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婷,遲立忠,任鵬飛
在時間長、強度高、壓力大的競技運動訓練與比賽中,運動員難以時刻保持全神貫注,如李潔玲[1]通過對運動員的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賽場內(nèi)外運動員均會出現(xiàn)“走神”?!白呱瘛爆F(xiàn)象又被稱為心智游移(mind wander‐ing),指注意從當前外界任務中脫離,集中于自發(fā)產(chǎn)生的、與注意當前任務無關的思維過程[2]。心智游移不僅影響一般認知任務表現(xiàn),如持續(xù)性注意[3]、工作記憶測量[4]、閱讀理解[5]等,也會給運動認知任務的執(zhí)行帶來不利影響。段再復等[6]研究指出,在比賽的關鍵時刻,運動員對比賽結果的關注及其感知到的壓力易誘發(fā)運動員產(chǎn)生消極內(nèi)容的心智游移,進而導致運動員認知表現(xiàn)與外顯行為的失常。關于心智游移對運動員認知與行為可能造成損害的實證研究還很缺乏,相關理論解釋也有待進一步檢驗。因此,本研究擬從運動決策角度出發(fā),探討心智游移對運動認知(運動決策)表現(xiàn)的影響。
運動決策,指在復雜的競賽情境中,在爭勝目標指導下,預見運動結果并做出運動行為反應的認知過程[7]。對于羽毛球、網(wǎng)球、足球、籃球等開放類運動項目,運動員的決策能力對于賽場局勢、比賽進程,甚至比賽結果都可能具有重要影響。賽場上,良好的決策表現(xiàn)離不開運動員持續(xù)的高度專注與投入。近期關于心智游移影響持續(xù)性注意的研究也提示,心智游移很可能通過對注意的影響進而影響運動決策[3]。
認知運動決策與直覺運動決策作為運動決策的兩種常見形式,認知運動決策以邏輯思維為主導,一般發(fā)生在時間充裕、信息充足的條件下,準確率高,推理過程對認知資源有較高的需求;直覺運動決策以直覺判斷為主導,一般發(fā)生在時間緊急、可利用線索有限的情況下,具有決策速度快、認知資源需求少的特點[8]。認知資源有限論認為,個體的認知資源是有限的,由于運動決策過程通常會消耗一定的認知資源[9],因此決策效果就可能會受到可用認知資源多少的影響。另外,由于兩類決策的線索加工方式不同,對認知資源的需求不同,所以當心智游移過程占用或消耗認知資源時[2],其對認知運動決策與直覺運動決策就可能產(chǎn)生不同的影響,這是本研究要探討的第二個問題。
工作記憶(working memory)作為信息存儲與加工的短時記憶系統(tǒng),它具有從長時記憶中提取相關信息參與注意當前任務和抑制無關信息干擾的功能[10]。工作記憶容量(working memory capacity,WMC)有限,其容量大小可以反映一個人維持和處理信息的能力。王洪彪[9]提出的運動決策認知加工理論模型認為,羽毛球?qū)<疫\動決策所需的技戰(zhàn)術知識以“球路”的形式進行組織,這一陳述性知識經(jīng)專家程序化,會根據(jù)運動操作需要進行提取。由此可推斷,言語工作記憶可能在運動員的決策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這一觀點得到相關研究的支持[11]。心智游移的發(fā)生被認為是執(zhí)行控制失敗導致的自發(fā)思維入侵[12],而心智游移之所以影響認知表現(xiàn),可以解釋為心智游移占用執(zhí)行資源[2,13],使得用于外部信息加工的認知資源不足,繼而導致當前任務表現(xiàn)變差。由于工作記憶容量會影響執(zhí)行控制資源[14],所以工作記憶容量可能會制約心智游移對運動決策影響的大小。為此,本研究將探討言語工作記憶容量是否在心智游移對運動決策的影響中發(fā)揮調(diào)節(jié)作用。
運動決策作為賽場上最重要的認知任務,了解心智游移對運動員決策效果的影響,將有助于加深對運動情景下心智游移作用的理解,有助于發(fā)現(xiàn)導致心智游移的關鍵因素與發(fā)生過程,通過針對訓練,幫助運動員及時擺脫不利心智游移狀態(tài),專注有效地進行決策,實現(xiàn)出色的比賽發(fā)揮。
本研究選取北京體育大學二級及以上運動等級的羽毛球運動員38 名(女生14 人),其中健將級運動員1名,一級運動員12名,二級運動員25名,平均年齡(22.157±2.880)歲,每周訓練8 h 以上[15],訓練年限(8.395±3.530)年;羽毛球新手39 名(女生14 人),平均年齡(19.564±1.483)歲,訓練年限在2 年以內(nèi),且未取得任何運動等級。
采用2(運動水平:高、低)×2(言語工作記憶容量:高、低)×2(注意狀態(tài):注意當前任務、心智游移)混合設計,運動水平、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為組間自變量,注意狀態(tài)為組內(nèi)自變量,因變量為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和反應時,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和反應時。其中,二級及以上運動等級被界定為高水平,運動訓練年限小于2 年且未取得運動等級的新手被界定為低水平;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的高、低根據(jù)言語工作記憶容量測試得分,大于平均數(shù)為高容量,低于平均數(shù)為低容量;心智游移作為核心自變量,與注意當前任務一起是注意狀態(tài)的兩個水平,通過在決策任務中插入“思維探針”探測而得。決策正確率和反應時由“思維探針”出現(xiàn)前3個試次的決策成績測得。
(1)聯(lián)想筆記本電腦,顯示器屏幕為14寸,分辨率為1 920×1 080像素,8G內(nèi)存,CPU主頻頻率為2.7 GHz。
(2)決策視頻。本研究在預實驗中對決策視頻材料進行篩選。選取2018 年羽毛球世界錦標賽與年底總決賽八強賽視頻,使用Kinovea 視頻分析軟件進行截取,第1 輪截取完整視頻片段,由1 位羽毛球一級運動員、1 位北京體育大學羽毛球教練對視頻質(zhì)量進行評價,排除畫面模糊、動作不明確的視頻10個;以羽毛球與球拍接觸前40 ms 為終點[7,16],截取1 000 ms 視頻266 個、400 ms 視頻294 個,由6 位羽毛球二級運動員和6 位未取得任何等級的羽毛球?qū)m棇W生進行測試,最終選取決策正確率處于30%~80%[7,11]的視頻,1 000 ms 的126 個,400 ms 的144 個,其中12 個(認知、直覺各6個)用于練習。根據(jù)前人[8,17]研究對運動決策類型的界定,認知運動決策視頻呈現(xiàn)時間為1 000 ms,直覺運動決策視頻呈現(xiàn)時間為400 ms。
(3)思維探針,指在執(zhí)行任務過程中,隨機插入探針,要求參與者描述他們的思維狀態(tài)[18],是對心智游移研究中應用較多的研究方法。本研究在決策任務中插入思維探針,以捕獲運動員決策任務中的“心智游移”和“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思維探針內(nèi)容參考前人研究[19-20]設置為:“本問題出現(xiàn)前,你的腦海在:1.思考當前決策任務;2.想別的事情;”。在練習階段,對每個選項所代表的含義進行解釋。(1)思考當前決策任務:在觀察運動員的位置或擊球動作、思考如何反應等;(2)想別的事情:與注意當前任務無關的其他事情,如過去的某些記憶、自己當前的狀態(tài)、接下來的學習或訓練,或是不切實際的想象等。將思維探針選項1 界定為“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選項2 界定為“心智游移”狀態(tài)。以往研究發(fā)現(xiàn),心智游移的持續(xù)時間在12 s左右[21]。為使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更加精確,本研究將思維探針出現(xiàn)前3 個試次(約8~9 s)的決策成績作為該狀態(tài)下的決策成績,通過對比兩類注意狀態(tài)下的決策成績來反映心智游移對運動決策的影響。
在認知運動決策任務中,平均每隔10 個試次(約28 s)插入1 個思維探針,多至14 個試次(約39 s),低至6個試次(約16.8 s),使參與者不能預測到探針出現(xiàn)的時間,共插入24 個探針。直覺運動決策任務中,平均每隔12 個試次(約26.4 s)插入1 個思維探針,多至16 個(約35.2 s),低至8 個(約17.6 s),共24 個探針。整個決策實驗約25 min。實驗結束后,問參與者是否可以預測到思維探針的出現(xiàn)時間,運動員均反應不能。
(4)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的測試。參考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的研究范式[22],選取羽毛球規(guī)則相關句子64句,由1 位羽毛球一級裁判、1 位二級裁判及2 位羽毛球愛好者對句子的通順性、準確性及難度進行評價,以保證羽毛球新手也能正確判斷實驗材料。測試過程中,先呈現(xiàn)1句羽毛球規(guī)則,參與者在進行正誤判斷的同時,記住該句話末尾2 個字(一般為1 個詞),2 句話之后按順序回憶記憶的2 個詞,并進行口頭報告。隨著測試容量的增大,參與者需要回憶的詞語從2 個增加到6 個,每個記憶容量有3 套同質(zhì)題,被試答對2套及以上記1分,答對1套記0.5分。
(5)運動決策程序。先呈現(xiàn)1 000 ms 注視點,然后呈現(xiàn)1 000 ms 視頻(直覺運動決策為400 ms),視頻播放結束后,參與者需要對屏幕上方運動員將要使用的技術進行決策并按鍵反應,高遠球為J,吊球為K,殺球為L,3 000 ms內(nèi)未做出反應直接進入下個試次。實驗開始時,參與者先進行12 個試次的練習,并在練習部分插入1個思維探針,練習結束后開始正式實驗。所有參與者均完成認知運動決策與直覺運動決策,測試順序在參與者中被平衡。
圖1 羽毛球運動決策程序圖Figure1 Procedure of the Badminton Sports Decision-making
(1)參與者來到實驗室,了解實驗內(nèi)容,并填寫《知情同意書》;(2)進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測試;(3)休息10 min后,完成羽毛球運動決策任務;(4)實驗結束后,向參與者詢問是否可以預測到探針出現(xiàn)的時間;(5)感謝參與者,贈送小禮物。
在探討心智游移對運動決策的影響之前,先對運動決策任務中的心智游移頻率進行報告,以了解羽毛球運動決策任務中的心智游移情況。心智游移頻率,即運動決策任務中報告“心智游移”狀態(tài)的思維探針個數(shù)與思維探針總個數(shù)的比例,決策任務中心智游移頻率的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1。為進一步探討運動水平、決策類型是否對心智游移的發(fā)生有影響,以運動水平、決策類型為自變量,心智游移頻率為因變量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發(fā)現(xiàn)運動水平主效應邊緣顯著
[F(1,75)=3.446,P=0.067,ηp2=0.044],即低水平運動員心智游移頻率高于高水平運動員;運動決策類型主效應、運動決策類型與運動水平的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0.981,P=0.630)。
表1 不同水平運動員、不同類型運動決策任務中的心智游移頻率Table1 The Mind Wandering Percent of Different Level Athletes and Different Decision-making Methods
在決策任務中,有的運動員未發(fā)生心智游移,此時無法對比其兩種注意狀態(tài)下的決策成績,因此并未對所有參與者的數(shù)據(jù)進行分析,而是將同時報告了“心智游移”與“當前注意”兩種注意狀態(tài),且每種狀態(tài)的報告次數(shù)達到4次及上的運動員數(shù)據(jù)納入最終統(tǒng)計數(shù)據(jù)。本研究中,同時在認知運動決策與直覺運動決策任務中達到以上統(tǒng)計標準的參與者人數(shù)有限,因此,未將決策類型作為自變量,而是將不同類型決策作為2 個實驗任務,分別探討心智游移對認知運動決策與直覺運動決策的影響。
綜上,最終進入認知運動決策統(tǒng)計分析的低水平運動員27 人,高水平運動員23 人;進入直覺運動決策統(tǒng)計分析的低水平運動員26人,高水平運動員20人。
2.2.1 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分組情況 將納入到最終統(tǒng)計中的所有參與者的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得分進行平均,高于平均值(4.17)為高容量,低于平均值為低容量。不同類型決策任務中不同水平運動員高、低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得分獨立樣本T檢驗顯示,高容量組得分均顯著高于低容量組(見表2)。
表2 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的分組(M±SD)Table2 Grouping of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2.2.2 運動水平、注意狀態(tài)及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對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的影響 對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的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3)。對其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發(fā)現(xiàn),注意狀態(tài)主效應顯著[F(1,46)=5.220,P=0.027,ηp2=0.102],“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低于“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運動水平主效應顯著[F(1,46)=17.366,P=0.000,ηp2=0.274],高水平運動員的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高于低水平運動員;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與注意狀態(tài)交互作用顯著[F(1,46)=5.404,P=0.025,ηp2=0.105](見圖2)。簡單效應發(fā)現(xiàn),高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組的運動員注意狀態(tài)主效應不顯著(P=0.979);低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組運動員,注意狀態(tài)主效應顯著[F(1,46)=11.646,P=0.001,ηp2=0.202],即“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低于“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
表3 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的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描述性統(tǒng)計(M±SD)Table3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Cogn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圖2 注意狀態(tài)與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的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Figure2 Cogn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and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此外,言語工作記憶容量主效應不顯著(P=0.944),運動水平與注意狀態(tài)(P=0.822)、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與運動水平(P=0.894)交互作用均不顯著;三階交互作用不顯著(P=0.938)。
2.2.3 運動水平、注意狀態(tài)及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對認知運動決策反應時的影響 對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的認知運動決策反應時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如表4。對其進行重復測 量 方 差 分 析 發(fā) 現(xiàn),注 意 狀態(tài) 主 效 應 顯 著[F(1,46)=11.784,P=0.001,ηp2=0.204],“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認知運動決策反應時長于“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
表4 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認知運動決策反應時描述性統(tǒng)計(M±SD)Table 4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cogn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reaction time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M±SD)
此外,運動水平主效應不顯著(P=0.861),言語工作記憶容量主效應不顯著(P=0.725);運動水平與注意狀態(tài)(P=0.080)、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與注意狀態(tài)(P=0.859)、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與運動水平(P=0.672)交互作用均不顯著;三階交互作用不顯著(P=0.718)。
2.2.4 運動水平、注意狀態(tài)及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對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的影響 對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的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5)。對其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發(fā)現(xiàn),注意狀態(tài)主效應顯著[F(1,42)=8.645,P=0.005,ηp2=0.171],“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低于“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運動水平主效應顯著[F(1,42)=9.554,P=0.004,ηp2=0.185],高水平運動員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高于低水平運動員;運動水平、注意狀態(tài)與言語工作記憶容量三重交互作用邊緣顯著[F(1,42)=3.995,P=0.052,ηp2=0.087](見圖3)。簡單效應發(fā)現(xiàn),對于高水平運動員,當工作記憶容量低時,注意狀態(tài)主效應不顯著(P=0.719);當工作記憶容量高時,注 意 狀 態(tài) 主 效 應 顯 著[F(1,42)=9.651,P=0.003,ηp2=0.187],即“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低于“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即對于高水平運動員,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高,心智游移對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的影響越大(P=0.087);對于低水平運動員,無論言語工作記憶容量高低,注意狀態(tài)主效應均不顯著(P=0.554)。
此外,言語工作記憶容量主效應不顯著(P=0.537);運動水平與注意狀態(tài)(P=0.459)、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與注意狀態(tài)(P=0.363)、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與運動水平(P=0.964)交互作用均不顯著。
表5 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描述性統(tǒng)計(M±SD)Table5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圖3 不同運動水平、注意狀態(tài)與言語WMC的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Figure3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Accuracy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Attention States and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2.2.5 運動水平、注意狀態(tài)及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對直覺運動決策反應時的影響 對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運動員的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進行描述性統(tǒng)計(見表6)。對其進行重復測量方差分析發(fā)現(xiàn),注意狀態(tài)(P=0.142)、運動水平(P=0.514)主效應均不顯著;運動水平與注意狀態(tài)、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與注意狀態(tài)(P=0.517)交互作用均不顯著(P=0.455);三階交互作用不顯著(P=0.114)。
表6 不同運動水平、不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及不同注意狀態(tài)下直覺運動決策反應時描述性統(tǒng)計(M±SD)Table6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Reaction Time Under Different Sport Levels,Different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and Different Attention States
此 外,言 語 工 作 記 憶 容 量 主 效 應 顯 著[F(1,42)=6.069,P=0.018,ηp2=0.126],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高,直覺運動決策反應時越短;運動水平與言語工作記憶容量交互作用邊緣顯著[F(1,42)=3.984,P=0.052,ηp2=0.087](見圖4)。簡單效應發(fā)現(xiàn),對于低水平運動員,言 語 工 作 記 憶 容 量 主 效 應 顯 著[F(1,42)=11.435,P=0.002,ηp2=0.214],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高,直覺運動決策反應時越短;對于高水平運動員,言語工作記憶容量主效應不顯著(P=0.757)。
圖4 不同運動水平與言語工作記憶容量的直覺運動決策反應時Figure4 Intuitive Sports Decision-making Reaction Time of Dif‐ferent Sport Levels and Verbal Working Memory Capacity
在羽毛球決策任務中,低水平運動員比高水平運動員更易發(fā)生心智游移。心智游移的執(zhí)行控制假說[2]認為,從事任務對認知資源的要求越高,人們將把更多的資源用于注意當前任務,從而用于心智游移的資源越少,心智游移頻率越低。根據(jù)該假說,高水平運動員由于運動年限較長,經(jīng)驗更為豐富,做出相同決策可能占用更少資源,因此心智游移的頻率應該更高。但事實恰恰相反,高水平運動員的心智游移頻率低于低水平運動員,出現(xiàn)該現(xiàn)象的原因可以從以下進行解釋。(1)對于高水平運動員,其接受的高強度訓練與比賽任務對其注意控制能力提出了較高要求。有研究[23]認為,長期運動實踐不僅可以提高身體素質(zhì)、運動技能,而且可以促進主動控制、抑制控制。本研究中,運動員運動水平越高,其注意控制能力越強,因此在完成決策任務過程中可以更好地抑制無關思維的出現(xiàn);對于低水平運動員,其訓練年限較短,主動控制能力較弱,因此在長時間的決策任務中更易出現(xiàn)心智游移。(2)高水平運動員的認知資源恢復速度較快。段再復等[15]研究認為,長期的運動訓練使運動員在有一定負荷的認知任務中能夠更好地抑制無關思維的出現(xiàn),且在長時間持續(xù)性注意任務中可以更加快速地恢復損耗的認知資源。因此,高水平運動員可以長時間較好地進行自我控制,而低水平運動員的認知資源一旦消耗,恢復較慢,面對長時間、大負荷的決策任務時心智游移頻率較高。
本研究中,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調(diào)節(jié)作用的探討以心智游移對決策效果的影響為基礎,因此,該部分先對注意狀態(tài)對運動決策的影響進行分析。
運動水平越高,運動員的決策正確率越高,但決策反應時沒有明顯差異,這與以往研究結果一致[24]。面對時間緊迫、復雜多變的決策情境,無論運動員水平高低,均需要在比賽中盡快做出反應。因此,經(jīng)過一段時間訓練,低水平運動員的反應時提高較快,以至跟高水平運動員沒有顯著差異,但其決策正確率依舊較低,而高水平運動員卻可以在保證快速反應的同時,做出更加準確的決策。一方面,韓晨[25]認為,運動決策的核心是對運動結果的預期能力,而高水平羽毛球運動員能夠快速從復雜的運動背景中察覺出關鍵的運動信息,從而為正確決策提供保證;另一方面,經(jīng)過長時間訓練,高水平運動員的專項知識比低水平運動員要豐富,其儲存的專項知識組塊無論從數(shù)量上還是結構上均優(yōu)于低水平運動員,在面對決策情境時,高水平運動員更能提取出與任務相匹配的信息,從而使決策方案更加有效。
注意狀態(tài)影響認知運動決策,即“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運動員的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下降、反應時延長,這與吳國來等[19]探討的心智游移對閱讀理解成績影響的結果一致。根據(jù)執(zhí)行控制假說[13],心智游移會消耗認知資源,導致用于加工外部信息的資源減少,而認知運動決策是對決策信息的推理加工,需要認知資源的參與,因此心智游移引起的對當前任務的加工資源減少,導致運動員無法對決策信息進行深入加工,最終導致正確率下降;隨著運動員的加工效率下降,需要更長時間進行推理加工,因此決策時間延長。雖然“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的決策正確率(認知運動決策50.6%,直覺運動決策45.6%)下降,但其仍高于隨機決策正確率(33.3%)。因此,雖然心智游移狀態(tài)下出現(xiàn)與當前任務無關的思維,但運動員對于所注視到的信息,仍進行了部分加工[19,26]。
以上解釋得到神經(jīng)影像學研究的支持。心智游移首先被證明與大腦“休息”時的活躍皮層-默認網(wǎng)絡(Default Mode Network)的活動有關[27],主要涉及內(nèi)側前額葉皮質(zhì)、后扣帶回/楔前葉區(qū)域和顳頂交界處,該區(qū)域的激活反映了對內(nèi)部思維的關注[28]。進一步研究發(fā)現(xiàn),心智游移過程中默認網(wǎng)絡激活增強的同時,背側注意網(wǎng)絡(the dorsal attention network)和額頂控制網(wǎng)絡(frontoparietal control network)的激活也增強[29-30],這與執(zhí)行控制假說[13]認為的心智游移占用執(zhí)行資源相一致?;诖丝梢酝茢?,本研究中心智游移對認知資源的占用,會影響運動員的認知決策成績。
與認知運動決策相比,注意狀態(tài)對直覺運動決策的影響范圍較窄,即心智游移僅導致運動員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下降,并未引起反應時的顯著變化,這可能源于兩類決策的加工過程不同,心智游移對其造成影響的機制也有所不同。直覺運動決策任務中,視頻任務持續(xù)時間短,可供運動員加工的信息少,運動員知覺信息后,憑經(jīng)驗做出反應。注意解離理論[31]認為,當人們的注意集中于外部知覺信息時,注意力與持續(xù)的知覺信息流相耦合,而當注意轉移至內(nèi)部自發(fā)產(chǎn)生的思維或情感時,注意與外界信息的耦合被破壞,即發(fā)生注意解離,此時人們對外部信息的知覺減少、減弱,進而影響對信息的加工?;诖?,在直覺運動決策中,運動員發(fā)生心智游移時,注意與決策任務情境發(fā)生解離,從而難以知覺到有效信息,進而影響運動員憑直覺做出正確決策。此外,直覺作為無意識思維的一種[32],也被稱為情感思維,其決策效果受情感變化影響較大[31],而心智游移往往伴隨消極的情感體驗[6,33],這可能是心智游移導致運動直覺決策正確率下降的另一個誘因。最后,與認知運動決策的不同還體現(xiàn)在,直覺運動決策的反應時未受心智游移的影響。對此,有研究表明,國際象棋特級大師在比賽表現(xiàn)不受顯著影響的情況下,能同時與50名對手下速度棋[34],可見運動專家的啟發(fā)式直覺加工或反應速度不易受到外在條件變化的影響,即使是同時應對多個對手或并行處理多項任務。運動員的直覺運動決策主要憑直覺、經(jīng)驗做出反應[7],認知加工過程短、決策速度快且反應趨于自動化,故受認知資源影響??;心智游移可能因解除知覺耦合及可能引起的消極情緒導致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下降,但并未影響直覺運動決策的反應時。
對于認知運動決策任務,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較低時,“心智游移”狀態(tài)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低于“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較高時,注意狀態(tài)對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無影響,即運動員的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高,心智游移對認知運動決策正確率的影響越小。這一結果得到相關研究的支持,工作記憶容量在心智游移對中學生閱讀理解的影響中發(fā)揮調(diào)節(jié)作用[35];而與工作記憶容量相關的思想控制能力,也被證明可以緩解心智游移對積極情緒的影響[36]。工作記憶容量可以反映工作記憶的存儲能力、加工效率,其大小經(jīng)常被看作是對認知加工的重要限制[14]。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大,其用于同時存儲與加工的認知資源越多,對于工作記憶容量較大的運動員,即使心智游移占用部分資源[9],其仍有較多資源加工決策信息,從而保證決策質(zhì)量;但對于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較小的運動員,心智游移占用部分認知資源以后,其用于決策信息加工的資源不足,從而導致決策質(zhì)量下降。
直覺運動決策任務中,對于高水平運動員,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較高時,“心智游移”狀態(tài)的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顯著低于“注意當前任務”狀態(tài);而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較低時,注意狀態(tài)對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無影響,即對于高水平運動員,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低,心智游移對直覺運動決策正確率的影響越小。對于高水平運動員,做出直覺運動決策憑借的是經(jīng)驗,對認知資源的需要較少,對于低工作記憶容量者,偏向使用聯(lián)想加工,占用資源較少[37]。因此,低工作記憶容量可以促進高水平運動員做出直覺運動決策。當發(fā)生心智游移時,雖然心智游移內(nèi)容會占用部分認知資源,但對于低工作記憶容量的運動員,其做出直覺運動決策時,需要的認知資源較少,因此對這類運動員的影響較少。對于高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者,其偏向使用控制加工,需要占用更多資源[37]。當心智游移占用部分認知資源時,該部分運動員的信息加工方式被破壞,從而導致決策質(zhì)量下降,正確率降低。
此外,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對運動決策的影響主要體現(xiàn)在對直覺運動決策反應時的影響,即對于低水平運動員,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大,直覺運動決策反應越快;對于高水平運動員,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對直覺運動決策反應時沒有影響,但這與以往研究結論不甚一致。付穎穎等[22]對高水平羽毛球運動員決策效果的研究發(fā)現(xiàn),工作記憶容量越大,其決策反應時越長。本研究認為,對于高水平羽毛球運動員,多年的訓練與比賽經(jīng)驗對決策速度的影響要大于言語工作記憶,因此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對高水平運動員的決策反應時沒有顯著影響;對于低水平運動員,其接觸羽毛球運動時間相對較短,訓練及比賽經(jīng)驗有限,在此基礎上,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越大,其對現(xiàn)有技戰(zhàn)術知識的消化、理解與運用可能更快,可以更快地形成自動化反應,最終在直覺運動決策中快于低言語工作記憶容量者。
(1)羽毛球運動員在運動決策任務中會出現(xiàn)心智游移,且低水平運動員游移頻率高于高水平運動員。(2)心智游移干擾羽毛球運動員的決策,降低運動員認知運動決策與直覺運動決策質(zhì)量,并使運動認知決策變慢。(3)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在心智游移對羽毛球運動決策的影響中起調(diào)節(jié)作用,在認知運動決策中,高言語工作記憶容量可以緩解心智游移對決策質(zhì)量的不利影響;在直覺運動決策中,低言語工作記憶容量更加可以緩解心智游移對高水平運動員決策質(zhì)量的不利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