們才沒種植，就留了下來，老弟就用來種油茶。但油茶沒種成，卻長滿了以鬼針草為代表的各種雜草，我二姐大概看了痛心又不好說啥，就自作主張，在地頭給我們種下這些豇豆。聽她這樣說，我也不客氣，一下子將這批成熟豇豆全摘了，差不多有一懷抱那么多。我分出一半給老弟，其余悉數(shù)帶到城里吃。吃完后周末回去，唉，那個豇豆又掛滿了籬墻，我又得摘下那么一大抱！

有一個周末回去，那十幾蔸豇豆爬在園籬上，在秋風(fēng)吹拂下舉著一雙雙飽滿的豇豆，像在招手說：“來呀，來摘我們呀！”看到這個場景，你就是沒有食欲也會有摘欲！老實說，吃了那么多的豇豆后，現(xiàn)在確實沒有了那個想吃豇豆的欲望，卻還是忍不住要去摘。這個時候，摘豇豆是一種樂事而不是食事。不以食欲為目的的采摘，是不是很卑劣？我才不管，找個環(huán)保大袋就去摘。這豇豆也是怪，怕人看不見似的，用一個長柄一次舉出兩條豆莢，方便讓我們一次就摘倆。而我只顧伸手去摘，忘了潛伏在柄端的蟲子。我才摘了兩三把，右手背上就有辣痛，一看，是幾只小螞蟻在咬我！我不在乎，用左手將其拍掉，就繼續(xù)摘豇豆。這時，還發(fā)現(xiàn)腳上也有辣痛，挽起褲腳一看，天啊，鞋面上小腿上都有小螞蟻在咬！我三下五除二就把這些小螞蟻拍死拍掉，然后繼續(xù)去摘豇豆。這其中還有幾次被螞蟻咬，也都被我簡單處理了。雖然有這樣一個插曲，但依然沒有沖淡我摘豇豆的興趣，直至摘完一園籬豇豆這才作罷。

晚上到了城里的家，洗了手卻還又癢又痛，就跟家里人說。她說，那還不趕緊處理一下，那可不是一般的螞蟻，是剛?cè)肭治覈痪玫挠泻ι锛t火蟻，有毒！我還是不信。電視上報道過紅火蟻傷人至?xí)灥棺≡旱氖拢豢赡馨l(fā)生在我那離縣城二十多公里的山里老家。我被老家的螞蟻咬了幾十年，啥事沒有，有時我們還捉來泡酒呢！家人見我手背上和腳上有點紅腫，就給我抹上茶油，不放心又涂上醬油。我說你這樣是要做紅燒手還是做白切手呀！她說，明天你就知道了！果不其然，第二天有部分紅點消腫了，但卻有一兩處紅腫化膿，隨后幾天也沒見好，差不多一個星期后才消退，還留下了一個凸出的黑點。想不到為了吃竟然要付出這樣的代價，留下難以除掉的污點，真始料不及！

在我老家，豇豆種得比較多，收獲時往往不是一把一把，而是一大籃一大籃。吃不完怎么辦？除了以無公害蔬菜之名送城里親戚，就放到開水鍋里焯一下，然后就掛到架子上在秋陽下曝曬做成豇豆干，留到冬天吃。也有的干脆不急于摘下，而是留到豇豆豆莢里的豆變老成熟飽滿后才摘回來，掰開豆莢取豆來煮，單吃豆不吃莢皮，味道更香甜，更受老人小孩味蕾點贊。

雖然豇豆是農(nóng)家常見的普通食材，要把它做成一道美味，也得有些講究才行。一是要講究手功，也就是把豇豆洗干凈，用手把它折斷成一寸左右的小段，邊折邊將豆莢邊角的角質(zhì)及筋條去掉，如果是老的豆莢，就要把豆莢掰開取豆子，扔掉莢皮。二是要講究搭配，用半肥瘦豬肉或者鴨肉來與豇豆配伍才好。三是要講究分炒與合燜的時段，也就是說豇豆與肉分開炒，先炒肉起碟，然后再炒豇豆，豇豆炒到半熟時加入炒好的肉，攪均勻后加水，加蓋燜煮。四是要講究火候，就是要把鍋里的汁都煮成濃汁而豇豆熟透欲爛未爛時，方可?；鹌疱?。這樣講究之后，豇豆和半肥瘦豬肉或者鴨肉各自的味就能與對方糾纏、滲透、無我、無無我，形成一種獨(dú)特的醇味，口感綿脆，肉的膩被豆的清中和，豆的粉被肉的油化解，造化成全新的味蕾安慰劑。這樣一道豬肉或鴨肉燜豇豆，有植物蛋白與動物蛋白的巧妙搭配，完全滿足了口腹之欲、飽腹之感，已經(jīng)可以不用再盛那一碗米飯了！

豇豆另一經(jīng)典吃法是做饃餡。將豇豆去掉邊角的筋皮后洗凈，用刀切碎，與碎肉拌勻，加入切碎的蒜及相關(guān)的配料后，入鍋炒熟燜透，然后包進(jìn)糯米饃里。把水燒開，將豇豆饃一個一個滾入鍋里，用笊籬攪動不讓豇豆饃觸底，等到饃完全漂浮在水面上，即可關(guān)火用笊籬撈入碗里，用筷條切分成四瓣，先用鼻子去感受升騰的香氣，然后再夾起一瓣饃送入嘴里。不同于只在鍋里開放著煮的情景，豇豆與肉在由糯米包著的封閉空間里蒸煮，各種食材的味與水汽都無法逃逸，最大限度地保留了各自全部的味道，然后充分地交融，在高溫的作用下發(fā)生了物理變化和化學(xué)變化，醇更沉，香更濃，與軟綿之糯皮嚼在一起，豇豆的美味在舌尖得到全面升華，那快意就如同進(jìn)入了美食的5G時代。

豇豆最懶惰的烹飪手法是豇豆雜錦鍋。村里人往往沒想在豇豆烹飪上花時間和浪費(fèi)精力，就將豇豆與連皮帶骨的豬、雞、鴨等禽畜的蹄、爪、翅、掌一起扔進(jìn)鍋里，加入水和鹽，然后架到火塘上，慢火久煲，讓這些食材在鍋里自由交談交流，最終達(dá)到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甚至可以做到敵中有我、我中有敵的境界，等待主人品閱。這樣的豇豆雜錦進(jìn)到嘴里，味蕾歡乎；進(jìn)到肚里，腸胃悅乎，最適合強(qiáng)勞者胃口。

三

“都狗”“都個”是我老家村人對白豆的稱呼，直譯過來就是 “九月豆”“角豆”，與命名白豆的人的命名方向和角度不同，但指的都是同一事物。白豆還被叫做飯豇豆、米豆、飯豆、眉豆、腰豆等，都是根據(jù)白豆的某個特征來命名的。老家村人叫它“九月豆”那是強(qiáng)調(diào)白豆收獲的時間，而叫米豆、飯豆則強(qiáng)調(diào)了白豆能當(dāng)飯吃的特點，叫眉豆則是因為此豆蒂臍上有一抹黑，彎彎如眉，叫腰豆則是因為白豆形如腎臟所致。不同的地方對這種豆的命名不一樣，說明這個豆在各個地方都非等閑之輩。李時珍就對它贊賞有加，說：“此物可菜可果可谷，備用最好，乃豆中之上品?！庇纱宋液茉敢獍阉凶鲲埗埂?/p>

由于產(chǎn)量不高，村里許多人都是把飯豆當(dāng)作菜來種，面積都不會太大。前幾天我去日雜店買豆，卻不知道要買什么豆。年輕的女店主說：“買飯豆吧，易煮好吃?！币馑际沁@種豆煮不久就熟爛，吃起來不費(fèi)勁。我問價格，她說七塊五一斤。這讓我大吃一驚。因為我前幾天在群里接龍跟帖買黃豆時，一斤才四塊，同是豆，卻顯得飯豆的價格很突出，大大超出預(yù)期。我表示不理解時，女店主本著多做解釋工作的原則說：“這是家里老人自己種的，種得也不多，伴手活，拿來給我代賣換零花錢而已?！蔽抑肋@是店主打苦情牌，就是從別處進(jìn)貨，她也說成是自家貨以博同情，或賦予飯豆故事以提升飯豆身份。我說，老板哪里人？她毫不猶豫地說是仙湖人。仙湖是我們這里的一個名鎮(zhèn)，這下我沒話說了，她繼續(xù)說，“這種豆易煮易熟，小孩老人都愛吃，我小時候就是吃飯豆長大的?！蔽铱茨秋埗勾笮〔灰?，還雜有壞豆，符合鄉(xiāng)下人要求不嚴(yán)的特征。鄉(xiāng)下人從不把食品當(dāng)商品，能吃就行，小小也是豆。當(dāng)然，我最終還是買了飯豆，也并不全是女店主的煽動，還有我心中一個神秘的記憶，一個老是記不起的與飯豆有關(guān)的記憶！

回到家，放下飯豆，又拿起來掂了掂，總覺得七塊五一斤太離譜，說不定已被女店主狠狠地宰了一刀。想想以后少不得還要買回來吃，何不上萬能的網(wǎng)查看？于是就上以便宜貨著稱的某網(wǎng)去看。一看，沒錯，飯豆就是七塊五一斤，有的賣家還標(biāo)到七塊八一斤，顯示飯豆都得這個價——普天同價。

在我老家，村里人普遍的吃飯豆方法有三種。一種是豬蹄煲飯豆，就是將豬蹄跟飯豆一起放到鍋里煮爛，收汁后上桌。豬蹄有許多膠原蛋白，往往會將飯豆粘住，夾起一塊豬蹄放進(jìn)嘴里，就等于飯豆也被送進(jìn)嘴里了，免去了再費(fèi)勁去夾飯豆的功夫。二是老鴨煲飯豆。其做法與前者方法差不多，味道卻自成一統(tǒng)，鴨肉的柴被飯豆的軟泡成類似燕窩的東西，而飯豆的生味又被鴨肉改造成醇爽。三是五花肉煲飯豆，盛到碟里放到桌上，松動的五花肉好像禁不住三五粒飯豆的欺負(fù)似的微微顫動，令口水幾近崩潰！這三種做法終極目的，就是用肉汁去滋養(yǎng)飯豆讓飯豆醇上加醇。

飯豆煮之前是一個個結(jié)實干硬的家伙，可謂皮韌肉堅。但是，一旦與肉類同煮，本質(zhì)大變。飯豆的皮給予舌尖的感覺很厚，但卻很脆很甜，沒有葡萄皮那樣薄而無味，有種吃貢菜的快感。咬破了飯豆的皮，你會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水和粉沙，舌尖一攪動，也就全化了！問題在于，飯豆本身的口感就令味蕾舒服萬千了，加上肉汁肉味的侵襲和騷擾，硬生生地把醇度又提升了不少，喜得唇齒之間忘乎所以，差點互傷！

這時忽然有這樣一個殘缺的記憶襲來。半路上，也就是在家與圩之間，我扛著渾身是泥濘的單車，來到一戶農(nóng)戶家，主人讓我把單車放在屋檐下后，遞給我一碗飯豆：“玉米粥沒有了，吃碗豆吧！”我看到，他是從架在灶上的一口球形鍋里給我盛的，那鍋還在冒熱氣。但記憶就到此為止，再無更多信息。其實，不只是這次，有好多次我都有這樣的記憶浮現(xiàn)，只是比這次信息更少，也是個沒頭沒尾的殘缺的記憶。

我知道，我可能要回到秋天，再回到秋天，多回到秋天，用點滴記憶和記憶碎片，才能拼湊出當(dāng)年那碗熱騰騰飯豆端在我面前的完整畫面。

風(fēng)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在老百姓的眼里，秋季其實就是一個五味雜陳的食材，一個風(fēng)炒雨煮的食品，一個令人垂涎欲滴的食物。吃一秋，長一歲；吃一秋，長智慧。吃秋，其實就是吃歲月，就是吃時光。

可是，天道輪回我不回，何時再吃你個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