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曉奎
何為清茶?有兩種解釋,一是指用綠茶泡成的茶水,二是指不配糖果點心的單純的茶水。
有一杯清茶,也必有一份清福。清閑安適的生活,就是清福,據(jù)說是當下很多人求而不得、夢寐以求的生活。
那份天賦的清鮮令人心折,所以,綠茶常被比擬為少女。綠茶之妙在于清雅,如筆調(diào)清逸的文字,回味無窮。
常有朋友問我:喝什么茶好呢?我果斷回復:如果你的胃腸茁壯,就喝綠茶吧。在中國六大茶類中,綠茶的保健功效,在世界獲得廣泛認可。由于完全不發(fā)酵,綠茶的營養(yǎng)物質(zhì)被保留最全面,尤其是維生素損失較少。
論綠茶的營養(yǎng),我又會想起潘金蓮給西門慶泡的那盞茶?!督鹌棵贰返谄呤兀私鹕彏榱擞懳鏖T慶歡心,“從新用纖手抹盞邊水漬,點了一盞濃濃釅釅,芝麻鹽筍栗系瓜仁核桃仁夾春不老海青拿天鵝木樨玫瑰潑鹵六安雀舌芽茶,西門慶剛呷了一口,美味香甜,滿心歡喜”。
我好不容易從中扒拉出“六安雀舌芽茶”這個名兒,確認潘金蓮給西門慶泡的是一盞茶,而不是一碗湯?!傲踩干嘌坎琛?,即六安瓜片。六安瓜片產(chǎn)自安徽,安徽是綠茶大省。在綠茶家族中,六安瓜片是高富帥的男子,那自然伸展的葉片,呈大瓜子形狀,勻整帥氣,色澤艷麗。不知你發(fā)現(xiàn)沒有,當一種綠意達到完全飽和的狀態(tài),居然是艷麗奪目的視覺效果。
《紅樓夢》里的賈母“不吃六安茶”,愛飲老君眉。茶學專家、《茶史散論》作者莊晚芳認為,賈母的老君眉就是君山銀針。君山銀針是黃茶類。賈母為何不吃御賜的六安茶,卻飲品質(zhì)稍遜的老君眉,紅學專家和茶學專家各有各的解讀?!都t樓夢》是中國古典小說中寫喝茶橋段最多的一部,紅學專家與茶學專家就是在這些橋段中狹路相逢,爭論不休。
“潘金蓮給西門慶泡的這盞茶,都加了些什么?”我將那段文字拋在一個“且讀且飲”微信群里,話題點火般地沸騰了,并嚴重跑偏。這個群聚集了一些喜歡飲茶、舞文弄墨的閑人。聊起茶,聊起傳統(tǒng)文化,聊起古時文人的風流逸事,個個都是話癆。
后來我在劉心武《古典名著中的茶香》一文中找到了答案:“這盞茶,除正經(jīng)茶葉六安雀舌芽茶外,竟一古腦加入了十種輔料!其中一看就懂的有芝麻、鹽筍(干)、瓜仁、核桃、木樨(桂花)、玫瑰潑鹵(玫瑰濃汁)六種,其余四種,栗系應是栗子切成的細絲,核桃仁里所夾的‘春不老’應是一種剁碎的腌咸菜,‘海青’可能是橄欖,‘天鵝’可能是銀杏即白果,‘海青拿天鵝’可能是橄欖肉里嵌著白果肉?!?/p>
群里有人開玩笑:“人家潘金蓮多會泡茶,這盞養(yǎng)生茶絕了,哪個男人不想喝?”有人接話,“喝了這盞銷魂情色湯,小命難保啊……”
劉心武也嘆息:“這哪里是茶,分明是一盞湯了!而且酸、甜、苦、辣、咸諸味齊備,固體多于液體,西門慶呷了一口后會覺得美味香甜,大概是‘色狼之意不在茶’吧!”
在二人勾搭上之前,西門慶常光顧王婆的茶肆,王婆先是給他端了碗酸梅湯,暗示西門慶她可以“做媒”。又在一個傍晚給他端了碗合湯。合湯是用百合、紅棗、銀耳、桂圓熬煮的,也是固體多于液體,口感甜膩曖昧。合湯是婚宴上最后一道菜,象征著夫妻“百年和好”,卻被王婆端給色迷心竅的西門慶,暗示西門慶她能促成他與潘金蓮的“好事”。中國古典小說“寫日常生活”的藝術,喝茶的情節(jié)寓意深刻,所蘊藏的心理戲也較多。
清淡與含蓄涵蓄,這是綠茶獨有的氣質(zhì)。在一盞清茶之中,下那么多的情色猛料,也只有潘金蓮這頭禍水了。
將“玫瑰濃汁”稱為“玫瑰潑鹵”,真是絕妙,我為古人對物質(zhì)生活的迷戀所激惹的才情而贊嘆。我經(jīng)常在辦公室泡出一杯茶鹵子,按說出版工作的節(jié)奏相對是舒緩的,可有些時候也手忙腳亂的,注入沸水,卻忘了出湯?;厥讜r茶湯變成了濃重的鹵子,只怕用來煮茶葉蛋也是過頭了。
茶是一種“日常生活”,人間煙火里七件事之一,但茶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占有一席之地,這就注定它在“日常生活”中的非同凡響。茶具有物質(zhì)與文化的雙重屬性。只有在文化的層面探訪它,讀懂它,才能真正享受它。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語境之下,清茶是一種精神意象,話題繽紛,探討不倦。
老舍愛喝茶,去莫斯科開會,在賓館里泡了一杯茶,沒喝幾口,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被服務員倒掉了,他很生氣:“他不知道中國人喝茶是一天喝到晚的?”
“只要有一把茶壺,中國人到哪兒都是快樂的。”林語堂一語道破中國人隨遇而安、知足長樂的天性。
現(xiàn)代大作家們的茶生活是一道迷人的風景,我對中國茶的了解與領悟多半來自他們的文章,他們喜歡品茶,還饒有興致地將品茶的過程和體會寫下來,這就是作家阿英所痛恨的“吃茶文學”。
阿英看不慣這種喝茶風氣,時世艱難,山河破碎,人間如此苦楚,這些文人卻沉迷吃茶念經(jīng)這種奢靡消極的生活,不聞時事,也不關心百姓疾苦,更不可理喻的是,吃過了茶,還要氣定神閑地寫吃茶的文章,這不是吃飽了撐的嗎?文人的淑世情懷、擔當精神哪兒去了?
阿英《夜航集》(上海良友圖書印刷公司 1935年版)里有一篇《吃茶文學論》記載了彼時文人吃茶的風氣,現(xiàn)將其中一段文字完整抄錄在此:
新文人中,談吃茶,寫吃茶文學的,也不乏人。最先有死在“風不知向那一方面吹”的詩人徐志摩等,后有做吃茶文學運動,辦吃茶雜志的孫福熙等,不過,徐詩人“吃茶論”已經(jīng)成了他全集的佚稿,孫畫家的雜志,也似乎好久不曾繼續(xù)了,留下最好的一群,大概是只有“且到寒齋吃苦茶”的苦茶庵主周作人的一個系統(tǒng)。周作人從《雨天的書》時代(1925年)開始作“吃茶”到《看云集》出版(1933年),是還在“吃茶”,不過在《五十自壽》(1934年)的時候,他是指定人“吃苦茶”了。吃茶而到吃苦茶,其吃茶程度之高,是可知的,其不得已而吃茶,也是可知的,然而,我們不能不欣羨,不斷的國內(nèi)外炮火,竟沒有把周作人的茶庵、茶壺,和茶碗打碎呢,特殊階級的生活是多么穩(wěn)定啊。
說實話,讀后大笑不已,自古以來文人之間的爭端事由繽紛,看上去都是頂要緊的事兒,為喝茶這種看似不起眼的生活方式而激烈抨擊,著實令人意外。喝茶是生活瑣事,卻飽蘊一個人的生活態(tài)度和價值觀。這一點只有明眼人能看出來。
愛茶人骨子里有一種哀愁情緒是不爭的事實,哀愁與消極的、厭世的情緒不同,哀愁的背后是深摯不渝,愛的力量,生的意志,都齊齊整整的啥也不缺。對于藝術家來說,哀愁是靈感的催生劑和發(fā)酵劑。作家遲子建說,真正的哀愁是一種悲天憫人的情懷,是可以讓人生長智慧、增長力量的。愛茶人喜歡清靜真誠的生活,不愛湊熱鬧,入局、入戲的能力欠缺,常為此羞慚不已。假使局中有假、戲中有詐,他們早就逃之夭夭,躲進屋子里吃茶,沉浸感更強烈了。
時常孤獨,時常沉潛,時常眼含熱淚,也時常在風雨瀟瀟的凌晨時分披衣而起做好出發(fā)的準備……
心煩意亂之時,讀民國人物的書,似有療愈之效。
讀張充和的《小園即事》,再度沉浸在民國獨特的氛圍之中。
讀《我的姐夫沈從文》,有個細節(jié)令人笑噴。七七事變之后,張充和住在沈二哥家,那個小院里還住著朱光潛先生。他喜歡古董,與沈二哥趣味相投,喜歡約沈二哥逛古董店,時常買幾件無傷大雅的小東西。何為無傷大雅?我想大概首先是不太燒錢,物件也有幾分賞心悅目的品鑒價值。每逢過年,沈二哥就去朱先生家,跟那沈太太說:“快過年了,我想邀孟實陪我去逛逛古董鋪?!睗撆_詞是:你呀,趕緊給幾個小錢吧。
從古至今,男人的把戲與手法大致是相同的。那朱先生亦照樣來到沈二哥家,跟張兆和說同樣的話。
“這兩位夫人一見面,便什么都清楚了。我也曾同他們?nèi)ミ^。因為我一個人,身邊總比他們多幾文,沈二哥說,四妹,你應該買這個,應該買那個。我若買去,豈不是仍然塞在他家中,因為我住的是他們的屋子?!弊x至此處,我大笑不已。這些載入史冊的文化名家私底下與我們老百姓又有何異?一樣的瑣碎,一樣的周旋,甚至一樣的算計,不同的是,他們來源于生活,卻又遠遠地高于生活。
抗戰(zhàn)期間,沈家(沈從文)、劉家(劉康甫)、楊家(楊振聲)幾家人組建了一個大家庭,他們同住一個院兒,日子雖然艱難,卻也少不了熱鬧快樂。最有趣的是金岳霖,他居然喜歡養(yǎng)雞。當時他住西南聯(lián)大單身宿舍,沒有地方養(yǎng)雞,就把大公雞放在沈從文幾家的院子里,隔三岔五地過來給大公雞投喂維他命、魚肝油什么的。每當警報聲響,別人都跑出城了,他卻沖進城來抱他的大公雞。這些先生看起來嚴肅認真、行止甚謹,其實骨子里都有著令人瞠目的怪癖。楊振聲是搞教育的,也寫作,他特能喝酒,在國立山東大學當校長時,曾邀請梁實秋等一批學者來任教,不經(jīng)意間組成了一支頗為拉風的“飲中八仙”小團隊,成員是梁實秋、趙太侔、聞一多、陳季超、劉康甫、鄧仲存,還有一位女將是新月社女詩人方令孺。他們拼酒的陣仗一般人受不了,粗野又荒誕,有點嚇人。有一次胡適路過青島,被“八仙”約來喝酒,酒桌上實在招架不住,趕緊戴上了太太送的金戒指,那戒指上鐫有一個“戒”字,戴在手上,表示免戰(zhàn)。后來,他寫信給梁實秋說:“看你們喝酒的樣子,就知道青島不宜久居,還是到北京來吧!”
梁實秋回憶這段生活時寫道:“當年酗酒,哪里算得是勇,簡直是狂?!钡终J為這段經(jīng)歷“自有令人低回的情趣在”。在動蕩飄零的年代里,只有喝多了,“人才可以真的脫略形跡,表現(xiàn)出平日難得一見的真誠”。
真是難以置信,這酒精里會有“令人低回的情趣”?酒中的癲狂,酒后的虛妄,誰能承受得了???
“令人低回的情趣”分明在茶湯里。你看汪曾祺,抗日戰(zhàn)爭時期,他在昆明住了七年,幾乎天天泡在茶館里。
“泡茶館”是西南聯(lián)大學生特有的說法,當?shù)厝私小白桊^”?!芭荨北取白备蜗?,更有說服力,更能刻畫出那個時期文人的精神生態(tài)。那個時候昆明茶館主要賣滇紅滇綠,茶味都很醇厚,滇紅比較扛泡。文人們還常喝祁紅、英紅,但這兩種紅茶趕不上滇紅好喝。當然,頂好喝的是“利普頓”。汪曾祺不太喜歡花茶,但好的花茶例外,比如老舍先生家的花茶。
汪普祺在昆明還喝過烤茶,把茶葉投進烤茶罐里,放在炭火上烤得半焦,傾入沸水,茶香撲人??镜氖鞘裁床??汪曾祺沒說。他在蘇州喝過一次碧螺春,喝茶講究環(huán)境,碧螺春是新采摘的,滋味決不會差,差在喝茶之地“雕花樓”太不講究,據(jù)說這棟樓原是華僑富商的住宅,材料、裝飾、氣息,惡俗透了。汪曾祺在湖南桃源喝過一次擂茶,茶葉、老姜、芝麻、米,加鹽放在一個擂缽里,用擂棒“擂”成細末,用開水沖著喝。
汪曾祺在杭州喝過一次好茶,終生難忘。當然是龍井茶,雨前新芽,每蕾皆一旗一槍,只是太貴了,“一杯茶,一塊大洋,比吃一頓飯還貴”。好喝的茶在民國時期屬于輕奢品,這樣一來,沈二哥平時喜歡淘弄個古董,這手頭本來就挺緊的,再淘口茶,顯然是不太現(xiàn)實的。
1946年冬,汪曾祺去巴金家做客,沒喝上花茶,喝的是功夫茶。蕭珊主泡,濯器,熾炭,注水,淋壺,篩茶,茶太釅了,像茶鹵子似的,每人只喝了三小杯。幾個人圍著淺黃色的老式圓桌,除巴金和夫人,還有靳以、黃裳。他們到巴金家喝茶之前,喝了酒的,是開明書店請的客。
汪曾祺分明是閱茶無數(shù),卻自謙“對茶實在是個外行”。喝熱茶,吃干絲,瞧瞧,這鮮為人知的吃茶之趣都被他嘗過了,有些細節(jié)令人垂涎。而且,在喝茶這件事兒上,他主張“不論什么茶,總得是好一點的”,太次的茶葉被他用來煮雞蛋了。
在汪曾祺的印象中,他這個老師在生活上極不講究,進城沒正經(jīng)吃過飯,常在一家米線攤上就餐。有一次師生同行,沈從文在米線攤要了一盤涼雞,到附近茶館借了一個蓋碗,打了一碗酒,他用蓋碗蓋子喝了點,其余的讓汪曾祺全喝了。
紅塵里“令人低回的情趣”,其實不在酒里,亦不在茶里,而在人心上。
“甜酒”是人生的高光時刻,“清茶”是漫漫日常。我有個建議,假如沒錢逛古董店,也不喜飲酒作樂,不妨召集左鄰右舍在院子里大擺茶的龍門陣……
右手墨跡,左手茶香。文人的書房里大多有一方茶臺,或木或石,或砂或瓷,是寫作之前斂翮回歸、靜心濾氣的道場。
對于業(yè)余寫作者來說,寫作是需要儀式感的。哪怕只是泡一杯茶,也是一種極為講究的儀式,鄭重告訴自己,從煙火生活、繁冗公務中脫身出來了,現(xiàn)在要開始寫作了。這是一段無比神奇美妙的時光,既是一場腦力勞作,也是一場精神盛宴。
寫作聚焦于“我”的觀點、看法、體驗和感受,關于“我”的諸多念頭像沸水,像活躍期的火山……怎樣從喧囂中完美脫身?怎樣回歸內(nèi)心?怎樣專注于“我”?茶無疑是一種便利的、行之有效的途徑。
前幾天重溫何啟治先生的紀實作品《朝內(nèi)166:我親歷的當代文學》,其中一篇文章深情回顧老上級韋君宜的文學人生與文學事業(yè),“如果你問韋老太自己有什么得意之作,她會很平淡地說,沒有,沒有哪篇滿意的。這話自然有謙虛的一面,但也有一點道理,因為她實在也是寫得太匆忙。寫作也像她平時說話、做事那樣,總是急急忙忙地趕著寫,趕著做。我想,如果給她更多一點時間,讓她有更充裕的時間去生活、思索、提煉,讓她寫得更從容一些,理當會寫得更多,也寫得更好一些吧。”
說起時間的形態(tài),或模樣,我想起了海蓮·漢芙從美國寄往英國查令十字街84號的“完整而大塊”的火腿,彼時英國物資匱乏,這個對書籍有著“古老”胃口的貧窮女作家竟是那樣慷慨,一次次地給英國那家書店的員工們郵寄火腿、香腸和絲襪……“完整而大塊”的肉,84號的員工們只是偶爾在黑市“匆匆一瞥”?!巴暾髩K”,這樸素簡單的字眼,用來形容時間也是極為誘惑,又有幾人會擁有?那些不想虛度光陰的人,大多是懷著“趕著寫,趕著做”的意念在時間的河流里悄然而誠懇地行進。
原本,做成一件事情,非全身投入不可,可是時間的碎片化幾乎是每個人所面臨的窘境,在這種情形之下,分身有術者便有勝出機會。有效利用碎片化時間,非??简炓粋€人的自覺性和專注力。有心之人都在找尋瞬間切換頻道、凝心聚神的方法。
哪里有什么驕人的成就,不過是沒有虛度光陰而已。
一友是公務員,業(yè)余時間寫作,他自謙坯子朽,底子差,需格外投入,格外用心,才能寫出幾篇像樣的東西。他手里有一個很重要的題材,宛若一塊大料,這些年看到他字斟句酌、一絲不茍地雕琢著,而使用的皆是零碎時間。有時候在單位寫成了幾百字,或修改了幾千字,下班時他就會感覺很滿足,像多賺著錢似的。
他的方法與秘籍,居然是茶,或醇厚,或馥郁,或淡雅,不變的是一只古意盎然的柴燒茶盞,在他的案頭營造出一種老僧入定、攝人心魂的氣場。
茶,乃生存之需,可消食,可除睡,可清儉;茶,乃生活之道,倘若你從茶中寤覺人生,以茶自我管理,實現(xiàn)精神自治,那可是意料之外的偏得與精進。越是被割削顛覆,越是需要建設精神世界。茶是一個入口,是一個平臺,是一個歸宿,是你搭建精神世界最優(yōu)質(zhì)的物質(zhì)材料。
菲薄流年,人世難居,可有情人總想多做一點事兒。茶是一種方法,愿君盡早得到此中真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