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楊廷、冉隆鋒

2020 年10 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了《關于全面加強和改進新時代學校美育工作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強調“全面提高美育教師思想政治素質、教學素質、育人能力和職業(yè)道德水平”①。要落實《意見》精神，關鍵在美育教師，難點在鄉(xiāng)村學校，落腳點在美育課程。小學教育專業(yè)學生是今后鄉(xiāng)村學校美育師資的重要來源，而音樂課程則是對學生實施美育的重要途徑，能滿足國家、社會、學生三方面對美育的需要：從國家層面講，能滿足鄉(xiāng)村學校美育師資需求，解決由于歷史原因造成的鄉(xiāng)村學校美育教師數量不足、質量不高的問題；從社會層面講，能滿足鄉(xiāng)村義務教育階段學生對美育的強烈需求，解決由于城鄉(xiāng)差距造成的鄉(xiāng)村學校美育相對薄弱的問題；從學生層面講，能滿足小學教育專業(yè)學生個人全面發(fā)展的需要，解決由于應試教育影響而造成的學生審美與人文素養(yǎng)相對欠缺的問題。因此，小學教育專業(yè)的音樂課程具有獨特的價值和意義，在人才培養(yǎng)課程體系中占據著不可或缺的地位。

一、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價值分析

我國素有“禮樂之邦”的美名，音樂課程價值歷來受到國家層面的重視，其價值觀是在漫長的音樂教育實踐活動中形成的，并受不同歷史時期音樂哲學思想的影響。周公制禮作樂，用盡善盡美的韶樂開啟古代禮樂教化之先河，其禮教相當于現在的德育，樂教相當于現在的美育，音樂教育在西周隸屬國家層面的官學系統(tǒng)?！芭d于詩，立于禮，成于樂?！鼻貪h之后，由于官學與私學并行，音樂教育在官學體系中有所削弱，樂教傳統(tǒng)主要在私學教育中繼續(xù)發(fā)揚，禮樂思想一直延續(xù)至整個古代社會終結。近代西學東漸，“學堂樂歌”運動興起，音樂課程回歸到國家層面。由于受“自律論”、“他律論”和“實踐論”等西方音樂哲學思想影響，我國先后出現了“審美論”、“實踐論”、“功能論”和“美育論”等音樂教育哲學思想，其中影響較大的是“美育論”。1912 年后，蔡元培首次將美育列入國家教育宗旨，如師范學校音樂課教學目的是：“樂歌要旨，在習得音樂知識技能，以涵養(yǎng)德性及美感，并解悟高等小學校唱歌教授法。”②1949 年后，音樂課程的價值觀從“輔德、輔政”工具理性逐漸向“審美、人文”價值理性轉變。例如，“闡明音樂與社會的關系、社會的作用，特別是中國人民音樂在解放革命斗爭時期和社會主義建設時期的作用?！雹郏?956年）“音樂教學是中等師范學校進行美育的重要手段之一?！雹埽?982 年）在新時代，音樂課程的審美價值內涵有了新的發(fā)展，強調“以立德樹人為根本，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以提高學生審美和人文素養(yǎng)為目標”⑤。

縱觀音樂課程教育教學實踐可以看出，音樂課程價值主要包含學科本體價值和學科教育價值，而小學教育專業(yè)的音樂課程還具有職業(yè)技能價值。其中，學科本體價值，即核心素養(yǎng)價值，“音樂學科核心素養(yǎng)是音樂課程的DNA”⑥。它包括審美感知、藝術表現、文化理解和創(chuàng)意實踐等。審美感知是指對音樂藝術聽覺特性、表現形式、表現要素、表現手段及獨特美感的體驗、感悟、理解與把握；藝術表現是指通過演唱、演奏、綜合藝術表演和音樂編創(chuàng)等活動，表達音樂藝術美感和情感內涵的實踐能力；文化理解是指通過音樂感知和藝術表現等途徑，理解不同文化語境中音樂藝術的人文內涵；創(chuàng)意實踐是指在審美感知、藝術表現、文化理解基礎上的綜合運用與創(chuàng)新創(chuàng)造能力。學科教育價值，即課程思政價值——弘揚中華美育精神，堅定文化自信，以美育人、以美化人，讓學生審美素養(yǎng)與思想素質協同發(fā)展，提升師范生專業(yè)精神、鄉(xiāng)村情感和教育情懷，將知識傳授、能力培養(yǎng)和價值塑造三者融為一體，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職業(yè)技能價值，即教學技能價值。一專多能，是鄉(xiāng)村小學教師的特點。然而，由于目前對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價值缺乏審視與分析，因此上述三個方面的價值不能有機統(tǒng)一，這使得學科教育價值和職業(yè)技能價值還沒有得到充分彰顯，在課程目標定位、課程體系設計、課程內容選擇和課程考核評價等方面還存在諸多問題，不能很好地滿足國家、社會和學生三方面的需求，形成了一系列矛盾與困境。我們以小學教育專業(yè)（全科）為例，認為要從準確定位課程目標、豐富完善課程體系、優(yōu)化整合教學內容、混合式教學方法、多元化考核評價等方面尋找新的出路，實現知識傳授、能力培養(yǎng)和價值塑造三者有機統(tǒng)一，落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

二、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教學的困境

（一）音樂課程目標定位不準確

音樂課程目標是實施音樂課程后預期的學習結果，即通過音樂課程學習，學生在知識目標、能力目標和素質目標（含思政素質）三個方面要達到的預期效果。其中，知識目標主要指音樂學科知識和教學知識；能力目標主要指專業(yè)能力（專業(yè)技能）、方法能力（方法與過程）和社會能力（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素質目標主要指學科核心素養(yǎng)和思政素養(yǎng)，即學生在音樂課程學習后應具備的意識、精神、品質、思維、習慣等，寓于知識學習和能力培養(yǎng)之中。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目標支撐人才培養(yǎng)目標，并與小學音樂課程目標相銜接。小學音樂課程目標是將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放在首位的，強調在音樂聽覺與音樂體驗之中培養(yǎng)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例如：“學生通過音樂課程學習和參與豐富多樣的藝術實踐活動，探究、發(fā)現、領略音樂的藝術魅力，培養(yǎng)學生對音樂的持久興趣，涵養(yǎng)美感，和諧身心，陶冶情操，健全人格。”⑦然而調查發(fā)現，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目標主要還是從學科專業(yè)教育視角定位的，理念上還沒有擺脫“工具性”“單向度”的問題，重視知識目標，強化“雙基”訓練，卻輕視能力目標，忽視素質目標。有的高校的小學教育專業(yè)人才培養(yǎng)方案將音樂課程目標闡述為：使學生了解基本樂理知識，掌握簡譜、五線譜視唱方法，理解兒童音樂作品創(chuàng)作手法，增強音樂鑒賞能力，提高聲樂、合唱指揮及鋼琴彈唱技能，學會小學音樂教育教學方法，為從事小學音樂教學與課外藝術活動打下堅實的基礎。很顯然，這種方案對審美與人文修養(yǎng)強調不夠，對“師德修養(yǎng)”“鄉(xiāng)村情感”“教育情懷”等思政目標亦重視不夠。

（二）音樂課程體系不完善

課程體系是培養(yǎng)目標實施的規(guī)劃方案，是知識目標、能力目標和素質目標（情感目標）得以實現的保障。小學教育專業(yè)的音樂課程體系，一方面要遵循《意見》精神，“逐步完善‘藝術基礎知識基本技能+藝術審美體驗+藝術專項特長’的教學模式”⑧；另一方面要考慮全科教師的特殊性，即職業(yè)技能需要。調查發(fā)現，目前許多小學教育專業(yè)的音樂課程體系五花八門，從課程名稱上看，有的高校只開設一門“音樂基礎”必修課程，授課時間兩年，一周兩課時。有的高校除了開設必修課程之外，還開設了幾門選修課程，授課時間三年，每門課程一周兩課時。課程體系設計思路明顯殘留著過去三級師范時期的痕跡，特別是受“老中師”的影響頗深。（見表1）這樣的音樂課程體系，沒有充分與新時代音樂課程教學目標契合，不能體現一專多能全科特點。具體表現為：過于關注音樂知識的系統(tǒng)性學習，輕視審美感知能力等核心素養(yǎng)的培養(yǎng)；重視課堂教學，輕視多渠道的審美實踐教學；重視“吹拉彈唱”等基本技能的機械訓練，輕視小學音樂教學法方面的職業(yè)技能訓練；重視音樂學科本體價值，輕視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的學科教育價值。

表1 七所高校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體系

（三）音樂課程教學內容設計不科學

課程教學內容是課程目標的具體化，是課程實施和課程評價的指南，包括內容的選擇、組織和呈現方式等，它關系到學生學習的積極性，進而影響到課堂教學的效果乃至整個教學目標的實現。當代課程內容的基本取向即是“學科知識”“當代社會生活經驗”“學習者的經驗”。⑨無論哪種取向都只有在轉化為學習者的經驗時，才能實現課程目標。調查發(fā)現，目前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教學內容安排隨意性強，缺乏統(tǒng)籌，矛盾突出，不能很好地達成課程目標。究其原因，一是在于小學音樂課程教材銜接度不高。具體表現為片面強化音樂“學科知識”的系統(tǒng)性，對于“當代社會生活經驗”關注不夠，對于小學音樂教學內容的“感受與鑒賞、表現、創(chuàng)造、音樂與相關文化”等領域結合度不夠。二是教學內容缺乏整合。尤其在有限的教學時間內，不可能系統(tǒng)、深入地完成樂理、視唱、演唱、彈奏、欣賞等教學內容，難免顧此失彼、淺嘗輒止，導致教學效果不佳。例如，重慶某些高校片面強化音樂知識（樂理）與鋼琴彈唱技能學習，“感受與鑒賞、表現、創(chuàng)造、音樂與相關文化”等內容較少，課外、校外實踐實訓教學機會亦非常少，審美實踐明顯不足。（見表2）三是課程思政元素融入不夠?！陡叩葘W校課程思政建設指導綱要》（以下稱《思政綱要》）要求：“要深入梳理專業(yè)課教學內容，結合不同課程特點、思維方法和價值理念，深入挖掘課程思政元素，有機融入課程教學，達到潤物無聲的育人效果?！雹饽壳?，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部分授課教師沒有深刻認識到課程內容作為思政載體的重要性，主觀上缺乏深入的調查和系統(tǒng)的構思，機械照搬現有教材內容，不敢越雷池一步。沒有深入挖掘現有課程內容中的思政元素，提煉思想價值和精神內涵，更沒有充分利用“學習者的經驗”，創(chuàng)造性地將紅色文化資源作為課程思政資源。有的教師在思政內容構建上不成體系，隨意選擇思政元素，或碎片化地植入政治認同、家國情懷等思政元素，缺乏主線統(tǒng)領，特色不鮮明，形成“兩張皮”現象，缺乏廣度、深度和溫度，造成學生反感，不利于思德養(yǎng)成，難以實現從知識傳授、能力提升到價值塑造的轉變。

表2 重慶某高校小學教育專業(yè)音樂課程內容安排表（2015——2019 年）

（四）學生創(chuàng)新性學習動力不足

創(chuàng)新性學習能夠引起變化、更新、改組和形成等一系列問題，有著深厚的心理學基礎——發(fā)現學習和創(chuàng)造性思維。?創(chuàng)新性學習方法實際上指向學生的自主、合作與探究。調查發(fā)現，小學教育專業(yè)學生的音樂課程學習仍然是以被動接受、適應性的學習方式為主，他們自主合作探究式學習意識不強，創(chuàng)新性學習動力不足，興趣不濃，學習效果欠佳。我們編制問卷調查表和網絡訪談提綱，對重慶市某高校小學教育專業(yè)學生的音樂基本素養(yǎng)、思政素養(yǎng)、學習動機和學習興趣等方面開展了長期的調查，發(fā)放問卷調查表1369份，收回1351 份，回收率98.7%，有效率100%。（見表3）經過數據統(tǒng)計與分析發(fā)現，導致學習效果欠佳主要有以下四個方面原因：一是自主學習意識不到位，主觀能動性不強。學生對音樂課程價值和課程目標認識不清，沒有認識到音樂課程對于提高自身審美與人文素養(yǎng)的價值，沒有認識到音樂課程對于形成正確的情感·態(tài)度·價值觀的作用，沒有認識到音樂課程對于今后從事鄉(xiāng)村學校美育工作的意義。少數學生狹隘地認為自己是全科教師，不是小學專業(yè)音樂教師，主觀上降低了要求；還有部分學生認為音樂課程目標太高，望而卻步。二是音樂基本素養(yǎng)薄弱，興趣沒有被激發(fā)出來。學生的音樂潛能在基礎教育階段沒有得到開發(fā)，除了極個別學生學過樂器外，絕大多數人都沒有接受過聲樂或器樂訓練，入學時能識簡譜的學生不足五成，更糟糕的是部分學生對音樂課程喪失興趣。（見表3）三是混合式學習方式欠缺，信息化技術不強?；旌鲜綄W習是以學習者為中心的教育范式，以多種學習理論為支持，以在線學習為突破，以培養(yǎng)學生個性化學習、自主學習、探究學習為目的。?然而，目前小學教育專業(yè)學生的音樂數字化技術非常薄弱，自主合作探究學習也剛起步。四是思政素養(yǎng)不足，紅色音樂文化教育與場域熏陶缺失。學生對紅色音樂知之甚少，“音樂黨史”?活動嚴重缺位，能完整地演唱一支家鄉(xiāng)的民歌或紅色歌曲的學生不到三成，原因是受到基礎教育階段應試教育的不良影響，高等教育階段又過于關注對音樂技能的機械訓練，導致審美與人文素養(yǎng)自覺性不夠，課程思政的主動性不強。

表3 重慶某高校小學教育專業(yè)學生音樂基礎（入學時）

（待續(xù)）

注 釋

① 詳見http://www.moe.gov.cn/s78/A01/s4561/jgfwzx_zcwj/202010/t20201019_495584.html。

② 馬達《20 世紀中國學校音樂教育》，上海教育出版社2002 年版，第27 頁。

③ 姚思源《中國當代學校音樂教育文獻（1949——1995）》，上海教育出版社1999 年版，第411 頁。

④ 同注③，第441 頁。

⑤ 同注①。

⑥ 資利萍《音樂核心素養(yǎng)與音樂學科核心素養(yǎng)的辨析》，《南京藝術學院學報（音樂與表演）》2020 年第1 期。

⑦ 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制定《義務教育音樂課程標準（2011 年版）》，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 年版，第8 頁。

⑧ 同注①。

⑨ 尹愛青 《學校音樂教育導論與教材教法》，人民音樂出版社2007 年版，第79 頁。

⑩ 詳見http://www.moe.gov.cn/srcsite/A08/s7056/202006/t2020 0603_462437.html。

? 張西方《創(chuàng)新性學習與創(chuàng)新教育》，《山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2 年第5 期。

? 杜世純《混合式學習研究》，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8 年版，第49 頁。

? “音樂黨史”概念源于《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做好“音樂黨史”系列活動有關工作的通知》。

作者附言：本文系重慶市2021 年度高等教育教學改革研究項目“《小學音樂基礎》課程思政改革研究與實踐”（項目編號：213323）的階段性研究成果。