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 煒 李曉光

內容提要 本文參考目前最新一代機器翻譯（基于神經認知學開發(fā)的深度學習機器翻譯）與人腦翻譯的對比研究，針對人腦的抽象和類比能力所體現的認知優(yōu)勢，探討本科漢法筆譯教學如何通過譯后編輯訓練達到以下兩項教學目標：1. 為滿足今后工作需求，理性選擇和使用翻譯軟件；2. 通過譯后編輯的語言和認知梳理過程，進一步提高跨文化交際意識和語感。

引 言

譯后編輯（PE, la post-édition）是指對機器翻譯 (TA, la traduction automatique) 產出文本的后期加工修改。雖然譯后編輯已經在語言服務特別是實務文本筆譯中占據越來越重要的地位，但是對譯后編輯的能力研究，國內外尚屬罕見。②馮全功，崔啟亮. 《譯后編輯研究：焦點透析與發(fā)展趨勢》. 上海翻譯，2016 (06): 67—90.以中國知網為例，關于機器翻譯譯后編輯的論文2012 年以前的發(fā)表甚少，2016 年后開始呈上升趨勢，但僅停留在基本介紹。排列前五位的機器翻譯應用研究始終著力于機器翻譯的技術模型研究，如機器翻譯軟件的深度學習特性、神經網絡特性、人工智能發(fā)展等。

關于高校機器翻譯教學，俞敬松、王華樹（2010）③俞敬松，王華樹. 《計算機輔助翻譯碩士專業(yè)教學探討》. 中國翻譯，2010（03）: 38—42.以及于紅、張政（2013）④于紅，張政. 《項目化教學：理論與實踐—MTI 的CAT 課程建設探索》. 中國翻譯，2013（03）: 44—48.指出，國內主要關注點在于翻譯碩士（MTI）課程建設，特別是計算機輔助翻譯課程設置，旨在培養(yǎng)翻譯專業(yè)學生對翻譯軟件的使用能力。

然而機器翻譯的譯后編輯質量直接影響客戶對譯文的接受度，也是人工智能時代下翻譯教學的最終目標。國外對于機器翻譯譯后編輯（TA-PE）很早就有研究。以法語論文為例，歐盟早在2000 年便開始對機器翻譯系統(tǒng)與人工翻譯進行比較研究，并嘗試參照職業(yè)譯員翻譯建立機器翻譯的評估體系，提出了兩大評估標準：流暢性（fluidité）和適當性（adéquation）。⑤Hervé Blanchon, Christian Boitet. ? Pour l’évaluation externe des systèmes de TA par des méthodes fondées sur la tache ?. TAL.2007(1): 33—65.學者們則進行了職業(yè)翻譯譯后編輯的產出效率與質量的相關性研究⑥Ana Guerberof Arenas. “Correlations between Productivity and Quality When Post-Editing in a Professional Context”. Machine Translation, 2014 (3/4): 165—186.、譯后編輯的客戶接受度研究⑦Hanna Martikainen, Natalie Kübler. ? Ergonomie cognitive de la post-édition de traduction automatique : enjeux pour la qualité des traductions ?. ILCEA : Revue de l’Institut des langues et cultures d’Europe, Amérique, Afrique, Asie et Australie, ILCEA / ELLUG, 2016 (27),Approches ergonomiques des pratiques professionnelles et des formations des traducteurs.等。但是對于翻譯能力培養(yǎng)，國外研究依然著重翻譯軟件的使用能力，而非譯后編輯能力。⑧Cécile Frérot, Lionel Karagouch. ? Outils d’aide à la traduction et formation de traducteurs : vers une adéquation des contenus pédagogiques avec la réalité technologique des traducteurs ?. ILCEA : Revue de l’Institut des langues et cultures d’Europe, Amérique, Afrique,Asie et Australie, ILCEA / ELLUG, 2016 (27), Approches ergonomiques des pratiques professionnelles et des formations des traducteurs.

國內基于機器翻譯的譯后編輯質量研究文獻尚少，更加滯后的是高校翻譯教學中機器翻譯譯后編輯的能力培養(yǎng)研究。法語本科翻譯課程對基于機器翻譯的譯后編輯的應用則處于完全空白的局面。

鑒于機器翻譯譯后編輯模式在實際工作中的比重，如何在本科四年級適時嵌入TA-PE 訓練，一方面順利銜接未來工作需求，同時兼顧本科階段的語言能力和思維能力培養(yǎng)，是值得思考的問題。因此，本文將從本科漢法筆譯課TA-PE 教學法建構和初步成效分析兩方面對該問題進行探討。

一、本科漢譯法TA-PE 教學流程設計

本科漢譯法TA-PE 教學與一般意義上的翻譯碩士計算機輔助翻譯（CAT, Computer-assisted translation）教學有很大區(qū)別。后者是翻譯軟件輔助技術的應用，旨在培養(yǎng)學生熟練使用諸如SDL Trados 或memoQ 術語管理模塊等軟件。而本科TA-PE 教學重點不在軟件使用本身，而在于培養(yǎng)學生理性選擇和評估機器翻譯譯文，并通過對機器翻譯譯文進行譯后編輯提高思維和語言能力，強化跨語言交際和跨文化意識。因此，譯后編輯訓練是本科TA-PE 教學的重點所在，其目的不僅僅是兼顧翻譯效率和TA-PE 的最終產出質量，更在于通過譯后編輯訓練進一步提高外語交際能力和認知組織能力。

基于以上目的，我們將本科漢譯法TA-PE 教學設計為以下三個模塊：

模塊1：人工翻譯文本和機器翻譯文本對比，旨在培養(yǎng)學生人工智能時代與機器競爭的意識，強調人對信息處理的認知能力，消除學生將翻譯理解為單純語言轉換的誤解；

模塊2：翻譯軟件選擇，通過在源文本中精準聚焦參照點，即翻譯難點或誤譯概率大的信息點，重點審查若干機器翻譯的譯文，從而迅速理性地選擇適當的翻譯軟件；

模塊3：譯后編輯訓練，這是最為重要的一個模塊，強調編輯后最終譯文需要達到的兩個要求，即流暢性和適當性。其中流暢性指語言符合規(guī)范，適當性是指最終產出符合讀者的認知習慣，兩者相結合，方能符合國際TA-PE 評估始終強調的一個尺度：降低讀者的記憶和認知負載。

1. 人工翻譯與機器翻譯對比

這一訓練是漢譯法TA-PE 課程的破冰體驗。教師提供一段中文待譯文章，首先讓學生進行視譯，劃出難點，然后教師呈現機器翻譯軟件DeepL 的翻譯結果（圖1）：

圖1 機器翻譯軟件DeepL 翻譯結果截圖

展示DeepL 的機器翻譯結果后，由學生進行評估，比對自己的翻譯方案和DeepL 的結果。自2020 年將TA-PE 納入本科漢譯法教學以來，兩屆本科四年級學生（2020—2021 和2021—2022 學年）進行了課堂自評，學生普遍認為DeepL 的版本優(yōu)于自己的翻譯方案。這一破冰式體驗旨在強化一個觀點：基于語言層面轉換的翻譯即將被機器翻譯所取代。如果堅持語言轉換的翻譯模式，本科畢業(yè)生不僅毫無速度優(yōu)勢，其產出質量也難有明顯優(yōu)勢。這一挑戰(zhàn)是現實的，作為銜接工作技能的課程，本科漢譯法課程必須及早設計TA-PE 訓練，否則，學生的就業(yè)力無從實現。這一模塊的直觀比較讓學生切實體驗未來漢譯法的任務，意識到翻譯不能是單純的語言轉換，必須發(fā)揮人類的認知優(yōu)勢。

2. 翻譯軟件選擇訓練

以往的數據表明，絕大部分本科畢業(yè)生以及法語專業(yè)碩士畢業(yè)生的直接就業(yè)方向是機關企事業(yè)單位，即需要外語服務的工作崗位，但有別于專職翻譯。本科就業(yè)中的漢譯外只是資料工作的一部分，且工作涉及的大多是實務文本，其中特別要求產出效率的是技術文本。以上現象說明：首先，本科畢業(yè)生未來工作中處理的基本為實務文本，考慮到工作效率的要求，TA-PE 的訓練是符合其工作需要的；其次，不同于翻譯碩士的計算機輔助翻譯課程，本科漢譯法的TA 軟件選擇應該基于市面上的免費軟件，而不是翻譯機構所采用的深度開發(fā)的職業(yè)翻譯軟件。因此，TA-PE 教學首先需要確立軟件選擇的標準和判斷依據，幫助學生在頻繁迭代的眾多軟件中快速選擇質量相對優(yōu)越的TA 工具。這一階段所訓練的能力亦適用于選擇專業(yè)付費軟件的能力。

此步驟模擬未來筆譯任務，給出當今市面上若干免費翻譯軟件的產出結果，讓學生進行評估與判斷。我們提供的是翻譯碩士實習任務實例 （表1）。⑨劉雅為. 《貝寧科托努政府辦公樓觀道工程技術說明書翻譯實踐報告》. 北京：北京外國語大學翻譯碩士論文，2022.

表1 翻譯軟件譯文質量對比

TA 軟件評估和選擇訓練最好基于實際案例，其實際效應是關鍵，但難度適配也很重要。我們選擇翻譯碩士實習任務的產出案例，其原因如下：首先，本科生目前極少有實務漢譯外的實習條件，故而沒有實例可參考；其次，職業(yè)CAT 翻譯無論從難度和專業(yè)角度，其案例都不適合本科教學；再者，翻譯碩士一年級的實習案例最接近本科畢業(yè)后的工作需求，雖然難度稍高，但可以直觀反映未來在用人單位進行TA-PE 的工作場景。

從方法論的角度看，機器翻譯的難點及其解決方案的優(yōu)劣，便是我們篩選TA 工具的依據。目前學界認為，“歧義”和“認知復雜性”（cognitive complexity）是機器翻譯產出的兩大問題⑩于昌利，羅藝. 《 〈翻譯、人腦與電腦-神經語言學對機器翻譯中歧義和復雜性問題的解決方案〉述評》. 外語教學與研究，2021(5):787—792.。那么，對本科漢譯法的TA-PE 教學而言，TA 工具的選擇標準可以簡化為兩個維度 : 歧義選擇的相關性、信息可讀性。也就是上文提到的流暢性和適當性。

歧義相關性采用淘汰法，即聚焦關鍵術語或多義詞，率先淘汰詞語譯出相關性最差的軟件。比如表1 中原文劃線詞“l(fā)’art”的譯法，谷歌和DeepL 都譯為“行業(yè)”，只有微軟譯為“藝術”，說明從相關性標準看，微軟的譯文最差。

信息可讀性對應的是“認知復雜性”，是更高一級的選擇參數。之前的研究把這一維度歸結為句法調整。但是，針對最新一代的機器翻譯研究指出，人腦之所以優(yōu)于機器，是因為“語義—句法的融合加工貫穿人腦處理語言的整個過程，人腦對自然語言的處理并非基于預設規(guī)則而是基于認知記憶”?同上。。也就是說，對于認知復雜性的處理表面看來是句子費解與否，即流暢與否的問題，但實質上是句子提供的語義是否明確的問題，是機器翻譯的輸出是否符合認知機制的問題。以表1 為例，結尾處谷歌的譯文為：則項目經理可以全部或部分停止正在進行的工作。不足。DeepL 譯文為：他可以停止全部或部分工作。DeepL 版本中前一句的主語是“項目經理”，此處用“他”指代，語義上和谷歌版一致。但聚焦兩個版本不一致的部分可以看出，DeepL 的流暢性明顯好于谷歌版。

值得指出的是，自2020 年實施本科TA-PE 訓練以來，兩年的課堂投票結果表明，當學生對目前市面上主要的免費TA 軟件進行譯文質量評估時，其判斷結果和教師完全一致?？梢娭灰鞔_選擇標準，學生評估TA 的能力是可以快速培養(yǎng)起來的。

3. 學生譯后編輯的訓練原則

PE 訓練的目標是提升人工智能時代下“人”的優(yōu)勢，凡是機器翻譯能迅速完成的語言對應均非關注要點，因此PE 訓練的重點在于開發(fā)學生的認知能力，有效處理機器無法解決的問題。大數據背景下的譯后編輯研究歸納了機器翻譯的常見錯誤：理解／語序／斷句錯誤、術語錯誤、語法錯誤、漏譯等。?路強，羅洪燕，王麗萍. 《大數據背景下的譯后編輯項目研究》. 中國科技翻譯，2019(3): 35—37.但這種歸納式的分類是基于職業(yè)翻譯的譯后編輯工作，難以跳脫語言糾錯的套式。隨著大數據和語料庫的豐富，機器翻譯在語言質量方面勢必會有迅猛進步，聚焦這些常見錯誤無法培養(yǎng)學生優(yōu)于機器的認知能力。因此，本科TA-PE 教學應注重培養(yǎng)認知能力，兼顧語言水平的提高。

在《翻譯、人腦與電腦—神經語言學對機器翻譯中歧義和復雜性問題的解決方案》一文中，專家指出人相對于機器翻譯的優(yōu)勢大致基于人腦處理語言的三個基礎層面：1. 分析層面：語法分析；2. 體驗層面：語言常規(guī)知識；3. 類推層面：大腦通過感知不同事物的相似性獲得類推知識（analogie），由此及彼，化繁為簡。?于昌利，羅藝，前揭書，第788 頁。以上三大層面中，隨著工人智能深度學習的強化，人的語法分析優(yōu)勢不斷縮小。況且，如上所言，句法結構和語義結構不可分，語法錯誤必然造成認知復雜度增加，因此語法分析可以歸并入認知復雜性的處理。因此，譯后編輯的訓練可以立足機器翻譯的難點問題，即機器所不能的問題：歧義（術語的精準度）和認知復雜性（可讀性）。如果說術語的精準度可以通過查閱資料和平行文本得以解決，那么可讀性的實現則依靠人的后兩大優(yōu)勢：體驗層面和類推層面。這也是PE 訓練的兩大重點：首先，基于體驗層面的語言常規(guī)和語感操作；其次，基于類推層面的化繁為簡的認知操作。

根據近期機器翻譯技術的研究結論，機器翻譯的固有缺陷之一是無法解決認知復雜性問題，即機器翻譯中目標語句的結構很大程度上受限于源語句式。而人腦加工不受制于邏輯飽和運算規(guī)則，“腦實驗表明抽象和概括是人腦擺脫復雜性的主要方式”?同上，第789 頁。。這一結論對于我們設計TA-PE 教學至關重要：PE 的訓練重點應聚焦抽象和概括的能力。如果PE 旨在發(fā)揮和突出人相對于機器翻譯的優(yōu)勢，則教學中必須訓練學生突破源語句式干擾，不僅要通過PE 強化符合譯入語的常規(guī)知識（體驗層面），而且要通過高度概括和抽象思維解決認知復雜性的問題（類推層面）。事實上，目標語受制于源語句式不僅是機器翻譯的突出問題，也是本科學生在漢譯外中的通病。因此，重在流暢性的PE 訓練既能提高學生的認知能力，也能適當抑制學生機械轉換語言的壞習慣，如果組織得當，應該是認知能力和語言能力雙提高的訓練。

二、本科漢譯法TA-PE 操作案例及分析

綜上所述，本科漢譯法的TA-PE 訓練重點是解決機器翻譯常見的認知復雜性問題，其中語法、語序的操作本質上是認知思維的操作和整理，特別是在遇到極其復雜的表述時，“語言加工的類推—分析操作”更加需要激發(fā)學生的抽象概括能力。AI 研究的實驗表明，人類大腦中海馬體的學習不單是具象的，也呈現出較強的語言概括能力。?同上，第791 頁。這是人相對于機器的優(yōu)勢，也是我們訓練的目標。因此，教師在評價學生譯后編輯產出時應更加關注其可讀性。

除了可讀性以外，PE 評估還要兼顧跨文化語境的適應能力和語言產出的創(chuàng)造性。這是職業(yè)譯后編輯所忽略的，但卻是翻譯教學需重視的，因為“利用翻譯行為所處的情境語境及文化語境，傳遞語言的深層意義及語用內涵，應用翻譯策略與技巧的幅度和靈活度，展現譯文的創(chuàng)造性及多樣性”?林穎. 《論機器翻譯時代的翻譯教學》. 教育現代化，2019(76): 283—286.，這些都是極度依賴源語表述的機器翻譯所難以企及的高度，也是人類交際的特點所在，更是學生跨文化能力和創(chuàng)造力的體現。學生譯后編輯作業(yè)的實際案例體現了不同的PE 策略，而其策略也直接展現了學生不同的認知、跨文化能力和表達創(chuàng)造力。示例如下：

原文：網絡時代，知識點可以隨意抓取，只要在網絡搜索一下，各種資訊海量出現在你眼前，但你只要關上屏幕，你的大腦一如既往，沒有什么變化。網絡可以是聰明人的工具，但卻會讓另一些人變得更蠢。如果不會思考，沒有真正的知識結構，那么，這個知識點對你的工作和生活不起作用。所以，碎片的、零散的、孤立的知識點并沒有什么意義。有意義的是一種思維方式，一種靈活運用自己掌握甚至還未掌握的知識，來改善自我智能和生活的能力。

TA (DeepL): à l’ère de l’internet, la connaissance peut être saisie à volonté. Il suffit de faire une recherche sur l’internet et une mer d’informations appara?t devant vos yeux, mais il vous suffit d’éteindre l’écran et votre cerveau, comme toujours, reste inchangé. L’internet peut être un outil pour les personnes intelligentes, mais il peut rendre d’autres personnes plus stupides. Si vous ne pouvez pas penser, si vous n’avez pas une véritable structure de connaissances, alors ce point de connaissance ne fonctionne pas pour votre travail ou votre vie. Donc, les points de connaissance fragmentés, isolés, ne veulent rien dire. Ce qui est significatif, c’est une fa?on de penser, une capacité à utiliser avec souplesse les connaissances que vous avez ou même que vous n’avez pas encore acquises pour améliorer votre propre intelligence et votre vie.

學生PE-1: à l’ère de l’internet, l’accès à la connaissance est très facile. Il suffit de surfer sur Internet et diverses informations vous seront disponibles. Mais une fois l’écran éteint, les connaissances ne sont plus à vous. Internet peut être un outil pour les personnes intelligentes, mais en même temps rendre d’autres plus stupides. Les connaissances fragmentées et isolées ne vous servent à rien si vous ne savez pas réfléchir et les structurer. Ce qui compte, c’est une fa?on de penser, une capacité à utiliser avec souplesse les connaissances acquises ou même non acquises pour améliorer votre vie.

學 生PE-2: à l’ère de l’internet, la connaissance peut être saisie à volonté. Avec un simple clic, une multitude d’informations appara?t devant vous. Mais dès que l’écran est éteint, il ne reste rien dans le cerveau. L’internet est un outil pour les personnes intelligentes, mais il peut rendre d’autres personnes plus stupides. Sans réfléchir, vous n’auriez pas une véritable structure de connaissances. Alors, la connaissance ne vous aide point dans le travail ou la vie. Des connaissances fragmentés et isolés ne veulent rien dire. Ce qui est significatif, c’est le mode de pensée, la capacité à utiliser avec souplesse les connaissances, qu’elles soient acquises ou pas encore, pour améliorer votre propre intelligence et votre vie.

關于“網絡時代，知識點可以隨意抓取”這句，從兩段PE 和TA 的對比可以看出，PE-1 的學生從跨文化的角度認為être saisie à volonté 需要改，并將之改為l’accès à la connaissance est très facile。這個過程不僅是一次語言規(guī)則的體驗判斷，也是跨文化的分析結果，學生體會到“抓取”或許只是中文可以接受的表達，所以改為譯入語的標準表達l’accès à。

PE-2 的學生對此未加修改，可見其沒有感到TA 用être saisie à volonté 表達“隨意抓取”有何不妥。由此可以看出，雖然修改與否具有一定的主觀性，修改過程本身依然可以夯實標準表達并強化跨文化意識。教師甄別PE 中的修改與不改的部分，目的不是判斷優(yōu)劣，而是觀察學生的譯后編輯行為，從中評估其認知操作、跨文化意識和靈活處理能力。比如“只要在網絡搜索一下，各種資訊海量出現在你眼前”一句，比較一下三個版本：

TA: Il suffit de faire une recherche sur l’internet et une mer d’informations appara?t devant vos yeux.

PE-1: Il suffit de surfer sur Internet et diverses informations vous seront disponibles.

PE-2: Avec un simple clic, une multitude d’informations appara?t devant vous.

我們發(fā)現，PE-1 和PE-2 都對“搜索”做了修改，PE-1 在語言上使用了surfer，但依然采用動詞，而PE-2 則換了畫面：avec un simple clic，這顯然更是認知操作，而非語言層面的操作。從認知復雜性的角度來看，兩個PE 版本都比機器翻譯言簡意賅，說明兩名學生在譯后編輯過程中的確進行了認知操作，也就是類推層面的化繁為簡的概括。

另外，教師特別關注機器翻譯出現的重大問題，比如下文機器翻譯出現錯誤的復雜表述及PE-1和PE-2 中的修改：

原文：如果不會思考，沒有真正的知識結構，那么，這個知識點對你的工作和生活不起作用。所以，碎片的、零散的、孤立的知識點并沒有什么意義。有意義的是一種思維方式，一種靈活運用自己掌握甚至還未掌握的知識，來改善自我智能和生活的能力。

TA (DeepL): Si vous ne pouvez pas penser, si vous n’avez pas une véritable structure de connaissances, alors ce point de connaissance ne fonctionne pas pour votre travail ou votre vie. Donc,les points de connaissance fragmentés, isolés, ne veulent rien dire.

學生PE-1: Les connaissances fragmentées et isolées ne vous servent à rien si vous ne savez pas réfléchir et les structurer.

學生PE-2: Sans réfléchir, vous n’auriez pas une véritable structure de connaissances. Alors, la connaissance ne vous aide point dans le travail ou la vie.

我們可以看出，TA 中的point de connaissance 受源語中“語言點”的影響，PE-1 和PE-2 都給出修正。TA 在句式結構上套用原文，“所以”（donc）后做從句處理，冗長的結構加大讀者記憶負載，影響閱讀體驗。而PE-1 直接將碎片零散知識作為主語處理，句子簡化一半，改善閱讀體驗。特別是Si vous ne savez pas réfléchir et les structurer，將思路梳理得更加清楚，大大改善流暢度。同理，PE-2 采用sans réfléchir 表述“如果不會思考”，然后用條件式表示可能出現的結果，言簡意賅。

以上兩種解決方案，不僅解決了機器翻譯的認知復雜性難點，同時充分訓練了學生跨文化語境的適應能力和語言產出的創(chuàng)造性。

結 語

本科漢譯法TA-PE 教學既不同于傳統(tǒng)意義的“翻譯修改”，也不同于職業(yè)譯后編輯。職業(yè)譯后編輯摒棄“過度修改”?朱含汐，馮全功. 《 人機合作視域下的“翻譯修改”新探—〈翻譯修改與譯后編輯：行業(yè)實踐和認知過程〉評介》. 外語電化教學,2022(01): 93—96.，而本科TA-PE 恰恰要培養(yǎng)學生的認知能力和跨文化意識，從而關注基于跨文化語境的體驗層次和類推層次，鼓勵創(chuàng)造性表達。

目前的數據分析表明，學生一致認為TA-PE 有助于漢譯法的產出效率及質量。我們通過作業(yè)反思日志、課堂問卷等方式對2022 年春季學期兩次學生TA-PE 作業(yè)進行了調查。調查內容包括譯后編輯所用時間、估算的人工翻譯時間、TA 對翻譯質量的貢獻評估、PE 的主要困難等。數據統(tǒng)計結果顯示，TA-PE 相較于人工翻譯節(jié)省了近40%的時間（第一次作業(yè)39%，第二次作業(yè)40%），TA 對翻譯質量的貢獻率第一次作業(yè)為40%，第二次為60%。但TA-PE 的難點在于擺脫機器翻譯的套式，進行有效的認知梳理和自如表達。這一難點在學生的作業(yè)反思日志中也得到了確認：“譯后編輯的難點在于，如何不受機翻影響自己邏輯的梳理，跳脫mot à mot 的思維，把握要義。并且，平時還是要多積累動名詞搭配，這是術語表（glossaire）解決不了的問題，十分影響PE 的速度”。因此，我們后期還需要進行關于TA-PE 訓練和學生語言能力提高的相關性研究，希望能夠設計更為有效和實用的本科漢譯法TA-PE 教學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