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憲銑

青紅謠

酒是糧食精，好酒足以釀得出水和人的魂魄

所以，青紅酒醉都在不經(jīng)意之間

我每次喝，都看得見

沉在杯底的梯田，從蔥綠到金黃

黃金般耀眼的稻谷

珍珠一樣的，汗滴禾下土

綠蟻、流霞，甘醪古之有名的

這些醉人的稱呼

都反復(fù)經(jīng)受了火

熾熱幽暗的發(fā)酵和醞釀

所以，中元節(jié)我婉拒了朋友的酒約

因為，那青紅

是他母親生前的陳釀

我怕想起他的母親

酒里有神

有時光的鬼魅

謝天謝地

愈來愈感謝天地大德。譬如

因為谷物需要曝曬，所以

十月就一直陽光晴好，滿目金黃遼闊

春耕需要水和墑情

所以細雨就延綿了一個春天

我走過四季，每一天的果園

都送來陽光的香味，還有

雨水和草木的汁液

就像那年夏天，父親用一身的汗

還澆不夠，剛點下的豆

夜晚的雨就特意

下了一場久旱甘霖

那時就體會到

雨水，和種子一樣

有一顆小小的慈悲的心

大道至簡和草木一樣平常

天地分四時

一年有二十四節(jié)氣

聽說毛竹隔年出筍

大年竹葉翠綠茂盛，漫山遍野

破土而出。小年則葉子稀疏窘迫

少得寥若晨星

我驚嘆于天地的神奇

土地有輪作

大自然也懂得休養(yǎng)生息

想起昨晚夜讀，“休養(yǎng)生息

涵煦于百年之深也”

似乎重讀了歷史

替他們白白當(dāng)了一回君王

劈柴

為什么記憶總是越來越美好

就像明亮的雪

閃耀在山頂之上

我最喜歡的簡便取暖方式

就是來自

太陽金子般陽光

和劈柴使出的勁和氣力

我接過哥哥遞過來的斧頭

一斧劈下去

松木“唰”的一聲，裂開

樹木的清香

瞬間迷漫出滿山新鮮的遼闊

林中有鳥鳴

有上升的暖陽

揮灑自己的汗水和體力，原來足夠制造

血脈賁張

供給一個人自內(nèi)而外御寒的熱量

就像一堆劈開的柴

看得見火和太陽

燃燒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